白言微微摇头:“智慧生命的交流很难纯粹,我也只是在谱写自己的生命,并寻找自身所求之物时顺手做了点事情罢了。”
景元为白言倒上杯茶水,双手奉与对方身前:“碌人顺手,不过给以乞人分文食粮;您顺手,翻手间便是天地明朗。”
白言双手将茶水接过:“将军这恭维的手段不常用,但也着实不差。”
双手奉茶是敬,双手接茶是礼。
身具伟力,平时待人接物却毫无高傲的感觉。
景元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细节:“美言赠予不应得的人才叫恭维,方才是我对您的尊敬及谢意。”
他也逐渐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对方膝下文明为何对对方如此狂热。
与感知和帝弓司命的联系不同,与这位神明相处,加以那亲和力,很容易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第103章 若停雲將建木連根拔起
白言稍稍品了品仙舟的茶水:“将军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喝茶吧?”
他扬起刚刚被茶水湿润的嘴角,微笑道:“难道真的像三月七说的那样,你想挟持[生命]号令星穹列车?”
景元早就从停云那听说这位有奇怪的幽默感,冷静回应:“白言先生说话真是有趣,但我可不敢拿罗浮的未来去触您的霉头。
“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虽然我的确不似你们口中的烬灭祸祖那样,宽广的胸襟不但有伤疤,还容得下漏风的窟窿。”
景元也不好跟他接星神笑话,只是微笑道:“想必您和常乐天君的关系不会太差。”
烬灭祸祖是仙舟人对[毁灭]的称呼,而常乐天君指的则是[欢愉]。
白言不客气的从桌上拿起一块景元备下的时令糕点:“近日我和阿哈那个混蛋在黑塔空间站相处了半年以上,我把祂耍了,祂也阴了我一手。不过纳努克被阴了两手。”
即使是擅长外交,足智多谋的景元,此时也不好接话。
“我也有几天没跟阿哈联系过了。两人喝茶或许有些枯燥,我们可以给某位可以胜任脱口秀大师的家伙打个电话。”
白言话音落罢,赤红的粒子在他指尖凝聚,一块红色面具被他捏在指间。
它质地厚重,色彩艳丽,笑容狂妄却笔触内敛,等待着每份纵情的捉弄。
景元至今已有数百岁,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一眼能看出这面具不是寻常愚者佩戴的假面。
白言微笑道:“很好奇吗?这是阿哈身上的一块面具。”
景元也笑道:“如此轻描淡写地道出此类足以震惊寰宇的事情,不愧是您。”
常乐天君身上的面具被揪下一块,这种事情放在寰宇中影响力虽不如那场神战,但也绝对算得上大新闻了。
但由这位说起来,这种事情就跟与友人的打闹毫无区别。
接下来,白言双手拿着手中的面具,拽住面具的嘴巴往两边扯了扯。
以往的时候,阿哈在他开始扯面具嘴巴的时候就已经接通电话了。
但是面具并没有什么反应。
“啧——”
白言咂舌一声:“祂还跟我耍起脾气了。怪我冷暴力祂,现在开始冷暴力我了。”
不过这也算白言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了。如今只是拿出来确定一下。
接着,白言把面具收了起来:“祂以为我可能会摔掉面具还击,但是这是我的战利品,我犯不着拿自己的东西跟祂置气。”
关于[欢愉]的小插曲就此而过。
白言将话题扯回来:“重复一遍,将军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喝茶吧?”
“这不还有为您准备的时令点心吗?我总不能让您与他们同去助仙舟缉拿卡芙卡吧?仙舟已欠您一个人情,还拜托您主动出手多少有些僭越了。”
“这样也好。”白言从桌上的时令点心中拿出一枚,“孩子总要独立行走的,让他们自己闹腾一会儿吧。”
景元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如此说来,在他们闹腾完,先生还想做点什么吗?”
白言的言语依旧轻描淡写,但内容却让景元心神震动:“你相信停云能把仙舟上的建木连根拔起,彻底销毁吗?”
建木,由寿瘟祸祖留在罗浮仙舟上的古树,是征服死亡的神迹。
帝弓司命斫断建木,令它枯死数千载之久。
除了熟知古籍和历史的人,大部分仙舟民众都只将它视作一截年头久远的枯木,连来历也不甚了了。
先贤将这截枯木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故意令它显得毫无紧要,实则以洞天之术层层封锁。
丰饶之力本就生生不息,只要不彻底拔除,建木始终是个祸端。
只是历代仙舟人也只能将其封印,无法根除,销毁。
而停云,连天舶司的武备都不是,平日里也以小女子自称。
哪怕面对寻常敌人停云尚有一战之力,但面对建木,她又怎奈何得了?
“恕我冒昧,难道先生这是准备赐予停云伟力?”
白言摇摇头:“你们仙舟的家事自是让[巡猎]主持比较好,我这个隔壁家的大叔,只是准备顺水推舟而已。”
景元冷静分析:“停云小姐生活在相对和平的年代,又不善武力,若您这位叔伯只准备顺水推舟,我难以想像她要如何销毁建木。”
“将军可听说过模拟生命计划?”
白言微笑道:“她是生活在和平年代,但我可以让她体会一下仙舟的大小战事,甚至可以从三劫时代直至倏忽之乱,只是最后能否成事还是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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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停云:您在開玩笑嗎?
如果是其他人说,有办法让停云体验仙舟从三劫时期到倏忽之乱的大小战事,景元或许只会摇头笑而不语。
但眼前这位说能办到,那是真的有办法。
景元不谈及信任问题,而是直接谈及了对方所说的建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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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建木在,自会有孽物会盯上罗浮,自投落网,但敌暗我明,难免算有遗策。稍有不慎,仙舟便会落入下风,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出现反转,死伤惨重,不如主动[巡猎]来的稳妥。”
这位神策将军向来不以危局中力挽狂澜为智策,因此在常事上十分下功夫,避免节外生枝。
这建木引来的未知的敌将,自然也是节外生枝的一种。
仙舟航行并进行巡猎,可以谋而后动。
若仙舟被暗中孽物提前盯上,要化被动为主动可没那么容易。
稍有不慎,云骑军便会伤亡惨重。就算许多英勇无畏的将士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能让他们白白失了性命。
建木之于仙舟,弊大于利。
景元没有先感到欣喜,而是提及建木根除之后的事宜:“若先生真能顺水推舟,让停云根除建木,罗浮日后的巡猎之旅也能稳妥许多,云骑军可少流不少血。只是这份恩情,恐怕无以为报。”
“事情还没发生,谈什么无以为报。”
白言看出景元的疑虑,露出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想想你幼年时,若邻家叔伯来你家做点自己的事情,只是在过程中顺手帮了点忙,难道你还要叩首谢恩吗?”
景元也微微一笑:“在先生的宏观视野下,原来这件事是这样理解的。那小侄就承蒙您的照顾了。”
说到这里,景元也话锋一转:“只是这礼数不必过重,也不可全无。幼时叔伯就算不帮忙,仅是来访也应款待一番。届时薄礼相送,希望先生不要推脱。”
“我像是会客气的人吗?”
白言伸手又拿起一块时令点心,“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和星他们相处得开心些。”
景元帮白言添上些茶水:“方才在司辰宫,我已初步了解。星穹列车为助罗浮解决星核而来,他们待罗浮以赤诚,罗浮理应也报以赤诚。来者是客,待此间事了,此次罗浮之旅定不会令他们失望。”
正事到此为止,白言又与景元闲聊了几句,将杯中茶水饮尽,然后迈步离开神策府。
景元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
即使对方表现的十分友善,和神明对坐而谈依旧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恰如方才的那几个星神玩笑,话可不能随便接。
不过通过这次会谈,他也了解到,不同于寿瘟祸祖遵照利他主义而行的无底线的“慈悲”,这位邻家叔伯是带着自身的目的而来的。
就算他这个罗浮仙舟的神策将军,也看不透星神的目的。
因为知道对方要到访,景元近日浏览了不少仙舟学者们和其他势力学者整理的[生命]星神相关资料。
而根据仙舟学者们的研究,[生命]命途包括了培育。
仅这一条,命途之广就难以言喻,生儿育女是培育,教书育人同样是培育,文明的扩展,生命的繁衍都无法离开这一词条。
也正因如此,只有极少数的人因培育行为得到些许命途之力。
仙舟的学者们从久远的历史中发现,早有[生命]命途行者出现在这片寰宇,其中无一不是至圣先师级别的人物。
而这部分命途之力的加成也并非武力,就连那几位直到生命凋零,也未察觉自身成为了命途行者,只是一生躬耕于这一命途中,甚至培育出名垂星史的人物。
隐约间,景元看白言迈步离开的身影不再像伟岸的神明,更像是祂口中平易近人的邻家叔伯,会慢慢看着他们长大。
待对方推门而去,景元自言自语道:“也难怪祂膝下的文明称祂为父神,而不是单纯的造物主。”
在神策府不远处,伪装成清云的停云已经在等待白言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静静地看着长乐天来往的人们,前几日在克露丝文明时她还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回到仙舟。
而如此大恩,对方却只是需要让她单纯的做个游览仙舟的旅游向导。
于对方而言,星际跃迁不过一步之遥,只是顺手罢了,不比她担任向导费事。可这帐不是那么算的。
作为天舶司[鸣火]商会的首席代表,算帐也是停云十分熟悉的工作。
单纯的远距离星际跃迁就不是一笔小费用,更何况还是和这片星宇无联系的文明,再加以救命之恩,和对方的身份……这人情欠的太大了。
空闲时间最容易想入非非,停云很快想到了在克露丝文明时,对方提出那个方案。
“久等了。”
清澈的声音传来。
停云白色狐耳微动,转过头来,刚刚专注于思考的她一声恩公差点叫出来。
她暂时摒弃以往的说话习惯,只是微笑道:“不久,我也是刚到。”
白言也回以微笑:“你还不知道,我自进入罗浮,就开始感知这座巨舰上的所有生命坐标。说简单点,其中一个功能相当于脑内雷达,你们的方位我随时都知道。”
换句话说,她在这里等了多久,对方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交涉技巧上多有建树的停云也没有被拆穿而脸红,依旧微笑:“那白言先生准备先去哪里逛逛呢,还是说由我拟定路线?”
“带我去买些罗浮的时令糕点,我准备给我亲爱的助手带一些。”
“那请先生跟我这边来。相信罗浮的时令糕点不会让阮·梅女士失望。”
拟定完路线,停云走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