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花自己钱，没人会心疼。
两杯酒下肚，李达康放下酒杯，又打了一个酒嗝。
酒仗怂人胆。
借着酒劲，李达康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
“祁同伟，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钟书记是什么关系？如果你出了事，他会不会保你？”
这个问题问完，全场静默。
除了李达康外，王华也想知道答案，侯亮平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漏听了一个字。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
钟书记？
什么钟书记？不是小艾同学吗？
联想到钟小艾在婚礼上的电话，侯亮平幡然醒悟，大叫道：
“我知道，老学长，你吃软饭，你是钟书记的女婿。”
“死一边去！”
祁同伟真想给侯亮平一个大嘴巴。
什么脑袋，比木驴还蠢，钟正乾哪来的女儿？他只有儿子！
“达康书记，你真的想知道？”
“想。”
祁同伟给王华使了个眼色。
王华心领神会，随后站起身，又拉起了侯亮平，说要去外面方便。
侯亮平老不愿意了。
可他没有王华力气大，被直接拖了出去。
他俩走后，宿舍只有李达康和祁同伟。
“达康书记，实不相瞒，我和钟书记只有一面之缘。”
“只是一面之缘，钟书记会把自己名片给你？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可以保证，如果我在金山县出了什么事，ZY会把这个地方查一个底朝天！”
“ZY？”李达康嘬了嘬牙花子，“同伟，你不会在忽悠我吧？”
“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
接着，祁同伟把造纸厂排污的质检报告拍在桌上。
“达康书记，质检局的报告看得懂吗？”
翻了两页，具体内容，李达康真看不懂。
可严重超标几个字，他也不陌生。
“你拿着这个给我干嘛？”
“不干嘛，就是通知你一下，我明儿要润泰华造纸厂关门。”
李达康揉了揉脑袋，“同伟，当初是我糊涂，把造纸厂迁到了金山县，不过木已成舟，我没什么好辩解的！可我想提醒你一点，这里是汉东，赵家兄弟的地盘，你要是强行关闭造纸厂，怕是新年都过不去！”
赵瑞龙的手段，祁同伟上一世就见识过。
在山水集团的鸿门宴时，他可是指挥着花斑虎，想一枪干掉侯亮平。
那时的侯亮平可是来自ZY，还是反贪局局的局长，副厅级干部。和现在肥头大耳的侯亮平，根本不是一人。
可即使顶着那么多光环，赵瑞龙依旧敢狙他！
这说明什么？
说明赵瑞龙本就目无王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作为赵瑞龙的堂弟，赵瑞虎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许在有些方面，还会有过之无不及。
“达康书记，你在担心我？”
“没错。”李达康意味深长道：“同伟，说实话，你是个好苗子，可做事不能太绝，你若封了造纸厂，就等于和赵家兄弟宣战！这一战，你没胜算！”
第七十二章 滚出金山县
李达康的话，已经很清楚。
他知道造纸厂有问题，也知道赵家兄弟有问题，可他不敢管，也希望祁同伟别插手。
这里是汉东，汉大帮坚如磐石。
想要活命，就得苟着一点。
“达康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赵家兄弟的手段，不过有些事，哪怕危险，也得有人去做，为什么不是我呢？”
“好吧。”李达康又饮了一杯酒，“你要封造纸厂，我没意见，也能给你批文件，不过你和赵家兄弟的斗争，我不参与！别说我懒政，我只是想多活两年。”
祁同伟点点头，没勉强他。
怎么说呢，李达康同意停掉造纸厂，已经是在让步了。
想让他再做些什么，他真的不敢。
官场上，进步是一方面，明哲保身也是一方面。
李达康还算有的选。
可祁同伟没有。
他是重活一世的人，上一辈子，就是对梁璐不停妥协，对赵瑞龙不停妥协，对汉大帮不停妥协……才导致了后面的一发不可收。
这一世，他不向任何不法势力妥协。
酒桌结束时，已经十二点。
李达康迈着沉重步伐离开。
离开前，他和祁同伟说了，停掉造纸的文件，明早会出现在办公桌上，后面几天，他要请假，出去避风头。
这也能理解。
毕竟停厂文件出来，赵家兄弟会去找他麻烦，躲躲也是正常。
侯亮平没走。
他打了一个地铺，睡在了祁同伟宿舍，他说他也怕。
怕被报复。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要和祁同伟形影不离，防止自己出意外。
“猴子，你能不打呼噜吗？”
“不行。”侯亮平摇摇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梁老师都不嫌弃，你嫌弃啥。”
翻了一个身，忽然想起来什么，“学长，今天我听领导说，ZY巡视组的人，这几天会到汉东来，真的假的？”
“真的。”祁同伟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夜，脑海中出现一张少女青涩的脸，“你嫂子也会来。”
“嫂子也会来？”侯亮平睡不着了，“那……那能把嫂子电话给我吗？”
“哎呀，学长，别打了。”
“头破了，流鼻血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王华，救命！学长疯了！”
“……”
第二天，侯亮平的脸又胖了一圈。
胖是胖了一点，不过想到钟小艾会来，他就觉得祁同伟会赢。
这条腿，果然又粗又壮！
得抱紧一点！
吃了早饭，三人直奔县政府。
在李达康的桌子上，果然放着一份文件。
停产文件。
文件中指出，润泰华造纸厂因为排污不达标，必须立刻停产整改，
拿到文件，祁同伟马不停蹄，带着王华和侯亮平，又通知了赵东来，向润泰华造纸厂赶过去。
到了造纸厂门口，三人吃了一惊。
根本不用停产文件，造纸厂已经被当地村民堵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老支书。
他一手拄着拐棍，一手举着纸板，纸板上写着“滚出金山县”五个字。
其余村民站在他身后，气愤不已。
原来，昨儿吴真真被性侵后，事情很快传来，加上金牛湖被污染，老百姓们忍不了了，于是自己组织起来，对抗造纸厂。
这些人当中，很多还是造纸厂的员工。
“滚出金山县！”
“滚出金山县！”
“……”
老别看老支书年纪大，可他之前参加过抗日战争，又经历过解放战争，身体硬朗着呢！
声大如洪钟。
在他的带领下，村民们不断呐喊，让造纸厂滚出金山县。
“不愧是老革命！”
“真是举着骨头当火把啊！”
祁同伟感叹一声，竖起大拇指。
另一边。
赵瑞虎头疼了，他坐在办公室，已经给李达康打了十八个电话，都是没人接。
再打给其他政府工作人员，都说李达康请假了，具体去哪，没人知道。
“反了天！”赵瑞虎猛一拍桌子，对着身后的漂亮秘书道：“裴静，帮我找一下蛇头，我要杀鸡儆猴。”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