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了三十次胸压后——
苏橙的心搏依然停止，没有任何生机。
刘倾月死死咬牙，努力保持镇定，又开始将他头仰后，开始进行标准人工呼吸。
进行了两次人工呼吸后，她再次开始按压，三十次后又开始两次人工呼吸。
这时，旁边的司机已经将除颤仪准备好，并帮苏橙解开了领口，露出胸腔。
刘倾月确定了胸口干燥后，双眼通红地接过除颤仪，将电极仪贴到了苏橙的胸口。
“分析心律中——”
除颤仪发出正在检测苏橙心律的指示。如果接下来的分析结果是‘无电除颤建议’，那么就代表苏橙已经恢复了正常。反之——
“准备进行电击——”
当刘倾月听到这带着警报的指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电击按钮。
电击的刺激让心搏停止的苏橙肌肉产生了痉挛反应，但他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就像沉睡了一般，一动不动。
“电击已生效，请继续心脏复苏。”
除颤仪里传来机械冰冷的电子音，但刘倾月此刻却充耳不闻，她的目光一眨不眨，仿佛怕错过任何细节。
因为苏橙刚刚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心律已恢复，请检查脉搏。”
除颤仪再次发出指示，提示刘倾月验证苏橙是否恢复了自主循环。但刘倾月却恍若未闻，直勾勾地盯着苏橙的面容。
直到片刻后，感觉到额头有些湿润，才猛地回神，急匆匆地擦了擦，将仪器摘掉，为其穿好衣服后，然后把苏橙扶了起来。
并让他坐回原来的座位上，然后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心跳正常了，呼吸也恢复正常…”她喃喃低语道，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腾，因为她成功将苏橙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紧紧闭上唇角，努力抑制住情绪的波动。
“果然他还是在硬撑…”
她的耳麦中传来一个清冷低沉的声线但语气中能明显听出有些担忧。
这是姬清仪的声音。
刘倾月握了握拳头，调整好情绪后说道：“他暂时脱离危险期了，目前睡过去了。幸好我们有根据病例做了预案。”
“但是终归没有治本，需要对他强化治疗，提升监管…”耳麦中的声音似乎对苏橙拒不治疗的态度有些不满。
“那就先让他复查，再做体征实时监控吧。”刘倾月握了握掌心，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了个电子手环摩挲着，并示意司机回后面跟车上取药。
姬清仪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辛苦你。”
刘倾月抿了抿唇， “都是为了大小姐，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辛苦是值得的。”
苏橙一整夜没睡，加上一天之内经历实在太多东西，巨大的悲剧和喜悦在一天之内同时上演，饶是他心志坚毅…
也总归倒下了。
而这次由于心愿已经完成，原本求生的强烈欲望已经消失不见，死而无憾，结果还真就是说死就死了，没有丝毫预兆离开。
“我睡着了吗？！”旁边的苏橙猛然睁开了眼睛，坐直起来，仿佛从梦中醒来。
紧接着，他注意到旁边的刘倾月，这才反应过来，满脸歉意地说：“刚刚可能太累了，然后不小心睡过去了，我睡了多久…”
说到这，他突然发现刘倾月眼眶红红的，不禁愣了一下：“你这是进沙子了？”
刘倾月迅速揉了揉眼眶，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你把我的词说了，我还说什么？”
“好吧。”苏橙耸了耸肩，笑道，“不过我睡觉向来比较浅，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刚才倒是睡得比较沉，这种情况可真少见。”
刘倾月神情变得严肃：“你情绪变动太过激烈，旧病复发，这周末必须去复查。”
一听又要去医院，苏橙苦起了脸：“我吃吃药就能稳定了，不用去也行吧。”
“不行，合同你都签了，必须配合我们，还想不想帮福利院了？还有，”
刘倾月把刚刚司机放在一旁座位的手环和药拿起，并放在了苏橙大腿上。
“鉴于你的不自觉，我觉得有必要实时监控你的生命体征和位置，以防万一。这个手环你戴上，除了每周充一次电，其他时间不能摘下来，这也是履行合同的义务之一。”
“哎，不就是最近累了点嘛，真的不用这么大阵仗的。”
苏橙不情愿地戴上手环，旁边刘倾月打开水瓶盖子，直接递给他，似乎让他吃药。
见状，苏橙接过，并把药灌下去，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对了，刚刚谁在跟着我们？”
“先不说这个，”刘倾月好奇地追问，“你刚才做了什么好梦？”
“嗯。”苏橙揉了揉太阳穴，开始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感受，“我梦到自己与身体完全分离开来，就像进入了一片虚空中，四周一片白茫茫，但我的感官和情绪依然存在。”
“什么也没有吗？”刘倾月问。
“嗯…有。”苏橙顿了顿，“我看到远处有一道凌空的门，门是半开的，里面似乎有东西在闪烁。然后我就赶紧跑了过去。”
“哦？”刘倾月更加好奇，“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
连耳麦中的姬清仪此刻也安静下来，屏息凝视，等待苏橙揭晓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门里的东西，总之门里充满了阴暗的色彩，各种残破的建筑，各种无法形容的图案和符号，总之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仿佛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远古的腐朽感。”
苏橙回忆着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最后苦笑着说：“不过这种画面只持续了两秒钟，因为我走近门的瞬间，就有人把我推了出来，然后门突然消失了，我就醒来了。”
“这样吗？”
刘倾月低声自语，接着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问：“推你的人看清楚了吗？”
“嗯……”苏橙绞尽脑汁地回忆，最后摇了摇头，“我被抓着手臂扔了出来，还没看清就彻底醒了。”
“这样啊。”
刘倾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把话题转回之前的问题，“跟踪我们的人是你同班同学许天依。”
“啊？有点耳熟。”苏橙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很快就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扎着麻花辫，脸上有小雀斑，戴着老花眼镜但会反光的，那名朴素到他忍不住想吐槽的少女。
但问题是，他压根没跟她有过任何交流，所以也不可能是跟踪他的。
“她是跟着你的吧？”
苏橙试探性地问。
“并不是，我们也不熟悉她。”
刘倾月摇了摇头，问司机，“那辆车现在还在跟吗？”
“对，我们停车，她也在不远处停车了，目标非常明确，也很固执。”司机皱着眉头说，“需要甩掉它吗？”
“不必理会，让它跟着吧。”刘倾月说，转头看向苏橙，认真地说：“我感觉她是跟着你的。”
“我并不认识她。”苏橙摇了摇头，因为没有任何理由。
“哦？”刘倾月露出愉悦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不用了。”
苏橙看到这个笑容，全身都警惕起来，坚决地说：“我从不和人打赌。”
“切，真是无趣。”刘倾月撇了撇嘴，转而吐槽说：“如果你用这种死板而又僵硬的方式，肯定是不会得到大小姐的青睐。”
“我为什么非要得到她的青睐？”苏橙翻了个白眼，“我想要的只是不让她生厌，反正最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至于别的，我没那么功利。”
“切，反正你现在无趣得很。”刘倾月哼了一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浑身都透露着虚弱和阴沉的气息，你难道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一下吗？”
“怎么改变？”苏橙苦笑着说：“人最难的就是改变。我又没有特殊技能，也没什么特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学习，总不能和你家大小姐比奥数吧？”
“你可以幽默一点啊。”刘倾月似乎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地提议，“你可以变得沙雕一点，或者自信、狂妄、嚣张一点。当然，如果你愿意扮演坏人的角色也可以，我可以教你。”
“抱歉，我做不到。”苏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补充说：“我没有任何自信和嚣张的资本，生活对我而言，只有小心翼翼地活着才能维持生计。”
“谁说的呀？”
刘倾月不满地瞪大了眼睛，“你现在可算是姬家的准女婿，就凭这一点，你就可以在学校横着走。要是谁敢对你上眼药，你就想也别想直接削他！”
“八字还没一撇呢。”苏橙哭笑不得地解释，“就算正如你所说，我也不可能仗势欺人，再说我要是这样，别说我自己，恐怕你大小姐都不会喜欢。”
“唉～”
刘倾月叹了口气，“你真是太迂腐了。有时候还是要展示男子汉的一面，就像今天早上你就非常帅气，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行了，行了。”
苏橙尴尬地笑了笑，轻咳了几声，“早上公交车都是你的人吧？”
“你还算是聪明。”
刘倾月笑眯眯地说，“但是我没有说谎哦，我真的很欣赏你。”
“我谢谢你的赞美。”
苏橙嘴角抽动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改变一下。”刘倾月微微眯起眼睛，严肃地说，“如果你实在改不了，我可以帮你改变。”
“停下这个话题吧。”
苏橙摆手阻止，随意转移话题，“我同学许天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倒是要问问你自己。”刘倾月挑了挑眉，略带玩味地说，“你除了在班级显圣一次后，又做了些什么？”
“啊，连这你都知道？”苏橙惊讶地问道，今天早上他上黑板写数学题时，确实在班级里炫耀了一番。
“可这又和许天依有什么关系？”
苏橙不解地询问。
“嗯…你放学回家后准备干什么？”刘倾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继续追问。
苏橙想了想，说：“买一朵牡丹花，然后再去购买练习册，晚饭后就洗澡睡觉。”
“那么，我想我知道原因了。”刘倾月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紧接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橙，然后示意苏橙收拾东西下车，对司机说：“下一站停车。”
“嗤～”
汽车停车的喷气声响起，轮胎与路面摩擦产生刺耳的噪音，接着两人走下车。
“我们去…”苏橙刚想说话，就被刘倾月打断，她朝着前面的店铺努了努嘴：“去买你需要买的东西。”
苏橙愣了一下，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朝花店走去。
而刘倾月就跟在他身边，她的高颜值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让苏橙倍感压力。
“小伙子带女朋友买花吗？”店员热情地招呼道，“你来看看，我们店刚有新鲜的玫瑰，送给女朋友一支绝对浪漫。”
“呃，不是…”
苏橙刚想解释，刘倾月就直接伸出玉手，指着角落的一盆蓝色鸢尾，神色和语气都异常认真，“我想要这一朵鸢尾。”
“好嘞，我马上给你包起来。”店员连忙应下，麻利地取下那盆蓝色鸢尾，笑着说：“小姑娘真有眼光。”
“我可…”
苏橙有些为难地想要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