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徒弟端木蓉救治了无数的人，但最终自己病倒却束手无措，让人不由感慨命运的讽刺。
针灸之后，念端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开口道，“蓉儿，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便动身前往咸阳，参加诸子百家峰会。”
“救死扶伤是我们医者的职责，但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只有涌现出更多的医者，才能真正帮助那些被疾病困扰之人。”
“师傅，你的身体.....”端木蓉欲言又止，神色担忧，师傅的身体经得起长远路途的颠簸吗。
“不过是些小疾罢了。”抽针之后，念端站起身来，在端木蓉面前活动了一番，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两人倔强的性格，几乎是一脉相传。
端木蓉终究还是抵不过师傅的执怮，想着陪师傅去参加诸子百家峰会未必不是好事，师傅的病情她解决不了，但并不代表天下的医师都解决不了，说不定在诸子百家峰会上，便可以遇到能治好师傅病情的医道宗师。
想到这里，她内心便轻快了许多，开始着手整理草药，收拾细软。
......
说是百家峰会，但实际上真正参加的，仅仅只有三十多家。
墨家，道家，兵家，名家，基本上各种主流都有派关键人物前来。
至于儒家和法家，谁都知道，他们的代表人物，就是百家峰会的操办方，苏玄和李斯。
百家峰会和后世的展览会差不多，是在一个巨大的会场里面举行，有专人进行审核，评判，最后汇总到苏玄案前，由他最终决断诸子百家中的哪家入选国学。
苏玄过来的时候，百家峰会已经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他走到大厅，便看到有诸子百家之人在阐述己方入选能给秦国带来何种好处。
“我们乐家入选国学，能陶冶学子的情操，放松他们的心灵，劳逸结合，事半功倍！”
“我们小说家入选国学，能加强学子的创造力，提升他们的文学底蕴，最关键的是，能让他们快乐！”
“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开疆拓土，维护国家的安宁，入选国学，我兵家当仁不让！”
......
除了大厅外，展台前也围了一大批的人，苏玄过去的时候，李斯正在和一名女子进行辩论。
这是一名身形庞硕的女子，发髻上别着一朵大红花，脸上戴着面具，给人一种非同凡响的感觉。
苏玄嘴角一抽。
这是公孙玲珑？
“法家既然当选国学，想必是有真才实学，可敢与小女子辩上一场？”公孙玲珑语气矫揉造作，但却是充满自信。
“自无不可。”李斯直接应下，作为法家代表人物，若是临阵怯场，丢的是整个法家的脸面，但深知名家厉害的他，做了一手保守的策略，“既是辩论，那便各自出上一题，如何？”
辩论其他的，李斯并没有多大把握，但若是辩法，他至少能不败。
公孙玲珑颔首应下，“李斯先生请听题，请问胜与败，是不是相反的？”
李斯回道，“是。”
公孙玲珑：“生与死，是不是相反的？”
李斯：“是。”
公孙玲珑：“日出与日落，也是相反的？”
李斯：“是。”
公孙玲珑：“那么太阳日出，何时日落？”
李斯：“自日出之时，就已经开始日落。”
公孙玲珑，“那么人的生死变化是否也是如此？”
李斯；“是。”
公孙玲珑：“既然你已经认同，日出之后就会日落，人类自出生开始就会走向灭亡，那么这场辩论，从你带着获胜的希望开始，就注定要以失败收场，是否如此？”
李斯微微一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先生非我，又怎知我之所想？”
“我法家已经入选国学，胜败于我而言，都可以接受，反倒是名家尚未入选国学，如今主动找我辩论，不就是想要验证名家的能力吗？”
“抱着求胜之心的不是我，而是先生。”
公孙玲珑：“？？？”
怎么绕了半天，绕到自己这里来了？
大有一种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第一场辩论，公孙玲珑败。
第173章 白马非马
公孙玲珑并不服气，“先生请出题。”
李斯微微沉吟，随即道，“先生既言胜与败，是不是相反的，那么请问先生，善与恶，是不是相反的？”
“是。”公孙玲珑不假思索道。
李斯；“孟子曾言，人之初，性本善，老师荀子则言，人之初，性本恶。”
“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同理，只有用儒法教化人民，遵循仁义礼智信，劝人弃恶从善，用法家约束人民，赏善罚恶，树立规矩，打造良好的社会风气，国家社稷才会安定，先生以为然否。”
公孙玲珑：“是。”
李斯笑着拱手，“善恶确实是相反的，此次辩论，先生胜了。”
公孙玲珑这才会意，明白过来李斯是在说儒法二家入选国学的缘由，自己认同了，而没有入选的名家，已经是败给了儒法二家。
这是不胜之胜！
是故意让着自己的吗？
她心绪有些复杂，以往辩论，她向来是无往不利，未曾想今日竟是接连受挫，但她依旧有些不服气，因为她还没有用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师兄！”李斯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公孙玲珑看着出现的苏玄，眸光一亮，这可是秦国当朝相邦，若是能胜他，名家必然名声大噪！
“听闻苏玄先生学究天人，不知可敢与小女子一辩？”她当即发出挑战。
苏玄神色玩味的看着公孙玲珑，想着她这是往枪口上撞，自己之所以晚来，就是怕名家捣乱，特意找政哥借人前来助阵。
“出题吧。”
他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公孙玲珑的挑战。
公孙玲珑拿下面具，露出一张如花的面容，神色间充满了自信。
她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名家弟子牵着一匹白马走上展台中央。
“此马是我公孙家世代相传的传家之宝白雪，我们便以此为题，如何？”
苏玄笑着点了点头。
“敢问苏玄先生，是否认同白马非马？”
“你的意思，这是白马？”苏玄疑惑问道。
公孙玲珑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自然。”
苏玄挥手将赵高叫了过来，“赵高，你来告诉她，这是什么？”
赵高深吸一口气，随即目光看向公孙玲珑，笑道，“这位先生，这哪里是什么白马，这分明是白鹿！”
公孙玲珑惊了，哪里有这样胡说八道的？
“鹿的头上有角，而马无角，难道你连马与鹿都分不清吗？”她目光看向赵高，质问道。
赵高认真道，“这是无角鹿。”
公孙玲珑怒道，“胡说八道！”
苏玄眨了眨眼，“不是你先胡说的吗？”
“白马非马。”苏玄面色一肃，展露出相邦的威严气势，冷声质问道，“按照你的意思，秦王非王？六国君王，皆非王耶？”
“你这是在质疑七国君王的正统性吗？”
原本辩论的气氛陡转直下，森冷的寒意让公孙玲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就等于公开得罪七国君主，天下必然再无名家容身之地！
“小女子岂有这种想法？”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感觉秦国之人，一个比一个可怕，以后找谁辩论，也不能找他们辩论。
“既然你没有这种想法，那便说明你认为白马也是马。”苏玄收回气势，宣布最终结果，“此次辩论，你输了！”
“你使诈！”公孙玲珑急了，“你这是以势压人！”
“谁规定不能以势压人吗？”苏玄不以为意，“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也可以这么做。”
“语言的分量，永远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位卑而言轻，任你巧舌如簧，辩论之术天下无双，又有何用？”苏玄摇摇头，紧接着道，“今日诸子百家尽皆在场，此事必然会宣扬出去，我秦国可以不计前嫌，给名家一个机会。”
“让公孙龙带着名家弟子，加入大秦为我王效力，此事可以既往不咎。”
公孙玲珑被他说的有些发懵，内心更是抓狂无比。
到底谁才是名家？
这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强词夺理的模样，比名家还名家，难不成，她成冒牌的了？
“此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会将此事向掌教言明。”知道是非厉害之后，她低头认输。
“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苏玄瞥了公孙玲珑一眼，不欲在这里多待。
而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公孙玲珑开口叫住了他。
“苏玄先生，还有一题尚未辩论。”
“我公孙玲珑并不是输不起的人。”
苏玄回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既然她想辩论，那就成全她！
他直接说出了后世无解的经典辩论，“敢问先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鸡？蛋？
乍一听，答案似乎可以脱口而出，但细想之下，选其中任意一个，都好似不对。
鸡与蛋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打转，整个人也仿若魔怔，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苏玄则是没有理会他，他走到赵高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错，我会在王上面前为你美言的。”
赵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多谢相国大人。”
直到苏玄走后，他的脸色这才阴沉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名声，经过这么一遭，必然是全毁了，以后不管谁提及到他，都免不了要提一句，这就是那个指马为鹿的赵高！
他几乎和奸佞画上了等号，仕途之路尽数被断绝！
不要说丞相，但凡是重要的职位，都不可能再让他担任。
如果能将人咒死的话，赵高此刻已经将苏玄咒死了千百遍不止。
忍，他在内心依旧这样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