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卦布上的铜钱,声音轻得像风:“先生上次说,卦象完成就告辞,可我总觉得,先生留在这县城,不只是为了算卦。”
林澈抬眼看向她,见她眼底带着几分探究,却没有恶意。
沉默了片刻,缓缓说:“每个人留在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原由。苏小姐最近可好?恒岳派的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到恒岳派,苏婉的眼睛亮了亮:“我爹已经在准备了,下个月就带我们去恒岳派。只是……”
苏婉顿了顿,看向林澈,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先生既然能算出恒岳派的未来,为何不修仙?以先生的本事,若是修仙,定然能有大成就。”
林澈拿起粗陶碗,喝了口凉白开,语气平淡:“修仙有修仙的道,算卦有算卦的路,我这般,挺好。”
苏婉还想说什么,就见巷口跑来一个小丫鬟,对着苏婉喊道:“小姐!老爷让您赶紧回去,说是恒岳派的人来了,要给我们讲考核的规矩!”
苏婉站起身,对着林澈福了福身:“先生,我先回去了。若是日后有机会,我还想再听先生算一卦。”
“有缘自会再见。”
林澈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巷口,才收回目光。
收拾好卦摊,拎着布包往家走。
街上的人依旧来来往往,卖货郎的吆喝声、妇人的谈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透着股寻常的热闹。
回到家,林澈把布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今天赚的铜钱,数了数,刚好够买两斤米和一把青菜。
林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晃,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昨晚的梦还在脑海里打转。
梦里有穿着古装的人在打斗,有云雾缭绕的山峰,还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山顶上,望着远方。
那些记忆陌生又熟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又像是昨天刚发生过。
林澈揉了揉太阳穴,不再去想那些扑朔迷离的梦。
只见林澈从米缸里舀出半瓢米,淘洗干净,放进锅里,又从布包里拿出王婶给的糖糕,放在盘子里。
锅里的米渐渐煮出香味,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温暖又安稳。
吃过午饭,林澈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蝉鸣。
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还会去东门口摆卦摊,会遇到王婶,会遇到来找他算卦的街坊,会看到这县城里的寻常烟火。
至于那些修仙、天道、未来的事情,或许就像天空子说的那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只需守着这小小的卦摊,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够了。
夕阳西下时,林澈起身,把锅里剩下的米粥盛出来,放在灶上温着。
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晚霞,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上次在苏家西厢房看到的绛云,却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温柔。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林澈轻声说,转身回了屋,关上了门,屋子里的灯光亮起,映在窗纸上,成了这黄昏里最暖的一抹光。
…………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苏婉成功拜入了恒岳派,成为了恒岳派的一名外门弟子,也算是正是踏入修仙者行列。
至于赵国境内的林澈,则是每天依旧按照自己的生活来算卦,至于修仙,他倒是没有任何兴趣。
就在林澈准备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同时,穿着恒岳派弟子衣服的苏婉来到了这里,笑呵呵的提出邀请。
“林先生,我现在已经是恒岳派弟子了,而且已经达到了练气一层,更是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有没有兴趣参加我的宴会?”
林澈看向面前的苏婉,微笑道:“恭喜你啊,从今以后,你就是人人敬仰的仙人了。”
苏婉却伸出纤细玉手,整理下耳畔旁的青丝秀发,柔声细语道:“仙人其实我并不怎么太在乎,论自由,我更喜欢留在这里。”
修真往往都是孤独的,哪怕只修炼几个月的时间,苏婉依旧能够感觉到修真界的残酷与冷漠。
就连师尊都对她说过,修真界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也要防止对方会因为蝇头小利,从而在背后偷袭自己。
修真界的杀戮远不是普通人能够相提并论,再加上时间的流逝,未来能够陪伴自己的,只有修行了。
林澈耸了耸肩,看了眼自己的摊位,笑着说道:“好啊,既然是苏小姐的邀请,我怎么能不给这个面子呢。”
听到林澈答应下来,苏婉莞尔一笑,随后立马拉着林澈的手,朝着苏家府邸的方向跑去。
………
今日的苏家府邸格外的热闹,许多名门贵族在得知恒岳派掌门天空子弟子苏婉回归后,也都来庆祝,足以说明仙人的地位有多么高。
苏老爷子更是喜笑颜开,激动的和每个人搭话,也能够看得出来,他拥有仙人的女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骄傲。
“今天诸位一定要吃好喝好,老夫在这里陪你们一醉方休。”
第371章 苏婉被尸阴宗强者抓走了
不知不觉,两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县城的青石板路被春雨润得发亮时,林澈的卦摊前,此刻也是又多了盆新栽的薄荷。
这是去年从巷口老药农那儿讨来的苗,如今长得郁郁葱葱,风一吹就散出清清凉凉的香气,倒成了卦摊前的一道小景致。
这两年,林澈的日子过得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每天辰时出摊,申时收摊,三卦的规矩从未破过。
王婶的豆腐摊依旧在巷口,只是她儿子去年成了亲,如今偶尔会帮着挑担子。
之前来算院试的林奕,也是在去年考中了举人,特意来卦摊前磕了三个头,还送了一坛自家酿的米酒。
李老三的丫头也上了私塾,每天路过卦摊时,总会甜甜地喊一声林先生。
惟一的变化,是苏婉。
自从两年前那场热闹的宴会后,苏婉每年都会回县城一两趟。
起初是穿着恒岳派的外门弟子服,后来换成了内门弟子的浅青色长袍,去年回来时,袖口已经绣上了代表亲传弟子的银线云纹。
每次回来,苏婉总会抽时间来卦摊坐一会儿,有时带些恒岳派山上的野果,有时只是坐着聊几句修仙界的事。
林澈听她说过恒岳派的山门如何云雾缭绕,说过练气期到筑基期的瓶颈有多难突破,也听她说过修真界的残酷。
有弟子为了争夺一株灵药大打出手,有师兄为了抢功法暗下杀手。
每次说起这些,苏婉眼底总会掠过一丝疲惫,轻声说:“还是县城好,连风都是暖的。”
今年入夏后,苏婉却迟迟没来。
林澈偶尔会想起她,想着或许是修仙太忙,便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七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天刚擦黑,林澈正收拾着卦摊准备回家,就见一个浑身是伤的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正是之前跟着苏婉的那个丫鬟。
小丫鬟的发髻散了,衣服上沾着血污,脸上还有几道抓痕,一见到林澈,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哽咽:“林先生!您快救救小姐!小姐她、她出事了!”
林澈心里一沉,扶着小丫鬟的胳膊让她起来:“别急,慢慢说,苏小姐怎么了?”
小丫鬟喘着粗气,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半个月前,小姐跟着师尊去极北之地寻找冰魄莲,路上遇到了尸阴宗的人。”
“那些人好凶,上来就动手,师尊为了保护小姐受了伤,小姐也被他们抓走了!”
“尸阴宗?”林澈皱起眉。
此时的林澈想起两年前天空子来找他算卦时,曾提过尸阴宗是修真界的邪派,行事狠辣,最喜欢抓修仙者炼制魂器。
“是!是啊!”
小丫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玉佩,双手递给林澈。
“这是小姐被抓走前扔给我的,说如果她回不来,就让我把这块玉佩交给您,说您一定有办法救她……”
林澈接过玉佩,指尖触到玉佩冰凉的触感,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这玉佩是两年前苏婉生日时,他算卦时顺手送给她的,说是能挡些小灾小难,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求救的信物。
林澈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沉默了片刻,抬头问小丫鬟:“你知道尸阴宗的人把苏小姐带去哪里了吗?”
“我…我不知道……”
小丫鬟咬着嘴唇,声音更低了。
“当时场面太乱,我只听到他们说要去断魂崖,还说要在月圆之夜用小姐的魂魄炼制噬魂灯……”
“断魂崖……”
林澈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的淡金色纹路不自觉地显露出来,一闪而逝。
他知道断魂崖,那是修真界有名的险地,崖下瘴气弥漫,还有无数怨灵游荡,寻常修仙者都不敢轻易靠近。
小丫鬟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也没办法,哭得更凶了:“林先生,您救救小姐吧!小姐她那么好,她还说等这次回来,要给您带山上最新鲜的桃子……”
林澈深吸一口气,把玉佩收好,对小丫鬟说:“你先起来,去苏家报个信,让苏老爷别太着急。我会想办法救苏小姐的。”
“真的吗?”
小丫鬟眼里闪过一丝希望,连忙擦干眼泪,跪拜行礼道:“谢谢林先生!我这就去告诉老爷!”
看着小丫鬟跑远的背影,林澈拎着卦摊的布包,没有回家,而是转身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却照不亮他眼底的凝重。
这两年来,林澈刻意避开修仙界的事,只想守着小小的卦摊过安稳日子。
可苏婉的事,他不能不管。
那个总说县城的风更暖的姑娘,那个每次回来都会坐在卦摊前聊半天的姑娘,他没办法看着她落入险境。
走到城外的河边时,林澈停下脚步,从布包里掏出三枚铜钱,轻轻抛在掌心。
铜钱转动的瞬间,他指尖的金线骤然亮起,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符文闪过,河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隐约显露出一条通往北方的路。
“断魂崖……月圆之夜……”
夜风吹过,河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林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只有他放在路边的卦摊布包,还静静地躺在那里,蓝布上林氏卜筮四个字,在月光下透着股不一样的光芒。
………
断魂崖,苏婉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气息微弱,似有一种随时都有可能陨落的迹象。
尸阴宗强者单手背在身后,看了眼月圆之夜,淡淡的说道:“还差半个时辰,时辰将至后,老夫就可以抽你魂魄,炼制尸傀了。”
苏婉艰难的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尸阴宗长老,道:“堂堂元婴期强者,竟然对我这个练气期的小辈动手,就不怕传出去有辱你的名声!”
尸阴宗长老看向倒在地上的苏婉,不屑的冷哼一声,“若非你体内拥有顶级灵根,你真以为老夫会让你活到现在?”
“就算是天空子老夫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你这个只有练气期的小辈了,最好奉劝你一句,莫要挣扎,否则你应该明白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第372章 凡人就是凡人,太弱小了
苏婉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死亡,似乎成为修仙者的那一刻,苏婉便是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去。
然而就在尸阴宗长老准备动手的同时,林澈赶了过来,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道:“终于还是赶上了。”
尸阴宗长老停下脚步,微微侧目,看了眼毫无灵力波动的林澈,不由投来疑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