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不懂事。”
“不,这根稻草,扎得好。白爷从那时候起,心里就有你小梳子了。”
“可我……没看出来。”
白献龙笑了笑:“是啊,你怎么能看得出来呢?按白爷的脾气,白爷当时就可以杀你。可知白爷为什么不杀你么?”
小梳子看着白献龙的宽大的背脊,摇了摇头:“不知道。”
白献龙回过身来了,眼里闪起了泪星:“那是因为……你把白爷当成了人,而不是当成统领浙江湾船的帮主!”
小梳子眼睛里闪出了感激的光影,嘴唇突然颤着,问道:“白爷,你真的……
爱我?“
白献龙看着小梳子晶亮的眼睛,点了点头:“白爷真的爱你!”
小梳子轻轻合上了眼睛,哺声:“我小梳子……没嫁错人……”
她睁开眼睛时,眼里涌出滚滚泪水。白献龙:“为什么又流泪了?”
小梳子:“我想起了米少爷。白爷刚才说的这句话,米少爷说不出……他真的是说不出!”
白献龙的声音低了下去:“也许……他还来不及说。”
他推开了窗,喜庆的锣鼓声传了进来。
52·长堤上。
米河在堤上狂奔,对着驶行的大红槽船高声喊:“小梳子——!小梳子——!”
他的声音淹没在震天动地的喜乐中!
流红飞彩的运河充满了动人的喜气。
米河的脚步慢了下来,喘着粗气,对着运河上行驶着的一条条大船说:“小梳子……小梳子,我米河现在才明白过来,我心里……真的是爱着一个人的,……这个人,就是你……就是你小梳子……”他抱住了一棵树,望着那流动的船,眼里闪出了绝望:“……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屏着气,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喊:“小梳子——!”
53.“大红孩”船头上。
白献龙和小梳子坐在船头,饱满而又温暖的河风吹着他们两人身上的红衣,舒卷着他的长长的辫子。小梳子从自己辫子上解下一根红布条,往白献龙的辫子上一道道地缠着。白献龙的脸上充满了男人的自豪和幸福。他突然一甩头,将红辫子甩到背后,紧紧抱住了小梳子。
他将小梳子托了起来,大声道:“小梳子!你听着!白爷要让漕船上三千运丁的辫子,都扎上红布条儿!白爷要让运河为之一红!红上三天!不!三十天!让运河红上三十天!”
他和小梳子的辫子上的红布条在风中飘着。
54.运河。夜。
一条条漕船高高挂起了一盏盏红灯笼。
运丁的辫子上都已扎上了红布条儿,河水映着红船红辫,运河成了一条红色的河!河岸上,默默地站着一个人。他是明灯法师!法师的目光里充满了大慈大悲……
55.运河长堤上。夜。
米河骑在马上,马背上驮着行李,沿着长堤疾驰。
马蹄声叩碎了满地的月光。
56.一顶老石桥上。
一支又一支红烛在桥上静静地燃着。火苗通红,照着运河的长堤。一阵马蹄声在长堤上急骤响起。烛火中,米河策马驰过。河上正在起雾。桥顶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她是柳含月!柳含月在深情地目送着远去的米河。
她脸上露出一丝美丽而又凄婉的笑容。许久,她渐渐隐人了雾水中。桥沿上那一支支红烛在爆着一朵朵明亮的烛花!
57.山东诸城界内一条土道。日。
米河骑着马在土道上奔驰着。路边石碑:“诸城”。米河下马,向行人打听着什么,行人指点着一个方向。米河朝着一片长满梨树的山野策马驰去。
58.一个临河的村庄外。日。
白云似的羊群从山坡上漫下来,牧羊人的歌声高亢而又粗扩,令人陶醉。米河牵着马,跟在羊群后头向村庄走来。
“老伯,”米河问牧羊人:“这儿是刘家庄吗?”
牧羊人:“你找谁?”米河:“我找刘大人的家。”
牧羊人:“是在京里做二品官的那个刘延清大人么?”
米河:“是他!”牧羊人打量着米河:“你跟刘大人熟?”
米河:“我是他的学生。”牧羊人:“你怎么不早几天来哇?前些天,刘大人刚把自己家的新宅子给拆了,刘大人在刘家庄没家了!”
米河一惊,急问:“刘大人为什么要拆了宅子?”
牧羊人:“谁知道啊?听说,这宅子不是刘大人自己盖的,是京里一个叫什么田文镜的二品官,为了陷害刘大人,借着刘大人的名,让人来刘家庄盖起的楼。那跑马楼啊,盖得可大啦!咱八辈子都没见过哪!刘大人回来一看,却是恼了,二话没说,把老娘从楼里背出来,让人硬是给拆了个干净。对了,眼下还有一堵墙没拆倒,你这会过去,没准能见到!”
米河:“这么说,刘大人已经离开刘家庄了?”
牧羊人:“这就说不好了。没准已经走了,也没准还在庄里。”
米河谢过牧羊人,绕过羊群,快步向村里走去。
59.刘家庄的一片废墟前。
金黄色的夕阳照在这片跑马楼的废墟上,满目苍凉。废墟旁,黄沙白草,旷莽无人。一堵还没拆去的粉墙孤零零地耸在残阳下,墙面映着一大片残残缺缺的紫红色的阳光。米河牵着马,默默地位立在残壁前。那残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墨字:“累”。
米河认得出,这是刘统勋的字迹。米河抬着脸,久久地看着这个“累”字……
不知从哪儿传来拖着高腔的山歌声,其间还隐隐夹着几声悠远的梵钟。米河跨上了马。
60·附近树林旁。
一辆布帷马车停在树阴下。车内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赶车的车夫穿着一身布衣,戴着一顶斗笠。车夫在眺望着废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