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科技 第266节

实际上,这艘“娜娜号”是一艘小型渔船,它本来是没有配备单独的厨房的,还是因为廖华志心疼小孙女跟船出海的时候吃不上热饭,才专门把一间乘员舱改成了厨房,虽然说设备有些简陋,但好在船上的船员也少,简简单单做一顿热饭倒还不难。

唯一有些麻烦的即使,如果遇上风浪大的时候,手下不稳,导致做出来的菜咸了淡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儿子的饭还没做完,廖华志便已经开着船靠近了抛锚在浅堆渔场中心浅礁附近的崖山港106号渔船,在这艘渔船附近还真环绕着几艘小型渔船,此时正在利用106船上的钩索向上卸货。

廖华志走上甲板,向106号上忙碌的船员挥了挥手,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

“喂,朋友哎,你们这里是不是收鱼啊?”

106号的船员听到他的呼喊,稍稍直起身子回答道:

“有就收,装满为止,估堆卖,现金南岛币结。”

他似乎已经完全猜到了廖华志要问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他已经回答过无数次了。

“真的?朋友?真的收吗?”

廖华志的眼里终于亮起了几分光芒,对方无奈地摆了摆手,回答道:

“收不收你问他们去吧,你赶紧吧,咱们这一船快装满了,过时不候,我们最多再等两天。”

“一天就好!一天就好!能卖多少就卖多少,谢谢了!”

听到船员的话,廖华志连忙转身钻回驾驶室,随后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开船驶向渔场作业区,开始了紧张的捕捞。

他不知道这几艘收鱼的华夏渔船还能等待多久,但是他也不图在这一次交易中赚的盆满钵满,只要卖的鱼能补上这次过来的成本,那就证明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他们不是说了吗?以后会一直在这里收购水产,其他的船还会持续不断地开过来,直到两岸渔业联合协议达成。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廖华志对他们的承诺深信不疑。

如果他们的话都不可信的话…….那这世界上,还有人的话可信吗?

…..

经过一天一夜的捕捞作业之后,廖华志带着数量并不算多的鱼获重新回到了106号渔船附近,对方派人检查过船舱中的鱼获之后,爽快地给出了价格。

而那个价格在廖志华看来虽然不算高,但考虑到当前的情况,也已经是极为优渥了。

于是,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见面开始短短十分钟之内,就达成了这场本来也不复杂的交易。

在等待鱼获装船的过程中,廖华志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忙碌的船员,心里又升起了另一个问题:

是啊,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有许多事情,就像这件事情一样简单,但到底是谁,让它们变得复杂了呢?

他没有继续去想答案,只是喜滋滋地带着现金开始返航。

这一次的劳务费已经分过了,扣除掉这艘船的按揭款之后,剩下的现金也就不到两万南岛币,这两万里还要扣除掉下一次的燃油费用和维护费用,真正的净利润,恐怕还不到一万。

但,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至少,这一笔钱,可以让他度过危机。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娜娜号刚刚靠岸,一帮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便团团包围了这艘渔船,随后以私自交易为理由,向他罚款10万南岛币,在罚款完缴之前,渔船一律查封。

廖华志骇然地看着对方的脸,仿佛是在看着某种吃人的怪物。

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充满悖论的处罚,也不知道对方这么罚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船,就赚不了钱,没有钱,就交不了罚款,而交不了罚款,就赎不回船……

廖华志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到自己的头顶,几秒钟之后,他仰面倒了下去。

而他在遇到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一片已经渐渐变成黑白色的青天白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叛逆的孩子就是得揍

因为急性脑溢血倒下之后,廖华志被迅速送到了附近的医院,经过长达二十个小时抢救才捡回了一条命,但最终的结果是左侧身完全瘫痪,右侧身也失去了大部分功能。

除此之外,他也因为陡然升高的颅压导致双目失明、失语,在长达三天的时间里,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由于背景敏感,他的遭遇很快被传播到了整个岛上,结合近期绕过渔业署负责人越级下发行政罚款令,成为了引爆岛内情绪的最后一根雷管。

反转顷刻间便到来,数天之前还在带着大陆节奏的民众,转眼间便开始了一次波及范围广阔无比的“大反思运动”。

而这种反思,最后便跟此前在华夏大陆的节奏一样,最终汇成了一种声音:

这一届的决策者已经完了,需要换人。

而恰好,距离下一次的大选,已经不超过7个月的时间。

.......

高雄,前镇渔港。

廖华志的儿子在文件上端端正正地写上了“廖国兴”三个大字,正式向银行移交了这艘曾经被它的主人叫做“娜娜号”的小型渔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银行之间的债务就此终止,在考虑到渔船的折旧及市场行情波动的条件下,在强制收回渔船之后,他还倒欠银行20万南岛币。

20万,这个数字在曾经的他眼里并不算大,甚至只是相当于他数月的工资而已,但是,随着经济大环境和父亲病情的继续恶化,他所从事的销售行业已经越来越难挣到钱了。

他这个家庭,已经几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

一旁的女儿怔怔地看着离去的工作人员,到了这个年纪,她也早就已经懂事了,显然知道这份文件签下意味着什么。

“爸爸,以后,我们如果有钱了,还能把这艘船买回来吗?”

廖国兴苦涩地笑了笑,回答道:

“要再买回来恐怕很难了,不过我会努力的,等治好了爷爷的病,我给你买一艘更大的船,好吗?”

娜娜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爸爸,我也会好好上学的。我听医生说了,爷爷地并只要好好休养,还是可以慢慢恢复的。”

听到女儿的话,廖国兴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没有回答。

所谓的病情可以慢慢恢复,其实不过是医生在病人面前说的用来安慰的漂亮话罢了,实际上医患双方都清楚,像廖华志这样的情况,他这一辈子剩下的时间基本已经要在病床上度过了。

一个家庭里同时有两个瘫痪的老人,这让廖国兴感到无比绝望。

他当然不会放弃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他也不得不去考虑最坏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短短的4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的家庭生活从巅峰跌落到了地狱,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甚至会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但耳边父亲的心电图仪发出的规律的滴滴声总是在提醒他,这确确实实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事到如今,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最初遭遇不公时那种愤怒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凉的绝望。

悲凉于自己所处的这个社会,绝望于自己对于改变的无能为力。

一次集会,一次游行,一次联名签署,对于那些官老爷们来说算什么呢?

他们只要动用那支原本应该用于对外的“心战”小队,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将所有的错误、所有的罪恶全部洗去。

互联网没有记忆,公众也没有记忆,有记忆的,只是像他这样实实在在遭受了苦难的家庭。

廖国兴牵着女儿的手离开港口,从上午10点到达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两都还没有吃过一顿饭,那些银行的工作人员完全不讲任何情面,甚至在自己两次提出要先吃一顿饭后,还用严厉的语气警告了他不要试图贿赂。

贿赂?

廖国兴从他们的语气和神色中感到了深深的讽刺,像自己这样一个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家庭,还能有什么能力去贿赂呢?

就算是有,自己有怎么可能去贿赂这些吃人不眨眼的豺狼虎豹?

要知道,正式跟他们一丘之貉的那些所谓的行政工作人员,亲手把自己这个家庭送入了深渊啊。

他摇了摇头,尽力平复了心中的情绪,带着女儿到家附近的餐厅里买了几份简单的餐食,犹豫了片刻,又给女儿拿了一盒她爱喝的酸奶,才带着她离开了餐厅。

一路上,女儿小口小口地喝着酸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廖国兴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里藏着的东西,远远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多。

回到家之后,他简单地扒了几口饭,便回到房间里想要去接替看护父亲的妻子,但当他推开门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迷惑。

妻子坐在父亲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件女士的内衣,正在做着并不熟练的针线活。

看到他的表情,妻子把手比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随后小心地站起来,把他拉到了一边。

“娜娜的衣服坏了,她不让我去买新的,非要自己缝,我看她缝不来,就想着帮她弄,结果我也不会哦......”

听到妻子温柔的语气,廖国兴的眼中泛起一阵酸涩。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哪怕是在他的印象里,这种针线活也是自己母亲那一辈才会做的事情,怎么到了现在,生活还越过越回去了?

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说道:

“还是买新的吧,再穷,这些钱也不能省的。”

妻子微微点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放低声音,随后解释道:

“肯定要买的,是娜娜太拗了,我就先帮她做好,等买了新的一起给她......怎么样,渔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廖国兴微微点头,回答道:

“处理好了,现在加上爸的医疗费,我们还欠60万的外债----还好也不算太多,熬一熬总能熬过去。”

“就是怕之后......不好找工作。”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随后继续说道:

“之前还想着子承父业跟爸一起当渔民,还好没冲动,起码现在我还能领一份工资,如果真的是当时辞职了,那咱们现在才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还以为爸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一定会有什么爱心机构来捐款,结果,总共才捐了两万多块钱,这点钱够干什么用的?”

“哎......”

廖国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想要道德绑架其他人为自己家的困难买单,但从这一次的捐赠金的数量上,他确实是又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经济环境的恶化。

是啊,现在处于困难中的不止是自己一家,谁又能够有余力来帮助别人呢?

想到这里,他沉思了片刻后,开口说道:

“之后还是要辛苦你照顾爸爸了,我还是要出去打工,如果可以的话,看看能不能打两份工。”

“现在爸妈每个月的护理费就要6万多,除掉这笔费用,我起码还得再多赚3万才能维持咱们一家的基本生活,再加上咱们还有外债,也是越早还掉越好......”

“赚钱好难啊,以前听我爸说,最穷的时候恨不得在岸上就去扛大包,在海里就去抓鲸鱼,现在我算是理解他的感受了。”

听到他的话,妻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温言说道:

“我们也不算差啦,就这么点外债,努力几年就能赚回来了。等爸的病情稳定了,我再跟你一起出去工作,到时候就轻松了。”

“怕就怕到时候情况越来越差啊。”

廖国兴再次叹气,但就在他打算到父亲床前坐下的时候,客厅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这个时候还会上门的,怕是只有催债的人。

他皱着眉头走向门口,但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笑容温和,见到他之后,便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廖国兴先生,你好。我是两岸工商联谊会的刘海平,我们听说了你们家里的困难情况,出于本协会的宗旨,想要向你提供一笔无偿贷款。”

“你放心,我们不是放高利贷的。这笔贷款的利息是0.3%,还款起始日是一年之后。另外,如果我们这个协会在一年后解散,这笔款便由协会资金自动偿还。”

“我想,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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