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选的，肯定会选择鹿不二。
不仅仅是因为惜才，而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是唯一还保留着战斗意志，不惜舍弃生命也要来掩护她的人。
只可惜巨大的冲击波还是把她掀翻出去，狠狠砸在树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永远无法打败你自己。
原晴修行的路子就是这样的，玩的就是一个爆炸。
正面输出，一骑当千。
在这种地方，确实只能束手束脚。
而在灌木丛外的斜坡里，鹿不二正在跟荆棘鬼扭打在一起。
一米八七对三米二。
一百四十斤对五百斤。
细狗对壮汉。
一阶对二阶。
按理来说鹿不二是完全没有胜算的，但是这头荆棘鬼已经是被重创的状态了，连翅膀都被炸成了飞灰，处在虚弱状态。
他并不是没有机会。
荆棘鬼愤怒咆哮，狰狞冷酷的面容还烧着火苗，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试图掰开他的嘴巴，寄生到他体内。
鹿不二的脸颊几乎被捏碎，下巴也被掰开。
荆棘鬼腥臭的嘴已经逼近了，血红的眼瞳满是杀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咔嚓一声。
鹿不二冒着电弧的右手刺入了他的胸膛，所有的电流汇聚在一点集中爆发，骤然造成了短暂的麻痹效果。
利爪探出，撕开血肉，寸寸深入！
“哥们捡漏啦。”
鹿不二嘶哑笑道。
暗质如魔鬼般探出，死死咬住了怪物的心脏，疯狂吞噬！
这头荆棘鬼果然具备着一定的智慧，震惊地睁大了血红的眼瞳，感受着体内的暗质正在疯狂地流逝，双手竟变得无力起来。
鹿不二的防寒服被撕裂，右臂赫然遍布着漆黑狰狞的血管，坚不可摧的硬质铠甲蔓延开来，响起了血肉撕裂的惊悚声响。
他的右肩胛骨处，仿佛有漆黑的浓墨骤然喷薄而出！
那是无数粗壮坚硬的荆棘，仿佛翅膀般冲天而起，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狠狠切割着怪物的身体，鲜血喷溅而出。
鹿不二仰天咆哮，发出的却是怪物般带头金属质感的嘶吼，体内的暗质前所未有的狂暴，只想尽情的释放野性和暴力。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汹涌的记忆强硬地冲进了脑海。
疼痛带来了遥远的记忆，他仿佛又来到了那座幽暗的实验室，能够闻到隐约的尸臭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周边是操作着仪器的研究员们，他们的白大褂上沾染着一丝丝的血迹。
又来了。
吞噬暗质时的记忆。
以第一视角，去体验他人的人生。
“曾几何时，你曾是军部的新星，有希望晋升第三界层的天才。可是呢？你只是在一次战斗中受了伤，无法痊愈的旧疾让你再也无法做回以前的自己。你渐渐的在资源的竞争中落后，再也无法追上那些曾经远不如伱的人。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纪伦。”
优雅的年轻人摇晃着一瓶红酒，笑道：“你可真难看。”
鹿不二跪坐在地上，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和疼痛感想让他站起来，但他根本就做不到，因为这只是一段记忆，无法操控。
“我渴望力量，我想要晋升，我想要不朽！”
他控制不住自己，开口苦苦祈求道：“我受够了这种遭人白眼的生活！我无法接受那些曾经受我帮助的人反过来霸凌我，这个世界对弱者是没有同情的。我们不去掠夺别人，别人就会来掠夺我！”
“是的，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你不去掠夺别人，别人就会来掠夺你。你不做坏人，就会有坏人来迫害你。我们做好人时，他们欺辱我们。我们做坏人时，他们却审判我们。”
年轻人仰头往喉咙里灌酒，笑道：“这是她教给我的真理，她曾经在绝境中破茧成蝶。也让我们这些处在黑暗里的人，学会了品尝痛苦和绝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变得强大。”
“她……对，还有她！她可以赋予我力量！”
鹿不二再次开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年轻人摇头说道：“那是我们尸食教的至高存在啊，现在的你怎么配站在她的身边，分享她的光辉呢？但她让我来送你一份礼物，一份能够让你重获新生，重新踏上进化之路的礼物。”
他拍了拍巴掌：“只要你攫取了她的力量，你就可以成为尸食教的一位掌司。至于是否更进一步，就看你的潜力了。”
研究员们打开了一个密封的休眠舱。
这个休眠舱看起来就像是棺材一样，区别在于连接了非常的线路，荷枪实弹的守卫看守着它，神情却像是在畏惧着某种怪物。
当休眠舱打开，就像是掀起了尘封的棺材盖。
雾气弥漫开来，休眠仓里躺着一具苍白的人形。
拘束衣束缚着她纤细瘦弱的身体，裸露的苍白肌肤贴着电极和线缆，四肢竟然是被人用钢钉贯穿的，像是在钉死棺材里的恶鬼。
一根线缆插在她的手腕上，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她的血液。
一根输液管插在她的手腕上，为她注射着某种药液。
强大的电流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幼小的躯体。
可是她就像是已经习惯了，纹丝不动。
正常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崩溃，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小孩子应该遭受这样的虐待，甚至你都无法想象这个小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残忍的酷刑每一项都足够让人致死。
当鹿不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天塌的声音。
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很稚嫩，大概只有十多岁的样子。
但长相依稀跟他认识的某个人相似。
那是……鹿思娴。
“这就是她送给你的礼物，非常罕见的变异体。她的体内看似没有暗质，实则每一个细胞都是暗质。她无法进化，但却有时候能爆发出非常惊人的力量。最近两年，她跑出去好几次呢。我考虑过接下来把她彻底变成一个植物人，只是担心会损害她的能力。”
年轻人抬起女孩的手腕，拿出一柄刀抵在她的血管上：“这是十三号，我们最完美的实验体，往生部的族人。按理来说，我们一般不会把新血赐予教众，毕竟这会伤害我们的实验体。但鉴于你曾经是天才，我也就破例一次……让你，吃个痛快吧。毕竟之前的实验体都失败了，说不定你有可能掌握伟大的异鬼术呢？”
鹿不二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几乎想要咆哮出来。
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低下头，看到了胸前植入的一块腐烂血肉。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便露出了渴望的神情。
咔嚓！
女孩的手腕被一刀割开，鲜血汩汩流出。
停下，停下来……
别这么做，她只是个孩子……
这不是真的，这都是骗人的记忆。
无数个念头在鹿不二的脑海里闪现。
然而鹿不二还是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宛若吸血鬼狠狠啜饮着她的鲜血，感受着狂暴的力量涌入体内，如获新生。
记忆里的当事人有多么欢欣雀跃，鹿不二就有多么的怒火冲天。
别人伤害了你，你就去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
为什么要去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为什么要把她关在休眠仓里。
贯穿她的四肢。
用电流击穿她的身体。
你给他注射药物，你抽取她的血液实验。
你还甚至还要亲自吸她的血。
尤其是鹿不二还是以第一视角体验了一遍，这种感觉仿佛他就是施暴者一样，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做，但依旧感到自我厌恶。
因为他无力改变这一切。
无法干涉过去发生的事情。
这只是一段记忆而已……
但是鲜血入喉的感觉，却又是那么的罪恶。
隔着浓郁的雾气，苍白的女孩睫毛微颤，只见她抬起了眼瞳，她的瞳仁几乎是透明的，泛着一丝丝的空洞的哀伤。
手腕被割裂，鲜血被啜饮。
她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
不，她不是感觉不到，而是习惯了。
这种经历只有鹿不二能明白。
因为他也是这么过来的，更能感同身受。
就在这个时候。
他隐约听到了女孩的呢喃声。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
“爸爸，妈妈……”
·
·
记忆支离破碎。
鹿不二仿佛在飞速的远离这个世界。
远离休眠仓里的少女。
只是在记忆彻底破碎之前。
那个年轻人端着酒瓶居高临下的姿态。
研究员们冷眼旁观的冷漠姿态。
纪伦野兽般贪婪的姿态。
鹿不二都记住了。
“我记住你们了。”
他发出嘶哑的嘶吼声：“我记住你们了！”
梦境里无力的绝望终于点燃了现实里滔天的怒火，伴随着鹿不二的一声沙哑的嘶吼，他右肩胛骨的荆棘骤然膨胀增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