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南亚小霸王,安南在海洋捕捞产业上的发展非常迅猛,特别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目前每年从海洋捕捞300~400万吨海产品,乃是东南亚地区海洋捕捞量的第二名。
而东南亚海洋捕捞量的第一名,就是拥有千岛之国称号的爪哇,每年捕捞海产品600万吨左右。
同样拥有庞大海域的赛里斯,每年海洋捕捞量却只有950~1000万吨左右。
由此可见,安南的人均海捕量,是赛里斯的好几倍以上。
不过此时,寿光渔港的一家鱼粉生产企业,却突然暂停了廉价海鱼收购的公告。
刚刚上岸,捕捞了十几吨沙丁鱼的渔民阮志强,正准备拉着这些沙丁鱼卖给鱼粉工厂,来到收购点门口,才看到一大堆渔民包围着收购点。
“怎么回事?”阮志强一头雾水。
他赶紧拉了一个老熟人的肩膀:“阿新,怎么回事?”
那人转过头来,才发现是阮志强,他脸上有些愁眉苦脸:“是你呀!刚才永环公司发公告,说近期暂停廉价海鱼和下料的收购,期限为一个月。”
“啊!?”阮志强大惊:“往年春节不是才休假三天吗?今年怎么突然休息一个月了?”
阿新接过阮志强递过来的烟:“听说是最近鱼粉价格下跌很大,永环公司认为无利可图,打算减少生产量,看一下后面的市场趋势。”
“鱼粉价格下降?那我这十几吨沙丁鱼怎么办?”阮志强一下子头都大了。
点燃香烟,吸了一口后,阿新摇摇头:“你找老椰子问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给你收了。”
“老椰子在哪里?”
“在里面。”
“谢了。”阮志强急匆匆挤进人群之中,然后来到收购点二楼。
看到正在和几个员工喝茶聊天的老椰子,此人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头上顶着稀稀疏疏的头发,宛如一颗老椰子。
“老椰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到阮志强的老椰子,仿佛已经知道对方来意,直接摇摇头:“阿强,你是不是有鱼?”
“是呀!帮个忙,将我那十几吨沙丁鱼收了吧!回头我请你吃饭。”阮志强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包烟递过去。
“能帮你,我早就帮了,问题是现在公司的鱼粉工厂已经停工了,我怎么收?”老椰子摊手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阮志强还是不死心:“老椰子,你们老板为什么有钱不赚?就算是鱼粉价格下降了,不过是少赚一点。”
老椰子收了他的烟,然后一脸无奈地问道:“呵呵,你知道现在鱼粉多少钱一吨?”
“多少?”
“1020美刀。”
“这个价格还好吧?老椰子你别欺负我不懂,我表弟可是在你们工厂做过的,一吨沙丁鱼可以做两百五公斤鱼粉,你们在码头收购的沙丁鱼,一公斤才七千盾(2华元)。”
注:1美刀=7华元,1华元=3500安南盾。
“阿强,你会不会算账?”老椰子嘲讽着反问道。
阮志强拿过来一旁的计算器,按了几下:“怎么不会?七千盾才0.285美刀,一吨才285美刀,四吨沙丁鱼生产一吨鱼粉…”
“说下去呀!怎么不说了!是不喜欢说话吗?”老椰子一脸无语。
“呃…”阮志强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一想到船舱里的十几吨沙丁鱼,他又厚起脸皮来:“老椰子,要不便宜一点,给我一个油钱就好了。”
老椰子没好气地摇摇头:“呵呵,这么便宜?你白送我吗?现在连我们公司的渔船都不捕捞廉价海鱼了,就更别提收你们的鱼了。”
这就是安南鱼粉企业面临的困境。
东南亚地区的海洋捕捞成本,可比秘鲁渔场高很多,秘鲁渔场有定期的庞大渔汛,因此他们使用大型拖轮捕捞,一吨沙丁鱼的捕捞综合成本在120~150美刀左右。
可是东南亚地区的海域,没有大规模的定期渔汛,单单是每一次出海的油钱就比秘鲁渔场那边高,而且捕捞量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导致东南亚的海鱼捕捞成本,普遍在每吨200美刀以上,这还是产量比较大的廉价海鱼。
如果是捕捞拿那些高价值,但是种群数量比较小的海产品,比如龙虾、石斑鱼之类,每吨的综合捕捞成本甚至会达到上千美刀。
特别是阮志强这种几十吨级别的小渔船,本身成本就比大型拖轮高很多。
本来永环公司使用沙丁鱼生产的初蛋白含量60%的鱼粉,出厂的平均成本,差不多是每吨沙丁鱼鱼粉800~1000美刀左右。
现在国际市场的秘鲁67%粗蛋白沙丁鱼鱼粉,在东亚地区的到岸价就是每吨1020美刀。
本来安南鱼粉的质量就不太行,在价格上要比秘鲁鱼粉便宜两三百美刀。
以这个市场价格卖鱼粉,那安南鱼粉卖一吨就亏一吨。
这生意没法做了。
这也是永环公司选择暂停生产的原因。
按照目前国际市场的鱼粉价格,连安南国内的饲料生产商,都不会使用安南鱼粉,而是会选择进口秘鲁鱼粉。
出口和内销都不行,现在不停生产线,只会越生产越亏损。
至于国际鱼粉价格能不能起死回生。
阮志强这种小渔民或许会心存侥幸,但是永环公司之类的鱼粉生产商高层,已经对于这个市场不抱任何希望了。
如果是气候原因,导致秘鲁渔场之类的世界大渔场产能飙升,从而让国际鱼粉价格下跌,这还可以熬一熬,市场价格总有回暖的年份。
可现在是赛里斯那边的技术获得突破,对方每年可以生产几百万吨埃及塘虱鱼粉。
请问这怎么破?
人家秘鲁鱼粉有产能、成本和质量的优势,只要鱼粉价格不低于每吨700美刀,他们就还有钱赚。
可东南亚地区的鱼粉成本普遍在800~1000美刀,质量还参差不齐,属于鱼粉市场之中的中低端产品。
现在的情况,就是秘鲁鱼粉和赛里斯鱼粉打架,第一个死的却是东南亚鱼粉生产商。
一时间,不仅仅寿光渔港的渔民陷入愁云惨淡之中。
整个安南沿海有鱼粉工厂的渔港,都陷入了恐慌和绝望之中。
十几个鱼粉相关企业不得不宣布暂停生产。
这对于安南的影响是巨大的。
要知道,安南每年可以生产30万吨左右的鱼粉,有三分之一的海捕鱼用于生产鱼粉,每年的直接经济效益可以达到3~4亿美刀。
去年得益于全球鱼粉价格飙升,安南鱼粉产业更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收益,全年收益达到5.8亿美刀。
本来很多安南鱼粉生产商,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今年要大展拳脚,继续扩充产能,再创辉煌。
结果辉煌没有等来,反而等来了产业的终结。
在安南南部的湄公河三角洲。
巴地头顿省,古冈渔港,这里也是安南国内重要的一类渔港,同时这里也是安南巴沙鱼养殖产业的主要区域。
去年安南的巴沙鱼产量达到184万吨,领跑亚太地区。
比如永环公司,该公司是安南巴沙鱼加工、出口方面的龙头企业之一,业务重心是巴沙鱼,产品出口60多个国家,赛里斯进口的巴沙鱼之中,他们公司占比16%以上。
不过,安南最大的巴沙鱼养殖和加工企业是南越股份公司,这个公司拥有3750亩传统露天养殖塘,每年可供应12万吨巴沙鱼。
南越公司近六七年,又开发了9000亩“高科技”水产养殖地,每年提供25万吨巴沙鱼。
此外,该公司还有2万对种鱼,每年可生产140亿尾鱼苗,并拥有年产能80万吨的饲料厂。
其他几个安南的巴沙鱼养殖和加工企业,分别是:
金瓯海产品公司,专门加工和出口各种海产品,品类涵盖虾、蟹和巴沙鱼等。
IDI国际发展投资公司和大清海鲜公司。
这些企业的总部都设置在湄公河三角洲的各个城市之中。
此时,南越公司的总部内。
其董事长兼CEO段唯,副董事长兼总经理杜立业,还有其他五六个公司高管,脸色都有些凝重和难看。
段唯看着从岭南收集回来的相关消息,他缓缓沉着声音说道:“我们的鱼粉鱼油业务可能要保不住了。”
“董事长,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杜立业目光闪过一丝狡黠。
段唯放下文件,看向这个公司的元老:“立业,你有什么想法?”
杜立业双手十指交叉:“海陆丰公司的埃及塘虱饲料样品,我们完全可以进行仿制,反正只要我们不出售饲料,他们根本拿我们没有办法。”
段唯眼神之中精光一闪:“确实,只要我们可以拿到饲料样品,那他们根本拿我们没有办法,就这样做。”
“董事长,别高兴太早。”杜立业却表情凝重地提醒道。
“立业,难道你担心海陆丰公司和赛里斯的饲料企业?”段唯对于北边的邻居并没有什么好感。
杜立业无奈地提醒道:“董事长,别忘记现在谁才是世界第一大鱼粉进口国,如果我们大规模生产埃及塘虱鱼粉,那到时候要卖给谁?”
“…”段唯瞬间反应过来。
其他几个高管也面面相觑。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一听就明白了。
现在世界鱼粉的格局基本明朗,那就是赛里斯和秘鲁二分天下,其他产地的鱼粉只能在自己的地盘苟且偷生。
而赛里斯既是鱼粉生产国,也是世界最大的鱼粉进口国。
秘鲁只是单纯的鱼粉生产国,而且还有季节性和年份的产能波动。
因此在国际竞争之中,秘鲁鱼粉的竞争力是不如赛里斯鱼粉的。
这就是南越公司不得不面对的可怕现实,窃取海陆丰公司的普通埃及塘虱饲料很容易,毕竟目前岭南各地都有使用这种饲料的养殖场,只要有心,很容易就可以买到样品。
问题是到时候生产出来的埃及塘虱鱼粉卖给谁?
毕竟现在埃及塘虱的高产饲养饲料,就是赛里斯的专利产品,其他地方生产的埃及塘虱鱼粉,成本是不划算的。
只要南越公司的埃及塘虱鱼粉售价和赛里斯本土那边差不多,到时候海陆丰公司和其他赛里斯的饲料生产商,一看到就是南越公司窃取了海陆丰公司的专利饲料。
如果想将产品卖到赛里斯,麻烦先交一下专利费先,不交专利费,那就是侵犯海陆丰公司的专利,产品会被直接拒入。
至于将埃及塘虱鱼粉卖到其他国家。
海陆丰公司同样可以去告南越公司。
而且随着赛里斯减少对秘鲁鱼粉的进口量,产能过剩的秘鲁鱼粉生产商,也不会轻易让出剩下的市场。
段唯看向老谋深算的杜立业:“立业,你既然提议窃取海陆丰公司的饲料配方,肯定有想法,说说看吧!”
“海陆丰公司还有一款内部使用的饲料,可以在短时间内去掉埃及塘虱的土腥味,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近期我们出口赛里斯的巴沙鱼产品减少了吗?”
听到杜立业的提醒。
段唯翻开文件,果然看到从去年十一月份开始,他们公司出口赛里斯的巴沙鱼产品,呈现出缓慢下降的趋势。
“你是说,去腥埃及塘虱的深加工产品,正在冲击我们的市场?”
杜立业点了点头:“我看了报告,海陆丰公司在他们家乡收购的埃及塘虱,是每公斤2.5华元,这个成本大家都心里有数。”
市场部的负责人武彬眉头一展:“我们的高技术养殖场,目前可以做到每公斤4.4华元的成本,两者成本应该错不了多少吧?毕竟他们收购了普通埃及塘虱,还需要二次养殖,成本肯定会再提高一些。”
然而技术部负责人胡信却摇摇头:“账不是这样算的。”
“我说错了吗?没有错呀?”武彬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