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吧”
“那，那就是我们的敌人吗？”
“怎么可能啊。”
“这是想要我们送死吗？”
在防御工事中的士兵们望着远处的军团，他的议论纷纷，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们本就是来自北地各国的私军，其综合素质良莠不齐，其中有花钱请来的职业雇佣兵，甚至还有来自庄园的农奴兵混在其中，以次充好。
这样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类就能直观地看出来。
罗伦听着那些纷杂的引论声，眉头紧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知道再这样继续下去，可能燃烬王国的军队还没有抵达，他们的部队就已经彻底意志溃散、四散奔逃了，而他也将无法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作为博斯克家族的子嗣，在享受优厚待遇的同时，罗伦也无比渴望成为家族的接班人，甚至成为北地的名义统治者。
只可惜，他是次子。
比起那些纵情声色的纨绔子弟，罗伦从小就在不懈地努力着，他苦练骑术、学习战术操练、观摩家族事务，就是希冀被雷欧大公所关注，从而取代他的哥哥，成为真正的家族接班人。
可是在北地上千年的“光荣传统”下，他的努力显得那样不堪一击。
而这次，雷欧大公对他寄予厚望，而他也希望通过这场战争翻身，至少能对公国起到作用，成为能载入家族史诗的英雄人物。
想到这里，罗伦咬紧牙关。
“我必须得站出来。”
他亲自来到阵地上，抽出手中长剑，并将其高高举起。
罗伦贵为伯爵，又是雷欧大公的亲子，在整个北地也颇有声望，其特殊的举动顿时吸引了周围士兵们的目光。
“士兵们——”
他的声音沉重，却铿锵有力。
“相信你们也看到了，敌人出乎意料地强大，这可能是一场无法取胜的战争。敌人是可怕的怪物，是飞龙、是食人魔、是大地精.他们拥有来自恶龙的强大力量，而我们，只是一群再普通不过的人类。相较于他们，我们斯堪亚人唯一的优势就是坚韧。”
罗伦的语气一顿，声调变得激昂起来，连燃烬军队的鼓声都成为了他演讲的背景。
“可请你们记住，你们脚下的，是斯堪亚人赖以生存的家园，也是我们的先祖千年来所守护的土地。”
“我是博斯克的后代，九个世纪以前，我的先祖——初代‘狮心王’罗塞尔·博斯克带领着伱们的先祖踏上了安泽塔这片陌生的土地，我们在这里开垦荒地、建立城市，创造出辉煌的斯堪亚文明，来自北方的霜巨人、白龙从未击溃我们，我们以鲜血铸成墙壁，一次次地守住了自己的家园。
“而九个世纪以后，我，罗塞尔的后裔，罗伦.博斯克与你们一同站在这里，我们面对的敌人更加强大、更加狡猾，但我相信历史将再次重演.”
突然，远处的鼓声停止了。
连正慷慨发言的罗伦都为之一愣，随后才接着说道：“我们将共同戍卫——”
但他的声音却被更加沉稳的声音所打断，而士兵们的目光似乎也越过罗伦，汇聚到更遥远的地方，他们甚至发出一声声惊呼，仿佛看到神迹一般。
“该死的杂种，没有荣誉感的家伙。”
见到自己的话语被无视，罗伦顿时咬牙切齿，低声啐骂一声，他转过身来，紧接着便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燃烬王国的军队停下脚步，安静地驻扎在那里，而在他们的上空，是一道高达数百米的、规模宏大的魔法影像。
那影像中是一位面容英俊的年轻人，他黑发金瞳，气质远比北地历史上的任何一位贵族都要尊贵。
只见他礼貌地微笑着，那深邃的淡金色瞳孔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就连罗伦.博斯克自己也不例外。
“来自北地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我是凯修斯，你们应该听过这个名字，燃烬王国的最高统治者，也是你们所熟知的那位‘燃烬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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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第312章 阿弗顿战役（二）
315.
顿时，军阵中一片哗然，人们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纷杂的议论声充斥四周。
“他就是那条红龙？那位燃烬之王？”
“怎么可能？”
“这这怎么会是恶龙，明明是一位高雅的贵族。”
“难道是雷欧大公欺骗了我们？”
凯修斯的超凡魅力足以扭曲现实，连巨龙都会在不自觉中受其影响。因此他即使是以单纯的影像形式出现，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凡人沉沦也是绰绰有余的。
在数万士兵的瞩目之下，凯修斯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想你们对我可能有一些误解，毕竟在北地贵族们的宣传中，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龙、奸淫女眷的恶魔、更是打破和平与秩序的侵略者。”
“可事实却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北地贵族主动挑起战争，无论是特里尔会战的三国联军，还是所谓的反红龙联盟，只是因为他们容不下一个动摇他们统治基础的国度，容不下一个废弃农奴制、世袭贵族制的燃烬王国。”
凯修斯话语一顿，语气中带上一丝疑惑，神情也格外诚恳。
“士兵们，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到底在为何而战？”
“难道你们真的信了那套斯堪亚人荣辱与共的可笑说辞？北地并不是你们的国家，而是贵族们的天堂，他们将你们视作‘灰色牲口’，视作低贱的消耗品。”
“各位，请回顾一下自己在北地草率的一生，你们什么时候得到过贵族的正眼相待？”
“王国的学者说过，阶级才是划分社会的唯一标准。在北地贵族们的眼中，出身低微的你们与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一个物种，又怎么会成为所谓的同胞呢？
“当他们鞭笞农奴、侵犯幼童、以杀死奴隶来取乐、世世代代折磨你们时，可从没有记起你们是他们的同胞。”
凯修斯并没有多么慷慨激昂，只是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事实。
但仅仅是这样，就有无数士兵难得地思考起来，他们的心开始动摇，甚至有人已经对红龙的话语深信不疑。
“真的.是这样吗？”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是啊，那些贵族老爷又不会把钱分给我们。”
“我的女儿就是被某位老爷抢走了.”
凯修斯继续沉声说道：
“事实上，你们没有任何为他们而战、为他们献出生命的理由。甚至你们不对这些贵族刀剑相向，就已经是莫大的仁慈和宽恕。”
“而我以国王的身份、以燃烬之王凯修斯的名义在此承诺——当燃烬王国统治这片土地，你们将重拾最基本的尊严。”
“世袭的农奴制将不复存在，自由与平等将成为社会的主旋律，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辛勤的工作而致富，甚至可以努力晋升为贵族，这都是在北风堡这几年所真实发生的。”
在超凡魅力的作用下，在士兵们的耳中，凯修斯的话语是这样的诚恳。不过顾及到军官的在场，他们也只能窃窃私语，对此发出自己质朴的评价。
“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有机会成为贵族吗？”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那我们还打什么仗啊？”
“这可比那些吝啬的老爷们大方多了。”
随着嘈杂的议论声愈来愈多，罗伦.博斯克伯爵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他想要离散军心！
而且最让罗伦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即使是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沉沦在刚才的话语中，并且不知不觉地对其感到认同。
不过即使是凯修斯的话语，也无法扭曲人的身份，作为贵族，罗伦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些话语的险恶。
“这简直是魔鬼的耳语！”
“他们怎么敢听信这种话！”
“要不是先祖的带领，这些畜生还能有今天吗？”
罗伦环顾着那些神情犹豫的士兵，顿时咬牙切齿，他的眼中满是憎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到这里，罗伦骑马横冲直撞地闯进军阵中，他面目狰狞地挥动长剑，一剑便将一位说得兴致勃勃、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普通士兵斩首，并将那死不瞑目的头颅高高举起来。
“士兵们，你们被恶龙蛊惑了！”
“而他，就是反叛者的下场！”
“你们——都看到了吗？”
罗伦举着滴血的头颅，骑上马巡视着军阵。
那些先前还窃窃私语的士兵们顿时噤声，他们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脸上满是恐惧，但他们依然紧紧盯着罗伦，眼底压抑着某种奇怪的情绪。
是啊，他们还没有来到那个“理想国”。
还处在北地贵族的统治下。
罗伦似乎快要失去理智，他随手丢弃那头颅，用染血的长剑指向空中的虚影，用近乎嘶哑的声音道：
“恶龙！你看到了吗？”
“我们斯堪亚人是不可战胜、永远不会屈服的！”
“罗塞尔.博斯克的光辉将永远照耀北地，我们将统治这里一千年，一万年！”
但影像里的那位“燃烬之王”的神情丝毫不变，他依旧是那样淡然，似乎从没有将罗伦正眼看待，甚至是完全的无视。
凯修斯俯视着数万士兵，直截了当地说道：
“只是很可惜，你们挡在了王国统一的道路上，不过我向来是个爱好和平、不喜欢杀戮的龙。”
“我给你们三小时的时间，不想死的就离开这里。”
“时间可不多”
顿时，军阵内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要知道这里可是有数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农奴、平民出身，只有不到万人的贵族亲军，而当北地贵族的威严被打破，溃逃也就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出身低微、受教育程度极低的他们听不懂凯修斯的许多话，但他们能听懂贵族的鞭打、压榨，因为这都是他们所亲身经历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
“走吧，离开这里。”
“我受够那些贵族老爷了！”
“这样的敌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士兵们开始四散奔逃，而军官们已经无法阻止。
而燃烬王国的军队竟然真的遵守了约定，即使有人向他们的方向逃离，王国的军队也压抑住杀戮的冲动，并未出手，毕竟这可是红龙的亲自命令，没有人胆敢违背。
罗伦声音嘶哑地怒吼着，他骑马追逐着那些溃逃的士兵：
“回来！你们这群畜生！”
“先祖的恩情，你们这辈子也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