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于世界的排斥让神明的每一次出手都不得不承担极大的代价,承担这样的代价毁灭一座超越时代无与伦比的敌方城市,这自然是值得的,承担这样的代价去毁灭一座坚固囤积大量对手信徒的坚固堡垒,这也是值得的。
但是继续细化下去,那就是不值得了。
鼠人们可以汇聚一起,也自然可以散落在这片区域的每一处地方。
他们本就是以顽强而闻名的种族,森林,湿地,山脉,废墟,草原,荒芜,鼠人们可以活跃在这繁多环境里的每一处地方。
杜远还没有死去,鼠人们信奉的神明也没有抛弃他们,即便王国分崩离析,即便鼠人们再次被打入卑微的烟尘中。
失去所有的一切,但只要不抛下信仰,只要还朗诵祂的名,祂就会回来。
这就是信仰神明最难缠的地方,你想要杀死祂们,那光是击败祂们,摧毁祂们的神国,掠夺祂们的力量,这都无法真正的杀死祂们。
只要还有人朗诵祂们的名,祂们就还会归来。
何况这样糟糕的境遇还不一定会出现。
许久之前杜远就是对于如今的这种情况做出过预案,并不只有小春在跃迁位阶,那回荡的钟声已经融入了鼠人王国的方方面面,虽然平心而论,大部分钟声都是那样的刺耳,嘈杂,让人烦躁,但是它那最本质的含义,却不是这样的。
那清脆的钟声,那通透的钟声,那让人安宁的钟声,这神明赐下的钟声,在那最最开始,代表的是守护和安宁。
在这最为危机的时刻,那沉默的大钟自发的回荡了起来。
那钟声还是那样的通透,那样的清脆,拂去火焰,消溟雷霆,破碎坠落的飞星,让人安宁。
杜远留下的冷魂巨钟响了,在此刻,祂绽放出了有史以来最为耀眼的光芒。
鼠人们此时还没有彻底的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杜远的被迫离去虽然声势浩大,却并不能被他们察觉,那敌对半神的投下的攻击虽然足以摧毁一切,却都尽数被冷魂巨钟消溟。
荒芜山脉中的工业区,一个奴隶鼠偶然间抬起了头来,见到了天穹之上一闪而逝的恐怖光芒。
只是还没有等他做出更多的反应,身后那红著眼睛的大爪祭司就是一鞭子给抽了过来。
剧烈的疼痛中,再不敢观望其他。
鼠人的冶炼技术和工业能够都是早早的超过了那被他们覆灭的野猪人,轨道和矿车也被他们制造了出来。
为了让奴隶鼠能够更加有效率的工作,沉重的矿石堆放在方正的矿车上,由三五个奴隶鼠吃力的拉动。
那窥见了一丝余波的奴隶鼠也在这拉动矿车的队列中。
原本这些矿石需要起码三十个奴隶鼠没日没夜的搬运才能够不耽误进度,但有了这轨道和矿车之后,就只需要五个奴隶鼠便能完成这份工作了。
这极大的提高了奴隶鼠的工作效率,于是乎更大的矿场和更多的锻锤被大爪祭司们兴建了起来,这由矿车与轨道解放的生产力当然不会惠及奴隶鼠了。
怎么样都还会有著干不完的事情轮到这些卑微的家伙,其实大爪祭司们是能够认识到适当的宽松将会大大提高奴隶鼠存活率这个情况的。
但是为什么呢,有什么必要怜惜他们呢,反正死了之后,再拉一批就好了。
地下鼠城那无穷无尽的繁育室里最不缺的就是一批又一批的成熟的奴隶鼠了。
直到那钟声开始回荡。
虽然冷魂巨钟被点灵的时间要远远的落后于小春,但是祂跃迁的速度却是隐隐的追上了小春。
祂并不活跃,即便拥有了灵性和智慧也往往是安静的停顿,除了那每日光明与黑暗交替的那个时刻,自发的敲响一声钟声。
这钟声是那样的安宁啊,仿佛能够洗去疲惫,仿佛能够让人看到一些什么。
冷魂巨钟很吝啬,祂每天都只愿意发出一声钟声。
无数的奴隶鼠在每一天里期盼著这安宁通透的钟声,这是他们唯一的期盼。
冷魂巨钟的智慧并不弱,祂很聪明。
吝啬的祂为奴隶鼠们保留了最后的一抹期盼。
祂不是刻意的在进行这些事情,但祂的做法也给祂带来馈赠,无数的奴隶鼠在死去的时候会将自己除了信仰以外的所有都是向著那安宁钟声的源头送上。
这让冷魂巨钟以极快的速度跃迁位格,也让冷魂巨钟能够在这一刻庇护这片土地上的所有。
虽然仔细想一想,冷魂巨钟的抚慰对于奴隶鼠们来说真的能够算的上好事吗?
并不一定。
在冷魂巨钟的抚慰中,奴隶鼠们在麻木中苦苦支撑,在冷魂巨钟的庇护中,这个创建在无穷奴隶鼠骸骨与血肉上的扭曲国度得以幸存。
一声又一声通透的钟声中。
无数疲惫到了极点的奴隶鼠在宁静中闭上双眼,鼠人们并没有察觉到那到来的攻击。
在鼠人祭司们惊疑不定的表情中。
今日,荒芜山脉,无事发生。
冷魂巨钟的存在让半神们对于荒芜山脉无可奈何,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什么都是做不了,
鼠战率领的东方远征军成为了目标。
浩荡的庞大军队在狭窄的大陆走廊上前进,一支拥有著恐怖规模的混合部队,鼠战被簇拥在中央,被一名敌对的半神注视。
高居与天穹之上,靠近世界屏障,明亮的银色光芒闪烁,吃力的拉扯著什么,这处小世界外,那神祇学院的位面池中,一处破碎暗淡的世界碎片忽然发生了移动,向著这处完整的小世界靠近。
双方撞击在一起,暗淡的世界碎片彻底破碎,却还是有著一部分穿过了世界屏障,划过天空。
化作一枚落下的飞星。
落下的飞星在那狭窄的大陆走廊上打出了一个恐怖的凹陷,鼠战手中的东方远征军几乎在顷刻就是覆灭大半。
这个半神没有再出手了,这番动作让他无比的吃力,甚至隐隐要被弹出这处世界。
但也够了。
飞星砸出的巨大凹陷里,在那恐怖的温度中,岩石都是被融化,却是有著一队惊魂未定的鼠人活了下来。
是鼠战!这个家伙活下来了!
真不可思议,要知道作为东方远征军的统领,他自然是那半神攻击的首要目标,几乎处于那恐怖飞星的落点中央,却没有想到还活了下来。
是那东方远征军的旗帜救了他一命,连带著庇护了他身边的一些鼠人。
捡了一条命,没有直接变成一滩熟过头的鼠饼,却在他的脸上见不到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名幸存下来的鼠人祭司呆呆的看向身边。
那场盛大的会战打完之后,就是有著一大批的鼠人祭司留在了鼠战的军队里。
融化的岩石被海水熄灭,滚烫的蒸汽蒸腾而起,这处大陆走廊并不宽敞,飞星砸出的凹陷连通了海洋,巨量的海水正在涌入。
当然了,更多的问题这都是需要后面慢慢的思考,在现在,起码对于鼠战而言,要思考的问题根本就是没有那么多。
或者说,他要在这汹涌的海水中活下来才是能够去思考那更多的问题了。
那名呆愣的鼠人祭司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见证著那恐怖的海浪向著自己席卷而来,意识到了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意识过来的已经有些晚了。
他的身边,其他的鼠人早已经已经跑的没影了。
惊恐的鼠战带著那残存的部队玩命一样的向著后方狂奔。
那恐怖的海浪在吞没了那个呆愣的鼠人祭司后,已然就是离他们不远了,要追上他们了。
半凝固的地面上还残留著恐怖的高温,每一步踏上都是那样的痛苦,只是此时显然已经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玩命的狂奔,不断的有鼠人跌倒,然后被身后的那恐怖的海浪给吞没,海水涌动的哗哗声在耳边变得越来越清晰,为了跑的更快一些,鼠战开始了丢弃身上的东西。
腰间的短矛,披著的华丽皮料,背著的猩红长矛,到了最后甚至连身上的黑龙皮甲都是被一件件的脱下,唯一没有被抛弃的就只剩下了手中的旗帜。
快了,他就是快要冲上去了,马上就是要安全了。
终于,在最后的一步,在几乎抛弃了身上的一切之后,鼠战先那涌动的海浪一步逃出了这滚烫的深坑。
瞬间就是瘫倒在地,喘著粗气,庆幸和劫后余生在心中回荡。
海浪就快要涌上来了,似乎只有那鼠战跑了出来。
不!好像不只有鼠战一个家伙活了下来,在那最后一刻,一个背负旗帜的家伙冲了上来,狂暴的海浪一度冲出了这滚烫的深坑席卷深坑周围的一切,但是终归后继无力,退了回去。
这处狭窄的大陆走廊在这恐怖的攻击中被当场截断,缔造出了一处海浪涌动的年轻海峡。
那个背负旗帜的幸运家伙活了下来,在那最后的时候,他被那汹涌的海浪波及,浑身都是被打湿,一只手臂在海浪的击打中折断,栽倒在地面上奄奄一息。
但是他总归是活了下来,没有被这汹涌的海浪带走,也没有在冲击中直接死去。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他还从深坑中带回了一样东西。
一把猩红的长矛。
鼠战惊讶的目光落在了旗的身上。
鼠战他当然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抛弃那些不够珍贵的东西,甚至到了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那神明的旗帜也是能够被毫不犹豫的抛下。
但是旗不行,相比于生命,机会对于旗来说也是同样的重要,或者说,有的时候,为了那个机会,即便是赌上生命,旗也愿意去试试。
他赌赢了。
整备混乱军队的鼠战没有忘记他,奄奄一息的旗在鲜艳血菇的作用下保住了性命。
第224章 ,鼠战的决断
鼠战的确是一名合格的统帅,他没有被这般恐怖的画面给打垮,思考著出路。
东方远征军在落星的袭击中折损大半,死去的鼠人甚至连尸体都是没有留下,化为了焦黑的灰烬,在那年轻的海峡中随著海浪的翻涌而激荡,把大海都给染上了一抹浑浊的黑色。
再怎么彷徨与迷茫都是要被放下,四散奔逃的鼠人们被一点点的收拢,即便是被一下抹去了大半,但是余下的鼠人军队依然庞大。
在思考中,折返这个选项第一个的被鼠战抛弃,即便他对于这样恐怖的场景也是难免畏惧。
东方远征军里他掌握的核心力量尽数折损,现在的他决不能回去,而且白鼠也不会让他回去。
不久,一道命令的抵达,证实了鼠战的判断。
白鼠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他依然在要求鼠战前进。
只是即便是要前进,也面临著许多的问题。
大陆走廊已经被打断了。
陆陆续续的,鼠人们在不断的回归,这样骇人的场景并没有彻底的摧毁他们的士气,或者说他们的士气一直都是并不高昂,浑浊翻滚的海水里埋葬的鼠人何止百万,鼠战真的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绳七就是没有被盯上,或许是因为这个家伙的组建起来的澡盆战舰群实在是太过于的儿戏,看著实在是没有什么威胁性吧。
鼠战登上高台,凝望著面前那海浪涌动的海峡,表情逐渐变得可怕,鼠战也还没有搞清楚这样的攻击究竟是来源自哪里,但是鼠战觉得这却不会是结束,没有其他的依据,只是直觉。
大量的鼠人依然在被源源不断的供给到鼠战这里,损失严重的东方远征军在以极快的速度补充著兵员,只是越是这样,鼠战就越是不安。
鼠战的直觉很敏锐,在这样的不安中,于攻击后的某一天,在那激荡的海浪停息的时刻。
鼠战做出了判断。
无数的鼠人战士与青年鼠人被鼠战给推下海峡,因为督战队的缺位,这一命令在东方远征军里甚至都是不可以顺利的执行。
那些忠诚的家伙围拢在鼠战的身侧,于那恐怖的飞星中尽数覆灭。
鼠战亲自的督促著这件事的进行,挥舞著旗帜的他咆哮著将一队队的鼠人给送进大海。
相比于防御,他选择了主动的进攻,在那不安中。
无数的鼠人战士在大海中沉浮,在手忙脚乱中向著对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