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骨上那道浅疤添了几分硬朗。
他眯了眯眼，这是长期应对极地强光养成的习惯，随后他拿起老式剃须刀，刀锋刮过皮肤的声音在寂静的舱室里格外清晰。
泡沫顺着下颌线滑落。
刮完胡须，他看向料理台呼喊道：
“小A，加热。”
上方的投影灯闪烁，在工作台上聚合成婴儿拳头大小的智脑小A。
他跳跃至料理台上，朝着开关用力蹦起，砸下。
顿时料理台亮起暖光，随后厨师机器人激活，开始在料理台前忙碌。
于川则是来到咖啡机前，按下开关。
金属胶囊在压力作用下发出挤压声，深褐色的液体缓缓注入瓷杯中，蒸腾起白雾。
他习惯性地用拇指试了下杯壁温度。
拿着咖啡转身时，厨师机器人正将最后一道早餐摆上餐盘。
于川落座时，桌面自动亮起光晕。
昨天刚完成补给，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
保温托盘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燕麦粥，表面浮着一层薄薄奶皮，旁边的小碟里是腌黄瓜。
还有他最喜欢的煎蛋微焦，蛋黄半凝固，用筷子戳破瞬间，金黄的蛋液渗进烤得酥脆的全麦面包里。
最后还有一小碟烟熏三文鱼，散逸的咸鲜气味混着黑胡椒的香气。
刚吃上两口，于川的表情却是愣住了。
“真难吃啊，小B你的技术是不是退步了，这是给人吃的？”
这时智脑小A来到餐桌前，朝着餐盘上的食物用力嗅了嗅，随后无奈摊手：
“食物没有任何问题，不是小B的错误，大概率是你最近获得了怪物世界资格，享受过灵食，导致对食物的感受发生了变化。”
听到这番话的于川忍不住颓废叹气。
小A说的没错。
他是最近一批永寂冰湖节点开放时获得资格的玩家。
身为玩家，最享受的莫过于狩猎和美食。
他在离开永寂冰湖地区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了一份灵食尝尝，惊为天人。
往后在阿乐训练营里奋斗，他每天都会将部分祭力收益用来购买灵食。
结果就是，开始出现论坛玩家口中描述的症状：一口灵食入魂，现实珍馐如尘。
“今日维生素摄入建议增加12%。“
厨师机器人的机械臂再次到来，放下一杯鲜榨混合果汁，羽衣甘蓝的深绿与蔓越莓的艳红在玻璃杯中形成渐变层。
于川端起抿了一口，表情顿时垮下来：
“不好喝。”
“一口闷了，有点出息。”小A在这时打气道。
于川忍不住翻白眼，却还是果断将混合果汁一口饮下。
好不容易成为怪物世界的资格玩家，他还想活得更久些，现实身体可得保养好了。
匆匆将早饭吃完，当最后一口咖啡滑过喉间，舱门气压表刚好跳到绿色区间。
他套上保温服，面罩闭合后，耳边响起小A的提示：
“室外温度零下82度，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啊，我在这里等你，一定！”戏精小A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没有理会小A，于川穿过隔离区，掀开三重保温门帘。
外面，暴风雪正撕扯着北极站点的合金外墙。
他裹紧电热服，呵出的白雾在面罩上结出冰花。
这座建在冰川上的半球形站点，是方圆五百公里内唯一的人造光源。
于川每天的例行工作，就是维护那排沿着站点外围竖起的检测球。
这是月蚀族布置在地球的监控站点之一，也是地球联盟监测空间波动信息的重要节点，由人族和月蚀族轮替值守，每半年更换一次监测人员。
如果监测球发现异常的空间波动，表明附近很有可能出现空间裂隙。
这会让整个地球联盟都为之紧张，
因为无法判断降临势力是敌是友。
前段时间就发生过异常的空间入侵现象，据说地球联盟和降临势力在大西洋上空干了一架。
好在异族被击退，没有演变成降临战争。
真要是打起来，哪怕是能赢，这些年好不容易恢复的生态又会遭到严重破坏。
不属于地球的能量污染、气候紊乱、物种变异……每次降临战争，都是对环境的沉重打击。
“老伙计，起床了。”
来到拐角处，他蹲下身，敲了敲7号机器人的金属外壳。
机器人顶部的积雪簌簌滑落，露出下面暗银色的月蚀族徽记。
“启动自检程序。”他对着腕表说道。
7号机器人发出低沉嗡鸣，外壳上的冰晶在震动中碎裂。
球形主体缓缓展开，露出内部精密的传感器阵列，淡蓝色的光纹沿着金属表面流淌，最终汇聚在核心处，形成一个小小的全息投影。
【系统自检中……】
【能源储备：97%】
【传感器校准：正常】
【空间波动记录：无异常】
于川呼出一口白气，面罩上又多了几道冰痕。
伸手点开详细数据，眼前立刻展开一串串跳动的数字和波形图。
过去24小时的空间读数平稳得没有任何变化，连最微弱的涟漪都没有。
“又是一个令人感到开心的和平日子，真好。”他低声自语。
7号机器人完成了自检，外壳重新闭合，只留下顶部的信号灯有规律地闪烁着绿光。
于川拍了拍它冰凉的金属表面，继续沿着站点外围巡视。
接下来的几个检测球都运转正常。
风雪中，这些沉默的金属球体沿着站点的弧形轮廓排开，每隔50米就有一个。
它们记录着这片冰原上每一丝细微的空间震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走到最后一个检测球前，于川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天空。
除了缥缈的极光，只有风雪在永无止境地盘旋。
他蹲下身，重复着已经做过无数次的检查流程，查看读数，清理积雪，测试信号强度。
【12号检测球状态：良好】
“继续保持。”
说着，他站起身拍去膝盖上的雪粒，踩着积雪往站点折返。
沿途抬头看向站点银灰色的穹顶，那些纵横交错的合金骨架间，数十个小型维修机器人正像工蚁般穿梭。
其实整个北极站点的日常运转，完全可以交给机器人负责。
月蚀族的自动化技术，足以让这座科考站在无人状态下运行数十年。
检测球由维修机器人自行维护，补给无人机能精准投送，搜集的空间波动信息也能一秒发送给地球联盟中心。
人类和月蚀族必须轮替驻守北极站的核心原因，藏在《降临监测协议》第17条的条款里。
【所有空间监测节点必须保留智慧生命操作员，作为加密协议的生物密钥。】
他每次登陆主控系统时，扫描仪都会闪过一道特殊的蓝光，采集他的生物信息进行解锁。
月蚀族设计的这套安防系统，将生命本身许多不可复制的地方，变成了最后一道防火墙。
当年机械战争带来的惨烈还历历在目。
许多纯机械值守的地区，好多信息被篡改，甚至是直接操控。
谁也不清楚，降临势力掌握着怎样的技术。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每次登录都是先检测身份信息，然后传送至地球联盟中心，再解锁通过。
看似无意义的存在，实则是北极安全监测点最关键一环。
回到站点，三重气密门在身后依次闭合，将极地的严寒隔绝在外。
于川抖落保温服上的冰晶，舱内循环系统立刻运作，抽走他周身缠绕的寒气。
“生物密钥验证通过，欢迎打猎归来。”主控台上的智脑小A朝他用力挥手道。
另一边，墙壁上的全息屏在他面前展开今日的监测汇总。
数据流平稳，和过去的每一天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小A这时飞檐走壁蹦跳着跟过来：
“今日游戏时长配额还剩16小时，要现在上线吗？”
游戏配额，是他每天可以进行游戏娱乐的时间。
其他时间需要负责查看各类仪器，乃至与地球联盟安全中心通话。
所以不能24小时进行游戏。
但今年他已经30岁了，差不多再2年就能按照特殊工种条约退休，前往数据城定居。
届时，他将开启漫长的养老旅程。
到时候怪物世界就能玩到爽，哪怕24小时不下线也可以。
每年还有各种福利待遇，甚至可以优先享用月蚀族给人族联邦的医疗名额。
“玩，现在最期待的就是上线打游戏了。”
“那我呢，你以前最喜欢和我聊天了。”智脑小A脸上浮现伤心欲绝的表情。
“你现在已经被我打入冷宫了，认了吧。”
说着，于川脱下外层防护服，露出里面贴身的体温调节服。
随后走向生活区角落的银色舱体，此时游戏仓正处在待机状态，边缘泛着幽蓝色的呼吸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