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
马库斯轻咳一声，声音一如往常那样雄浑响亮：
“刚刚得到前线情报，艾菲因南境大公，那个风流国王的情人之一，伊利亚特·亚丝娜率领五万士兵，正在朝着我们边境线的前哨缓缓逼近。”
声音落地，指挥部内响起一阵低沉的议论声和轻微的躁动。
不过碍于威严的马库斯·阿德勒司令官，并没有人表现出什么失态的反应，反而一个个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台上的司令官。
马库斯对台下军官们的反应并不意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声音也变得轻松许多，甚至还开了一个荤玩笑：
“五万士兵就想攻破我们边境线，这位女大公该不会真如传闻的那样，是靠着爬上国王的床才得来的吧！”
指挥部内先是一阵寂静，随后在副官有些过于做作的笑声中，下面的军官跟着附和了几声。
不过怎么听都感觉有些勉强的意味在里面。
马库斯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指挥部内的氛围重新变得凝重。
不管上司怎么淡化艾菲因的威胁，但……三年前翡冷翠发生的一幕幕还是通过吟游诗人的嘴传遍了大陆。
这些中下层军官们自然早就知道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靠着身体爬上大公位子的花瓶。
而是一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驭龙勇士！
马库斯这番振奋人心的话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更在这些军官的心中平添了几丝恐惧。
连最高指挥官都需要通过这种低级把戏来鼓舞军心，可想而知他们面对的是何种绝境。
死寂的气氛被一道充满力量的声音打破：
“司令官说的对！
我也听说那位女大公的容貌确实不俗，多半就是那个混蛋国王的床伴、情人之类的。
这种对手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威胁。
我有个提议，我们没有必要龟缩在防线内，对付这么一个没怎么经历过战斗的女性，我愿意率领一支军队主动进攻。
先行迎战南境大公的先头部队！”
出声的是边境军团第三步兵师师长，休斯·迪安。
听到是休斯师长主动发声，众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和了然。
休斯·迪安平常就是那种奉承上级、溜须拍马的代表人物，跟马库斯司令官还有一层亲属关系。
本来以他的能力素质根本坐不上师长的位置，全靠了他那一张巧嘴，让他成为边境军团的高层之一。
休斯的表态虽然引起了同僚们的鄙夷，不过这番表态却让台上的马库斯司令官十分满意，尤其是对方居然主动请战，愿意离开防线，出兵进攻。
这倒是给马库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艾菲因南境动了，归冕城那边肯定也会跟着动。
前后夹击，一味固守防线早晚会失陷，不如趁着对方立足未稳，出其不意，打退南境的进攻，说不定还能多拖一会儿时间。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盖乌斯国王曾经给他暗中透了底，只要能坚持到贵族武斗祭召开，一切就有转机。
马库斯握着指挥棍敲了敲桌子，指挥部内的议论立刻消失，他开口说道：
“休斯师长的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大家认为怎么样？”
台下的军官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随后共同把视线投向位于前排的休斯·迪安。
休斯师长的脸庞带着坚毅神色，紧攥着拳头，似乎只要马库斯一声令下，他就能立刻带领军队发起进攻。
这番神态倒是让刚刚面露不屑的军官们在心底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
不管休斯师长为人如何，但在关键时刻是真能顶得上啊。
主动进攻要承担的风险可是比依托坚固的工事防守要大得多。
怪不得马库斯一直很欣赏他，光是这种敢于主动进攻的勇气就让在场大部分人都为之汗颜。
几个参谋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后其中一位年长的参谋起身对马库斯说道：
“这个计划有可行性，永霜隘口距离边境线不远，我们可以提前在那里埋伏一支军队，等艾菲因南境的军队进攻边境线的时候，迂回到他们背后，从后方杀出。”
马库斯对这个计划很是满意，沉声说道：
“那就这样定，你们马上拟定一个作战计划出来，这个计划就交给休斯师长执行。
另外，从现在开始，司令部直属的三个独立旅和一个法师团，全部交给休斯指挥！
战争胜利后，我亲自向国王陛下为休斯师长请功！”
休斯·迪安脸庞充满激动之色，大声表态：
“是，保证完成任务！”
马库斯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布置具体的防御作战方案。
他可没忘了，他们的南面还有归冕城这么一方势力在虎视眈眈，甚至是艾菲因国王御驾亲征。
之前的事情锡兰边境军团上下也都知道了。
艾菲因国王率领军队伏击了中央帝国和东域帝国的精锐军队，如此生猛的战斗力迫使边境军团必须把南面作为最主要的防守阵地。
面对这位创下了无数史诗和英雄事迹的国王，这次没有任何一个人拥有休斯·迪安的勇气，敢于直面艾菲因国王的兵锋。
军事会议一直开到晚上才结束，随着马库斯司令官最后的鼓舞结束后，一众军官各怀心思地离开了指挥部。
从他们沉重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们对即将开展的决战也没有抱多大信心。
跟这些人唯一不同的就要属刚刚在作战会议上大展风头的第三步兵师师长休斯·迪安。
他刻意减缓了脚步，等到人走到差不多了，来到马库斯身前，再次表明了自己坚决完成任务的决心。
脸上洋溢的自信神情让马库斯都不由得心生感慨，越到国家危亡的时候，才越能看到忠臣良将啊！
以前休斯在他心中跟那些军官们一样，是一个只会嘴上功夫的官僚，可今天对方的举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马库斯面色感慨地拍了拍休斯的肩膀，说道：
“三个独立旅和法师团你今天晚上就可以带回驻地，等正式的作战方案出来以后，你可以先一步出发。”
休斯一脸担忧地说道：
“司令官，我把直属旅带走，指挥部怎么办？
谁来保护司令官的安全？”
马库斯摆手说道：
“放心吧，我除了是你们的司令官，还是一位传奇阶超凡者，我在指挥部绝对比你安全。
记着，计划注意保密，我等着你凯旋的消息！”
就在马库斯提醒休斯要注意保密的两个小时后，柯恩的面前就出现了三份有关马库斯在指挥部召开军事会议的详细情报。
三份来自三个不同的军官。
大战在即，想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大有人在。
柯恩放下情报，低声念着休斯·迪安的名字。
一旁的温莎德勒轻皱眉头，说道：
“这个名字好熟悉，以前是不是接触过？”
柯恩轻笑一声，说道：
“那个三个月前就在暗中寻找军统站，想要秘密投诚的师长呗！”
话音落地，柯恩就又收到了来自军统总部情报处的最新情报：
“锡兰边境军团第三步兵师师长休斯·迪安希望与一号见面，商议投诚事宜。”
一号指的自然是柯恩。
柯恩望着手上的情报，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低声说道：
“聪明人，真是聪明人，知道把自己给卖个好价钱！”
……
休斯师长带着三支司令部直属独立旅和一个法师团，回到了自己的驻地。
夜色逐渐深了，月光被密林割裂成斑驳的阴影。
睡梦中的休斯·迪安猛地睁开眼，望着通讯石上传来的内容，嘴角难掩兴奋和激动。
他深深呼吸几口，平复内心的情绪，随后换上一身猎户装束，在两名亲信的护送下，秘密离开了军营。
一行三人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抵达边境线外一座废弃的哨塔。
休斯明显感到哨塔内有两道神秘的气息，他心中升起一丝戒备，朝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名亲卫正准备推门进去，柯恩冷肃的声音便从哨塔内传了出来：
“我记得军统给你的消息是，如果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休斯·迪安，那么合作便不成立了。”
休斯神色一滞，脸上浮出犹豫之色，考虑了一会儿，朝两位亲卫摆了摆手。
按了按藏在腰间的魔法卷轴，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进入哨塔，一道挺拔俊朗的身躯映入眼帘，柯恩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银币。
旁边站着一位容貌惊为天人的精灵，即便没有看到柯恩的脸，休斯也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身边能拥有这么一位漂亮的精灵，除了艾菲因国王不会有别人。
休斯师长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就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谄媚：
“柯里昂陛下，温莎王妃殿下，锡兰边境军团第三步兵师师长休斯·迪安，愿意向您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
温莎德勒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轻笑，柯恩没有转身，银币在他的指尖中软停住，略带嘲弄的声音缓缓响起：
“马库斯给了你三个独立旅和一个法师团，而你选择用他们换取自己的前程？”
休斯师长瞪大了眼睛，内心浮出深深的惊愕，这些绝密情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可很快，他又升起一丝鄙夷，对同僚的鄙夷。
看来准备改换门庭的不止自己一个啊！
柯恩这时才缓缓转过头，嘴角带着一丝嘲弄，淡淡说道：
“休斯·迪安将军，根据情报显示，你目前正在效力的锡兰边境军团司令官马库斯·阿德勒将军，是你太太的表哥。
是他一手把你从一名基层军官提拔到了师长的位置。
本王设想一下，若干年前，你是否也曾像今天这样，承诺向他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
柯恩刻意加重了后两个字的音节。
休斯师长抬起头，丝毫看不出脸上任何尴尬之色，说道：
“是，可现在的马库斯将军已经没有资格得到我的忠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