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跟我来,带上记录用的纸笔和奥术影像石。”
迪克想了想,对双子说:
“我和萨奇尔接下来的交谈由你们记录,也算是给你们在刺客庭的职业人生刷一点存在感和业务指标。”
“嘿嘿,我就知道,您绝不会让自己人吃亏。”
性格更外放的萨洛拉丝哈哈一笑,她的妹妹奥蕾塞丝也挑了挑眉头,两人带好了东西又乖巧的请示了奈丽队长后,跟着迪克到达了最深处的牢房。
这里的安保规格非常夸张。
四个高阶守备官外加两台钢铁奥术警卫守着大门,里面还有两位纳鲁祭司在给萨奇尔涤清他体内的邪能,如果再算上这个地下监禁所的刺客庭卫士们,光一个萨奇尔的看押所动用的资源就足够组成一支精锐战队了。
迪克估计,自己看到的这些还不是全部的安保,肯定有藏在暗处的人时刻守着这里。
如果有人想要救萨奇尔离开,还得先击破上方的纳鲁神殿里的祭司们,以及常年坐镇阿古斯的守护纳鲁鲁拉。
神殿中如伊沙娜这样的传奇牧师都不说了,光一个圣光纳鲁就是货真价实的半神阶生物,这种情况下,除非燃烧军团的大恶魔亲自出马,不然萨奇尔的下半辈子都要牢底坐穿了。
“咔”
迪克和四名守备官点了点头,他们让开了道路,钥匙插入厚重的魔法门,随着推动发出的声音,迪克终于看到了现在的萨奇尔。
启迪者比之前更苍老了。
他依然维持着躯体扭曲的姿态,虽然邪能可以被净化,但接触污染能量带来的躯体异化是永久的。
他佝偻着身体低着头,扭曲的脊椎和背后的邪能骨刺看起来分外狰狞,而已经晶化的双臂被圣光锁链死死拷住,其腰部和脖子以及双腿也有沉重的锁链。
这种约束下,萨奇尔别说站起来了,连活动脖子都困难。
两名高阶牧师离开了监禁室,不打算参与到接下来的对话里,免得听到不该听的还要接受刺客庭的审查。
不过囚笼的环境倒是不错,艾瑞达人向来没有虐待犯人的糟糕习惯,他们把这里收拾的挺干净,还有休息用的座椅。
“启迪者,我来了。”
迪克拉开椅子坐在萨奇尔眼前,他说:
“你还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你来审讯我?”
萨奇尔艰难抬头。
那浑浊的眼中依稀可见邪能的绿色光圈残留,但如今这个姿态即便是战败者CG也有些过于夸张了。
只是三天的时间,本就苍老的萨奇尔更像是老了几千岁一样,头发掉光了,身上遍布暗色斑点,迪克还注意到他的手脚甚至都出现了“萎缩”的不正常情况。
这绝非看守们的虐待,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萨奇尔的精神支柱崩塌了。
他的心灵陷入了绝望,导致他进入了艾瑞达人特有又诡异的“破碎者”退化中。
“并非审讯,也并非嘲弄,我只是想要很认真的询问你几个问题。”
迪克语气简短的说:
“还有,你现在这个状态.你距离成为破碎者不远了。”
“你还知道‘破碎者’,那些愚蠢的家伙只是将其视作一个无稽的恐怖传说,但你却知道我的末路将以何种形式呈现。呵呵,我小看了你,迪亚克姆。
阿克蒙德也小看了你。
这就是我们应有的结局,毕竟失败者,总是要被羞辱的。”
萨奇尔并不在意自己的下场。
他现在的状态基本已经放弃一切了,表现的相当无所谓,只是用那双骇人的浑浊眼神上下打量着迪克,在活动脑袋时,其额头处的狰狞伤痕清晰可见,那是迪克在昏迷前用飞斧砍出来的。
并不是致命伤,但却像个耻辱的印记一样。
“问吧,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所以直接问重点。”
萨奇尔重新低下头,他含糊不清的说:
“如果你知道正确的问题.我也一定会给你正确的答案。”
“你为什么会堕落的这么快?”
迪克几乎没有思考,他直接说:
“以我的经验,如你这样杰出的奥术师自有秩序原力的庇护,虽然确实存在盲目自大的情况,但在奥术之道的秩序原力保护下,即便是纯粹的邪能也没那么容易腐蚀你。
其他施法者被‘施恩者’蛊惑也就罢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所谓的‘施恩者’的真面目吗?”
“我当然知道祂是什么,我也知道祂想干什么,我的职责赋予我本该抵抗的意志,但我试过了。
我失败了。
仅此而已。”
萨奇尔叹气说:
“真是个糟糕的问题,我感觉你在浪费你我本就不多的”
“但阿古斯面对黑暗泰坦时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我们的世界存在着群星中最宝贵的‘赐福’,我说的不是圣光!”
迪克打断了萨奇尔的话,他紧盯着萨奇尔,说:
“我不信,堪比‘世界守护者’的你不知道祂的存在!你明明知道,只要我们妥善利用这份赐福,我们就可以从黑暗泰坦手下逃生。我们绝对可以!
那两者的绝对实力虽天差地别,但祂们在力量阶位上最少是一样的伟大之力,一样的至高之力。”
“!!!”
萨奇尔猛地抬起头。
他的动作如此剧烈,让束缚他的圣光锁铐都在这一刻咔咔作响,这动静惊动了门外的看守们。
甚至让奈丽都冲了过来。
这是萨奇尔被收监之后的三天里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激动的姿态,肯定是迪克问出了什么见鬼但直达核心的问题才刺激到了已经绝望的萨奇尔。
但老巫师不在乎这些。
他死死盯着迪克,那双浑浊的眼中闪耀着某种惊喜和意外,在好几秒的直视之后,他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呵呵,你知道祂!你居然知道祂!你知道我们的世界隐藏的最深邃最古老最摄人的秘密!哈,你一个不通智慧的守备官,居然也知道这只有最杰出的奥术师和萨满们才能知道的隐秘!
维伦和基尔加丹都不相信的事,你居然如此了若指掌,甚至知道祂和黑暗泰坦之间的联系与祂无与伦比的潜能
你果然不是什么正经艾瑞达人,迪亚克姆!”
“难道就不能是我在某个时刻听到了世界的呼唤吗?”
迪克板着脸说:
“既然我们都知道祂的存在,就别藏着掖着了,萨奇尔,说说吧,为什么你会在明知道救世之法就在我们脚下的情况下,还要那么坚决的跪拜在燃烧军团面前?
你真的只是一个渴求力量的疯子吗?”
“那不如你自己去看吧。”
萨奇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是他顾及着什么,他似乎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和迪克正在讨论的“隐秘”。
他低下头,又恢复到了那种绝望的状态中。
他说:
“去克罗库恩的石化大森林最深处,去艾瑞达人文明真正诞生的地方,去始祖巫师奥古雷与阿古斯世界签下‘契约’的地方,去寻找那块圣石然后触摸它,去看看我曾亲眼见过的绝望!
如果你真的和始祖巫师奥古雷与我一样,是被世界选中的人,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宁愿放弃自己所有的尊严和人格,也要成为黑暗泰坦的忠犬。
我没有欺骗你们所有人,孩子,孩子们!我背叛了始祖巫师留下的神圣传统,埋葬了我所有的理智和信念,以一个卑躬屈膝的叛徒的身份将邪能引入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为了给我们的文明保留最后的火种。”
“成为曼阿瑞,任由邪能腐蚀心灵与躯体,把自己变成横行星海的毁灭者,让最后的尊严都被自己亲自踩碎。”
迪克身后的奈丽忍不住呵斥道:
“你把这种结局称作‘拯救’?”
“呵,最少你们都能因此活下来,死人是无法传递文明的,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
萨奇尔无意和奈丽争辩。
或许奈丽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不值得浪费时间的“蠢货”,他最后抬起头,看着迪克,对他说:
“圣光救不了我们!奥术和元素之道更不行,孩子,在这个险恶的时刻,不要被你眼前的那束光迷惑了。圣光和奥术与邪能皆无区别,这三者来到阿古斯展现力量怀揣同样的目的。
它们不是我们的盟友,仅仅是心怀叵测的‘寻宝者’罢了,艾瑞达文明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这些外物!
如果你真的想为我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人民做些事情,那么你就得必须首先超越你的信仰!
我直面过那个绝望的问题,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而你破坏了它。
如果你真的听到了世界的召唤,那就意味着你也要面对那个绝望的问题,我很期待.你能给出的答案是否有所不同。
啊,名为‘萨奇尔’的躯壳已经燃尽了,孩子们。
他已经为你们和这个世界燃烧并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他将在黑夜降临时死去,而到那绝境的黎明到来时,他亦会重生!那时,你们就要面对真正的‘启迪者’了。
祝你们好运,孩子们。
也祝你好运,自称为‘迪亚克姆’的陌生人。”
迪克面不改色的起身。
从萨奇尔的最后一句话里,他已经知道这个老巫师似乎看穿了他的伪装,或许是因为他确认真正的迪亚克姆已经死在了那一夜的刺杀中,但这老疯子却没有拆穿。
仅仅是这种话对迪克做了告别并结束了这场问询,他显然不打算再回答接下来的任何问题了。
他已经用他的方式完成了所有的努力与尝试并收获了一场失败,因此,他有足够的力量要把剩下的一切自私的留给自己,享受自己和这个世界已不多的时光。
“你们的对话就像是加密了一样!”
奈丽仔细查看着萨洛拉丝认真记录的问答,她皱着眉头说:
“在你们对话中频繁出现的‘祂’指的是什么?还有萨奇尔说的那个只有你和他还有始祖巫师奥古雷知道的秘密又是什么?为什么连两位大执政官都不知道。
以及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都不知道,你又为什么会知道?”
“我很难三两句话解释清楚,奈丽。”
迪克揉着宽大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角,他说:
“那种事不亲眼看到的话,我即便说实话也没人会相信。”
“但你必须说,迪克,这份记录是要给基尔加丹统帅看的,我不觉得他会允许你这么打马虎眼。”
奈丽出于朋友的担忧,低声对迪克说:
“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个小人物,但等到大执政官召见的时候,你最好原原本本的说清楚,这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
“未来?如果我们真有未来可言的话。”
迪克这会的心态已有些不妙。
他从萨奇尔那番绝望意味拉满如“遗言”般的话中感知到了强烈的不详。
他认为自己已经弄死了阿克蒙德,按理说将艾瑞达文明的命运走向偏斜了一些,而且根据正史记载,萨奇尔和唤醒者密教的政变被镇压后还需要数百年的时间,阿古斯世界才会迎来黑暗泰坦和燃烧军团登陆的绝望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