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温馨的小楼，早已在风雨中破败不堪，楼前竖着一块墓碑，长满了荒草，写着岳氏二字。
后来听村里人说，那个女人一直在等他，终身未嫁，直到生命的最后，依旧期盼着他归来。墓碑上的岳氏二字，也是她最后的遗言。
岳翎星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从来没有哭过的他，在那座矮小破败的墓碑前，放声痛哭。从那之后，江湖再没有岳翎星，只有战无不胜的百战大帝。
原以为忘记了，原来它一直刻在骨子里。即便万年之久，伊人的面容依旧清晰。
百战大帝的眼眶微微湿润。
“喝酒吗？”
山坡的北面，司徒长空递给雪长情一个酒壶。
雪长情没有接。
“这壶酒，是我在离开东胜大陆之前，去云霄楼买的，一直都想尝尝，但舍不得银两，这次终于能够如愿了。”
司徒长空的话，让雪长情笑了起来。
他听过云霄楼，那里的酒，是整个东胜大陆最贵的，一两就需要数百银子。司徒长空从不干歪门邪道，又喜欢行侠仗义，当然买不起。
这里的几斤酒，大概就是他数十年的积蓄所得吧。
拔开酒壶，雪长情喝下一口酒，然后递还给司徒长空。后者仰头，一口饮尽。
“不省一点？”
“再不喝，我怕浪费了。”
雪长情道：“司徒兄，谢谢你的酒。如果我们能活着，我一定请你去云霄楼，包下最顶层，陪你喝上三天三夜。”
司徒长空点头道：“一言为定。”
然后，二人各坐一方，再不说话，彼此却都清楚，这个约定几无实现的可能。
“你们普渡峰的高手来了九成，这些天，应该死了不少吧。”
某处月光直射的山脚，一名气质妖娆的黑衣美妇笑道。
“死了七成，只剩不到数百人，明日，大概会全军覆灭。”
与黑衣美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她身后的白衣女子，面容憔悴而精致，浑身带着圣洁高雅的味道。
她就是普渡峰当代峰主，慈心遥，亦是姬墨柔的师傅。
看了一眼远处白衣染血的姬墨柔，黑衣美妇道：“你们正道就是如此不近人情，为了所谓的大义，什么都可以牺牲。”
慈心月道：“所以，师妹当年才会叛出普渡峰，投入幽梦教的怀抱？”
黑衣美妇冷哼一声。
“我那位任师侄如何，她，应该是师妹你的亲生女儿吧，听闻她生了一个儿子，这既是师妹的孙儿，也算是心遥的孙儿了。”
黑衣美妇豁然转头，喝道：“别自作多情！”
慈心遥问道：“我能知道，孩子叫什么吗？”
等了许久，没有答案。
慈心遥转头离开，脸上的失望和痛苦之色一闪即逝，却没有躲过黑衣美妇的眼睛，这令她心神发颤。
“任逍遥，他叫任逍遥！”
身后传来师妹的声音。
慈心遥娇躯一顿，再度迈开，只是这次的步伐轻快了不少，嘴角甚至微微扬起了一丝笑意。
她叫慈心遥，而师妹叫任潇潇。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最后一夜，血战到底（上）
这一夜，天坑无眠。
而此地的消息，早已通过江湖集传播了出去，整个东胜世界，上至朝堂，下至市井，亦知道了前线的大战情况，几乎没有人能睡得着。
若从天空往下看，就会发现，不管是东胜大陆，南海大陆抑或是苗疆之地，但凡有人居住之地，皆是灯火通明。
就连郊野也不例外。
靠近蜂岛之地的数百个城市，早已瘫痪，变成了空城。
数月之前，城内的人就收拾细软，大包小包地逃向各个方向，恍如浪潮，将这份恐慌带向了更多人。
而在其他地方，因为距离较远，在江湖势力和官府的协同下，暂时没有出现乱子，但谁都知道，这份躁动惶恐的平静，随时都会打破。
届时，整个东胜世界都会一片大乱！
无数的江湖人聚集在酒楼，客栈，茶馆，乃至青楼妓院，或是几人围坐，或是不断饮酒，或是面色焦灼地看着窗外。也有人放浪形骸，进行着最后的疯狂……
而普通百姓们，亦是三五成群，聚集在友人家中，没有欢声笑语，气氛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大部分人就是这样，面对绝境和末日，他们不敢奋起反抗，也不愿接受，只能做个被裁决者，心中却祈祷能够天降英雄，替他们负重前行。
……
大夏王朝。
血神宫总部，一片熊熊大火，焚烧了所有留守的生命。
“族长，事已办妥。”
一名男子恭敬地拱手。在他身前，慕容无过缓缓转身，火光将他那张儒雅的脸，照得有些狰狞。
“太弱了。”
慕容无过发出讥讽的笑声。
从两个月前开始，他们潜伏在东胜世界的二十七支天外人，便开始了行动，四处击杀留守的江湖高手，覆灭了一个又一个顶级门派。
期间没有遇到一次像样的反抗。
更可笑的是，也许是为了稳定，江湖集居然没有披露这个消息。
“炎家，圣木塔，天水宫，长生教，邪刀派……再加上今日的血神宫，还有多少顶级势力？”
慕容无过问。
“仅剩大夏皇室。”
身旁立刻有人道。
“那还等什么，明日便是我天外大军进入东胜之时，诸位，早点办完正事，拿着东胜武者的人头，去迎接我们的大军！我要让东胜人，永远记住这一夜！”
慕容无过哈哈朗笑，飞身离开。
众多慕容一族的高手连忙跟上，亦是跟着大笑起来。旷野之中，无数乌鸦受惊乱飞，遮蔽了天上的缺月。
另外二十六支天外人，亦在各处杀人放火，过处一片血腥，杀到兴起，甚至连普通的村落，城镇都不放过。
短短数个月，死在他们手中的东胜人不计其数。纵然江湖集没有披露，但关于天外邪魔肆虐的消息，依旧在很多人之间口耳相传。
只是，人们已经无力去关注，若是天坑被攻陷，一切皆休，又何必在乎这些？
没有任何一夜，比这一夜更短，更让人煎熬。
当第一束晨光划破黎明之时，不知多少人闭上了眼睛，也有人退回房中，关上窗户，好像这样就能让黑夜更久一些。
无数人的心揪到一起，等待着命运最后的裁决。
……
天坑之中，一道道身影站了起来。
“天亮了。”
百战大帝道。
“是啊，天亮了。”
车任重望着远方。
“今日大概是你我的最后一战，这辈子也就交代了。岳某能否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心中憋了好久。”
百战大帝并不回头，继续道：“你喊石小乐为小师弟，岳某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何等人物，能教出你和他那样的人杰。”
这个问题不止百战大帝好奇，天下人同样好奇，只是连几大情报组织都找不到答案。
“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说了，只怕你不相信。”
车任重的声音中，首次带着浓浓的崇敬。
这让百战大帝忍不住回头，越发好奇道：“说来听听。”
“圣君，十六万年前的圣君，他就是我的师傅，你信吗？”
百战大帝蓦然怔住，而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足足过了半晌，才气喘吁吁道：“多谢，多谢你为我缓解压力，我忽然不太紧张了。”
车任重撇撇嘴，正要说话，目光猛然望向远方。百战大帝亦收起了笑意，浑身爆发出惊人至极的战意。
只见远处，恍如海啸过境，密密麻麻的黑影携着杀气飞扑而来。领头几人，一身气势席卷八方，如大浪潮头，所向披靡，不是天外大军是什么。
“十天已过，是死是降，你们考虑好了吗？”
隔着很远，血海刀皇便厉喝道。
“呸！就凭你们，还想让我们投降，简直做梦，想要奴役我东胜世界，除非从老夫的尸体上跨过去！”
脾气最冲的荡魔教主大笑。
“誓死不降！”
“和他们拼了！”
无数东胜高手响应，脸上带着笑，语气中充满一往无前的决然。
“看来，还是我低估了你们的信念，白白浪费了十天时间，好，好。”
万胜狂人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双目倏然变得暴戾凶残，想也不想，一拳就朝着先前喊得最凶的方位捣去。
咣！
宛如天塌地陷，拳影未至，大片地面已分崩离析，好似十八级地震。
“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什么至尊之下第一人？”
鲛齿鞭崩成一杆长枪，不住扩大间，一重重枪影将虚空撑到了极限，表面出现了锯齿状裂痕，最中心的枪影则凝成一点，以极速刺中了拳影。
轰！
长空剧震，万胜狂人倒飞万米。
靠着鲛齿鞭，百战大帝在初战中占据上风，立刻振奋了东胜的气势。
但车任重看得清楚，收鞭之时，百战大帝分明吞下了一口精血。对方经历了太多战斗，新伤旧伤无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反观万胜狂人，除了衣袍撕裂几处，浑身几乎无恙。
“你找死。”
见百战大帝胆敢逞威，血海刀皇二话不说，携着神刀狠狠劈出，刀芒裂开苍穹，直袭向百战大帝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