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套常规的流程，两人相邻坐定。
只是这一次，两位供奉的气机终于是老实了。
“昨夜之事，朕大致听说了，想不到锦衣卫派来的人竟是九命杀手柳焚余，幸亏是请了五弟出手，换做旁人恐怕…”
赵录一脸庆幸地说道，似乎完全没看出锦衣卫的真实用意。
“皇兄，不只是柳焚余，东厂还有六个死士，袭击了我散仙庄。”
“哦？竟有此事！庄内死伤如何？”
“六个一品而已，哪能伤得了我庄内之人。”
“也是，五弟那散仙庄藏龙卧虎，岂会让这等宵小得逞。”
两人一段对话，毫无营养。
赵录自然早就知道六名死士的事情，只是明面上不能让赵言感觉皇城司一直有在监视散仙庄，只能装作不知。
赵言也知道府内肯定有皇城司的人，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表达坦然的态度。
就算赵录对他放心，但王仁展作为武德使，也不会放着这么敏感的地方不做任何安排，这是职责所在。
皇家，朝廷，许多潜规则，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
“但此事终究是明国过界了，它派人潜入水云间不打紧。派人行刺散仙庄，并且能准确地找到庄中各处的位置，我不能忍。”
赵言沉声说道。
水云间毕竟是开门营业的酒楼，偶尔潜入一个有心人不是难事。
况且和平年代，金宝宝也不可能做得太过火，自然不可能做到毫无纰漏。
但散仙庄是赵言的老巢，占地上百亩，寻常人进了庄内百分百会迷路的地方，庄内地形竟被东厂了如指掌。
这就有些过了。
他自己有武学在身倒没事，可王语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意外。
那赵言会发疯的！
“朕明白，五弟准备怎么办？”
赵录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眼神复杂地看向赵言。
赵言也抬眼和他对视，毫不退让。
“我重启了‘枯叶’，散仙庄也好，水云间也罢，得打扫干净。”
他这一番是陈述，而非请示。
意味着长期驻足于界限之内的齐王殿下，第一次半只脚跨出了线外。
“…”
赵录沉默半晌，吐出一口闷气问道：
“此事不能让皇城司来做吗？”
“皇兄信得过王仁展，我却看不上他的能力。”
赵言直截了当地拒绝道。
“东厂可以大手笔一次牺牲六个一品死士来刺探我散仙庄的实力，这事换成王仁展，他有这魄力吗？”
“这事，我得让向飞流来做。”
向飞流！
殿后二老的气息猛地一滞，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察觉到这一点，赵言心下冷笑。
“既然五弟已经做了决定，那朕就不多言了。”
“谢皇兄！”
“谢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赵录脸上的笑容多了些勉强，但还是竭力保持住了笑意。
“另外，我是来向皇兄道别的。”
“道别？五弟又要去哪？”
这些年赵言不是在庄上读书，就是出去找寻各种古籍，赵录乍听下虽然有些疑虑，但并不惊讶。
“先去江南，再去一趟秦岭，最后，去武当山溜达一圈，会会那张真人。”
“武当！不行！这太危险了！”
赵录断然否决道。
江南和秦岭都还好，江南本就在大宋境内，秦岭纵跨元、西夏、宋、唐四国，也不是什么死地。
但武当山却是坐落在明国境内。
两厂一卫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势必会对赵言下手。
“皇兄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赵言欣然一笑。
“不去露露脸，这个‘大宋第一高手’的名头实在是做不实啊。”
成昆，范夕文
“五弟何须在意这些虚名，各国朝廷都会标榜首座之名，这是惯例罢了。”
赵录仍想再劝，看得出他是真得不愿让赵言冒此危险。
“皇兄不必再劝，臣弟我已决意如此。”
赵言态度坚决。
“有位伟人曾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明国如此挑衅，我若毫无反应岂不让他们更加猖狂？”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此事之后，赵言的反应非常关键。
要想让对方收敛，则必须一次性给他打疼了。
自己涉险上武当，路上只要两厂一卫敢出手，那他就敢下死手，让这些阉货知道什么叫有种。
“唉…朕向来知道五弟有主见，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朕也不多说什么了。”
“路上需要什么，或者想让哪位将军随行，你尽管说。”
“总之！必须要平安归来！”
赵录自知劝不了这个弟弟，无奈只能接受。
自小就是如此，五个兄弟中，赵言从来都是最敢想敢做之人。
若非如此，也不会十岁就被允许出宫开府了。
其他皇子就算是开府后，府中用度也都是靠着皇宫里的赏赐和接济。
唯有赵言，什么生意都敢做，酒楼布行成衣店…
齐王府的生意经营地有声有色，手底下还聚集了数不清的能人。
这一点，赵录是无比佩服的。
有时候也会设想，若是这皇帝让五弟来做，是不是百姓能过得更好一些。
但那毕竟都是设想…
“皇兄不必担心，我就带些齐王府的人，人多了麻烦。”
“也罢，那朕便命耿将军在沉阳关驻军十万，明军若敢有异动，就别怪朕撕毁条约，大军出关了！”
此话杀气冲天，赵言却只是笑笑说“多谢皇兄”。
沉阳关位处宋明两国边境之地，离武当山只有不到二百里路程。
一支精锐骑军，完全可以朝发夕至。
也算是最大限度保障了赵言不会受到明军的围堵。
这样一来，江湖事江湖了。
赵言也可以杀个痛快。
他这次来，主要就是跟赵录报备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枯叶”的事情，也只是放到明面上说一说。
很多事情，兄弟俩心知肚明。
赵录能阻止的事情，赵言本身就不屑去做。
他不想做的，赵录也逼不了。
事情说完后，赵言便告辞离去。
殿内。
赵录沉肩靠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半晌后，殿后走出了三人。
除了康鬼二老，还有一个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大汉。
见赵录并不是在睡觉，康老面色带喜色地说道：
“陛下，这是好事啊。”
“康老说的是，陛下何必烦忧，齐王是天象境的高手，天下少有人能伤他。”
“若一切顺利，齐王可扬我大宋国威，若是不顺…”
“不顺什么？”
赵录骤然睁眼，神色冰冷，不怒自威，二老连忙闭嘴。
白袍大汉见状，眼睛在三人之间打转一番，出面转移话题道：
“陛下，齐王离京一段时间也好，正巧让我家王爷处理好郡主之事，免得闹了误会。”
“嗯，朕这五弟的人品样貌如何，成昆大师也看到了，若不是年少时胡闹了些，也不致让绍敏郡主产生误会。”
“是是，年少轻狂，难免难免。”
成昆一脸温润的笑意，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高僧的模样。
“如此，还请大师将朕的意思带回去与汝阳王解释，至于汝阳王想做之事，朕自会尽力配合。”
“谢陛下，贫僧必然会与王爷和郡主解释清楚。”
他此次从蒙元南下大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赵敏竟然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