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扬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道:“爷,我还没跟您说机关在哪、怎么开呢!”
“不需要。”
李淼抬手就是一掌打在墙壁之上,真气透过墙体,直接损坏了里面的机簧。而后便被他轻松推开。
刚一打开,里面便有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李淼品了品,先是笑了笑,而后头一次认真的运转了周天。
这香气,有毒。比唐门的丹毒更毒十倍不止。蛊毒李淼都可以硬抗,但这香气,李淼要是真托大不管,少不得也要吃个闷亏。
只是这香气的浓度……倒不像是故意放的毒,而更像是女子身上的体香,居住一段时间后自然而然的散在空气当中。这密室又不大透风,就积攒了起来,直到李淼打开门才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李淼迈步走进。
这密室布置的倒是不错,也宽敞。正中放了一张书桌,四角堆积着一些杂物,暗器、兵刃、银两、各类服装之类的,应当是安氏父子为自己逃跑做的准备。
最显眼的是一个摆在最外面的衣架,上面挂着一套宽大的男子衣物,黑衣玄袍,以金丝绲边,不似中原样式。
而在衣架的最顶端,挂了一张青铜面具,上面贴了一张纸条。
李淼上前摘下纸条,细细观瞧。字迹娟秀,写了如下内容:
“‘籍天睿’赠与李大人。若李大人愿高抬贵手,此物可以方便李大人交差。”
李淼嗅了嗅,这衣物上的香气格外浓重,仿佛刚刚脱下没有多久。
李淼笑了笑,放下面具。
正对门口的墙边放了一张罗汉床,此时被褥还散乱在床上。
李淼走到床边,掀开被褥,却是不由自主的“嚯”了一声。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乱的床。
只见那被褥底下竟是密密麻麻的放了一堆吃食,吃完的一堆,没吃完的一堆,还有几支笔、几支不成对的罗袜。
李淼脚在床底一勾,就勾出了一双绣鞋,也是歪歪斜斜,后跟都被踩得塌了进去。
这倒跟他之前所预期的相差甚远。
李淼无声地笑了笑,扔下被褥,回身又走到书桌前面。
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左上角还放了一沓写了字的草纸,好像只是有人练字用的。
李淼随意从里面抽了一沓翻看。
“杀。活。”
“大朔。朱家。”
“皇帝,天人。”
“明教,开国。”
全是这种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散乱的字词。
李淼却是隐约察觉了这几个词之间的联系,经由与朱载交底之后,这些事情他也一直在想。这几个字倒是帮李淼隐隐串起了一条模糊的线。
他无声地笑了笑,翻到了最后一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八个字笔锋顿挫,好像是书写之人心绪起伏之下、不由自主写下的。
李淼叹了口气。
“这便对上了。”
“怪不得朝廷一定要籍天睿死。”
“籍天睿,籍天蕊……是该叫你们籍圃天睿、籍圃天蕊呢?”
“还是叫……仡濮天睿、仡濮天蕊呢?”
苗人为何与明教勾结,朝廷为什么一定要籍天睿死,籍天睿为何能贯通蛊术和武功这两个泾渭分明的东西。明教的嫁衣神功从何而来,蛊兵又为何与苗人的蛊兽同根同源。
回答,都在“籍”姓上。
“籍”作为姓氏,在大朔少有传承。尹敏君查阅的古书上一共写了四种渊源。
其他三种且不提,单说最后一种——春秋时期卫国籍圃,属于以地名为氏。
相传春秋时期,卫国有王室籍圃,即王室贵族籍田中用来种植果树瓜菜的园地,或养殖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的园林,管理籍圃的官吏及其役人即称籍圃氏、籍田氏等。
在籍圃氏、籍田氏的后裔子孙中,后多省文简化为单姓籍氏、田氏,世代相传至今。
所以籍姓,也可以说是籍圃。
籍圃天睿,是化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出身。
而原名,应当是读音相近的“仡濮”。这个姓氏,李淼在齐鲁平山卫就遇到过。
仡濮氏,苗人十二宗支之一。
第151章 两处选择
真正的籍天睿在十五年前已经死了。现在的明教教主,名字是籍天蕊。
但无论是籍天睿还是籍天蕊,都是苗人,原名应当是仡濮天睿、仡濮天蕊。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出身,所以将“仡濮”化名为读音相近的“籍圃”,又简化为“籍”姓。
苗人为何与明教勾结,明教的蛊术又从何而来?
因为明教的两位教主,全都是苗人,而且都是苗族十二宗支的“仡濮氏”出身,本身就是正宗的巫蛊传承。
一切的疑问都由此得到了解答。
但同时,也催生出了新的疑问。
籍天睿一个苗人,三十年前初次现世,就以明教绝学力压五大派高手,他这一身高深的明教武功底子是从何而来的?在籍天睿之前,是谁将明教和苗人串联了起来?
苗人到底对明教抱持着什么态度。若是敌,为何十五年前要跟明教一起造反?若是友,又为何要在苗王墓中暗暗留下提醒,让李淼见到嫁衣神功、蛹女、蛊兽,从而得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籍天蕊与籍天睿是什么关系?看名字像是兄妹,但当年籍天睿身死、明教元气大伤之时,她在哪儿?现在又为何要冒出来?
这个籍天蕊不但没有对这些事情严防死守,反而像是在引导着李淼一步步接近真相。
籍天蕊不久前就在此处,就居住在这间密室之中。这密室里的一切,还有那个天人境的蛹女,都是她故意留给李淼的线索。
李淼放下了那一叠纸,看向桌上放着的两沓装订起来的册子。
他拿起册子,翻看了一下。
一沓是苗疆各大苗人寨子的地图。地图之上标注极为详细,人手、明暗哨位置、各种建筑方位、路线都一清二楚。若是照着这册子攻打,以明教的实力,十拿九稳。
另一沓是顺天府城的地图,同样详细标注了各种坊市、镇守兵卒、防线的分布。这东西要是放出去,少说要死个三品官。
李淼嗤笑一声:“不愧是一家人,连做事都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
显然,籍天蕊要跟十五年前的籍天睿一样,让明教兵分两路。一路前往顺天府,一路在苗疆。
从距离来看,言下之意,是想让李淼先去苗疆,再去顺天。
就是不知道,明教这次又要去顺天府闹什么幺蛾子。
李淼无声地笑了笑。
他拿着那两沓资料,转身走出密室,找到了探头探脑的安梓扬。
“你去你家门口,现在应当有个人在门口守着,你跟他说是我的吩咐,把他带过来。”
安梓扬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就把守在门口、这几日跟在李淼屁股后面东奔西跑的锦衣卫带了过来。
李淼将他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那锦衣卫的脸色霎时间便苍白了起来,变得极为难看。
“镇抚使,这,这……”
“这事情,说不得要捅破天了啊。”
李淼将那两沓资料交给了他,说道。
“你把东西带给指挥使,让他老人家自便即可。”
“我有些事情要去做,应该也能赶得上家里的事情,让他不必等我,只管出发就好。”
“是!”
锦衣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李淼这才回转,也不见动作,也没有声响,“唰”的一下就出现在墙角竖着耳朵偷听的安梓扬身后。
“听够了没有?”
“卧槽!”
安梓扬猛地抖了一下,而后强作镇定转身,谄媚的笑道。
“爷,我不是——”
“行了行了。”
李淼摆了摆手。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有事儿,吃饱了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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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李淼吃完了饭,已经是将近日落时分。
他这一顿饭,足足吃了有两个时辰。
武功练到他这种程度,已经不再用跟常人一般天天进食。一顿饭半月也可,一月也可。
只不过,李淼跟那些武疯子不一样,不会刻意折磨自己。美食美酒这种东西,他是顿顿都不能落下的,不然这武功练了岂不是跟白练一样?
这安家虽然被明教闹了一通,但一来家底确实厚实、经得起折腾;二来易容功法明教也不是人人都会。一番算下来,其实安府上的下人大体都还在。
安文杰收到安梓扬的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安排了一桌最为豪华的酒宴,席上是满满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哪道菜冷了,不等李淼说话就撤了下去,那边伙房就端一道新菜过来,保证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散发着“锅气”。
李淼与其说是在“吃”,不如说是在挨个“品”。
在顺天府呆的太久了,这南方的菜色倒是新鲜,别有风味。
反正吃饱了,稍微运转一下周天,肚子就又空下来了。
他倒是轻松,安家父子却是如坐针毡,硬生生陪着李淼吃了两个时辰。
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不知道李淼的身份呢。兔子陪着老虎吃饭,能忍着不跑,已经是他俩定力十足了。
李淼尝的差不多了,见端上来的菜色已经开始重复,便放下了筷子,用茶水漱了漱口,吐在盆里。而后拿着下人捧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这才看向两人。
“差点忘了,还没跟你俩通报姓名。”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李淼,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