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是帮佣这类,本身就各个大户之间来回窜,做完活儿回家之前小聚一下,几杯小酒下肚,这八卦也就自然而然流传开了了。
此时这几人已经是酒过三巡,脸红心热,迷迷糊糊。
见李淼提着酒过来,一看酒壶就知道是平时喝不起的好酒,自然也不会推让。
忙给李淼让了个位置,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这“闹鬼”的故事讲了出来。
要说这吴员外,乃是这平山卫有名的富户,家中良田千顷,府上是金碧辉煌。
吴员外的祖上发家的过程,说起来其实是非常残酷的。
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淋淋的,在封建时代尤其赤裸。
良田千顷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往往靠的是巧取豪夺。
金碧辉煌当然也不是娘胎里带的,每一分都是从人身上剥下来的。
好在,吴员外的祖上是聪明人,知晓能让富贵传承下去的关键,不是让财富变得更多,而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你配的上有这么多钱”。
于是他对上开始结交官员豪强,为自己找了些靠山。
对下,他也开始收敛习气、积德行善,碰上大荒之年也施些粥。佃户晚了几天交租,他也让手下上门说些“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的话、主动宽限一段时间。
就这样传了两三代,到了吴员外这一辈,在平山卫的风评就成了“怪不得人家有钱”。
吴员外本人不大聪明,读书不成,也就老老实实在平山卫做个富家翁,日子过得也算舒心。
可打从一月前起,吴员外的日子就开始难过起来。
最开始是府里的护院,晚上巡夜的时候,总感觉身上发冷、心里打怵,也找不到缘由。
再后来,府里的花草也开始蔫儿了。
又过了几天,下人们打扫院子的时候,总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发现些动物的尸体。
一开始是些蛇虫鼠蚁,后来是鸟,再后来就是些野猫。
要知道这时节已经是深秋,天气转凉,寻常尸体总也要放个两三天才开始腐烂。
这些尸体却像是死了一段时间了,已经开始生蛆、腐烂发臭。
一开始下人们觉得,可能是些野猫把尸体叼进来没吃完。或者是有些小孩儿调皮,顺着院墙扔进来的,也就没有多在意。
结果打扫了一批,第二天又死一批,尸体越来越多,本来清幽的院子都泛着一股臭味。
就这么过了十几天,吴员外终于是忍不住了,就让护院晚上都去院子里守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一看,就看出事儿来了。
据守夜的护院说,当天晚上格外冷,月亮也被云遮住了。
整个院子里只有灯笼的亮光,一帮人分散在院子里,只能勉强看到彼此的身形,甚至都看不清对面人的脸。
一群人在院子里,闻着淡淡的尸臭味,都觉得心里发怵。
就在他们强打精神守到四更天,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
喵~~
一片寂静之中,就听见一声猫叫。
一只雪白的大猫就从院墙上走了过来,两只眼睛碧绿碧绿的,好像在空中飘得两点鬼火。
这大猫步伐僵硬,完全不像寻常野猫那样灵敏,反而一瘸一拐,简直像是具刚学会行走的尸体。
有护院提着灯笼,壮着胆子去看,结果“妈呀”一声就吓得坐在地上。
那大猫,皮肉朽烂、形销骨立,脸上的肉都掉了一块,露出白生生的牙齿来。
肚腹之间空荡荡一片,干枯的肠子拖在脚底下,肋骨参差不齐的长在胸口上。
那大猫,显然就是一具尸体!
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那个护院!
听到此处,李淼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正在跟王海说悄悄话的小四,转头给说话那人倒了一杯酒。
“然后呢?”
那人喝了酒,压低了嗓门,继续讲。
那护院惨叫出声、跌坐在地上,剩下的人忙赶过去扶。
这年代的人普遍迷信,顶天了听家里长辈讲过几个鬼故事,哪里见过这场面。
结果就一起被那大猫吓得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大猫见到人就停下了,两只绿油油的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人看。
那只剩半张皮肉的脸上,分明露出一个僵硬的、人一样的笑来!
喵——!!!
一声嘶叫,就朝一群人扑了过来!
护院里有个年纪大的,年轻时是跑江湖的,见识多胆子大,用手里的长棍在半空中拦了一下。
啪嚓。
却是一声脆响,把那具猫尸扫成了两截。
那大猫的上下半身掉到地上,还不住地挣扎,试图朝人身上爬。
几人都吓得面无人色,还有胆小的当场就吐了出来。
还是那老护院喊人拿来干草火油,把那尸体一把火烧了。
一帮人等到天亮去跟吴员外汇报,吴员外一开始还不信,但一帮人都信誓旦旦说看的真真的,也就没再怀疑。
当众赏了那老护院二十两银子,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可过了几天,左等右等就不见老护院回来。
等吴员外派人去老护院家里查看,却发现老护院已经死在了家里,整个尸体都烂的不成人型。
脸上的皮肉,也跟那只大猫一样,少了一半。
第22章 鬼、怪、打秋风
死了人,事情就大了。
吴员外赶紧让人报官,官府见是吴员外报官,也不怠慢,当时就派了衙役、仵作去老护院家查验。
结果仵作查验了尸体,却说这人死了最起码有一个月了。
可距离老护院从吴员外家离开,到发现他的尸体,也就只有五六天而已。
仵作一开始不信,说他绝对不会看错。
一般尸体一开始是尸僵,逐渐发黑。
到了五六天开始膨胀起来,变成俗称的“巨人观”。
等到二十天左右,逐渐皮肉坍塌。
以老护院尸体的这状态,皮肉都朽烂了,最起码也得是一个月以上的状态。
可当时见过老护院的人不计其数,都拍着胸脯说前几天刚见过他,那时还活蹦乱跳的呢。
那仵作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难看,连忙拉着吴员外家一个管家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可能是有脏东西,官府管不了。”
“你赶紧回去,让你家吴员外找找僧啊道的,做做法事,说不定管用。”
那管家回报吴员外,吴员外也害怕了,就请了当地有名的大师,在家里开坛做法。
谁知道,不请人还好,大师一来做法,事情更是急转直下。
那大师做了法事,当时信誓旦旦的跟吴员外保证,脏东西已经被驱散了。
结果那大师到家就开始吐血,然后一病不起,不出三天就一命呜呼。
吴员外没办法,又派人去报官,结果衙役们见了他们家的人都避之不及。一问才知道,那仵作回了家,也是莫名吐血,没出几天就死了。
消息传开,吴家上下人心惶惶,不少雇来的下人们都纷纷出逃。
好好的一个家,一时间兵荒马乱。
说着说着,时间就到了现在,续上了一开始李淼听到的话题。
“我家小舅子胆子大,吴员外家这几天缺人,给钱给的痛快,他就去了。”
“结果可不就真撞见了鬼!”
那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凑过来。
“就前天晚上,他在院子里边走,就觉得风越吹越冷,冷的他都受不了。”
“他想着反正没人看见,索性回房睡觉去。”
“结果就在往回走的路上,见到了那鬼。”
“女鬼,披头散发,一身白衣服,满脸是血。”
“眼眶下边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那血就从那窟窿里流出来,滴在地上。”
“啪嗒、啪嗒、啪嗒……”
那人说的起劲,竟然还自己加了口技,模拟血滴到地上的声音。
李淼被逗笑了,也是捧场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就晕了呗。”那人伸手要从酒壶里倒酒,结果就倒出来几滴,讨好的看向李淼。
“后边他养病的时候,做了个梦,也可吓人了。您看这酒……”
“哦,喝完啦。”李淼起身,対几人拱拱手:“那我也不叨扰了,诸位慢饮。”
那几人失望的看着李淼走开,把自己喝的劣酒倒进李淼拿来的酒壶里,用力涮了涮,几人分着喝了,继续闲聊。
李淼走回桌前,菜已经上齐了。
他没回来也没人动筷,小四和王海还在腻歪着,倒是梅青禾已经睁开了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一道糖醋鱼,一言不发。
李淼走到桌前,笑着说了一句:“吃啊,等什么呢?”
几人这才纷纷开吃。
吃着饭,王海就对李淼问道:“兄长,您这次是打算在这玩几天?”
“玩什么?”李淼看了王海一眼。
“刚才看您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咱们走不了了。”王海笑道。
“反正这趟就是跟您出来见世面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的好像跟着我吃亏了一样。”
李淼说道:“又短不了你的俸禄。”
王海点头称是。
一顿饭吃完,几人酒足饭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