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刻意让皇帝知道自己来了,就是要让皇帝投鼠忌器,让他对宗室下手多一分顾忌。然后看看明教和建文帝的行动,再做打算。
果然,皇帝目光逡巡了许久,却是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与建文帝交战的高手。
李淼用“俸禄”创出的功法,可不是容易识破的。
他沉默了片刻,却是轻笑一声,便再次恢复了那副温和的表情。
“朕方才忽然想起,贼人在赴宴的路上害了几位宗室之事,心中不由得有些哀怜,一时间失了神。”
诸位宗室这才如释重负,连忙向皇帝说些“劳烦陛下挂念”之类的恭维话。
皇帝摆了摆手。
“黄大伴伤势颇重,朕草草问了几句便让他去疗伤了,却没有细问是哪几位宗室遇害、又是哪几位宗室受了惊吓。”
“站出来,让朕看看是否有恙。”
朱载暗道不好,却是躲无可躲,只能与李淼、思柔郡主,连同之前一路的几个宗室站了出来,走到皇帝面前,齐声说道。
“有劳陛下垂怜,臣等无事。”
在看到朱载站出来的瞬间,皇帝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深沉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朱载的手。
“爱卿可是朕的腹心,锦衣卫是朝廷的耳目,万万不可出事啊!”
朱载正要道谢,却猛然间发觉自己的经脉之中探入了一股如游丝般的真气。
“陛下!”
朱载猛然抬头看向皇帝。
“爱卿,朕大略懂一些养生之法,武学上也有些造诣。朕不亲自看看爱卿是否留下内伤,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皇帝眯着眼睛,与朱载对视,嘴上满是关心。
朱载在那双眼睛之中,没有发现半点笑意。
好在他被李淼提醒之后早有准备,自己的武功又确实没有什么蹊跷,强作镇定之后,面色如常地说道。
“陛下偏爱至此,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无妨、无妨……”
皇帝含笑牵着朱载的手大略查探了一番,心中却是“咦”了一声。
“真的不是这老物?”
“前段时间与明教牵扯最深,今夜又凑巧与建文帝撞上,那个跟建文帝交手之人又在此处……朱载却真的干净?”
“但这武功,确实是锦衣卫的路子,境界也只是寻常的绝顶……”
他却不知道,朱载身后的李淼,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他囊括进了自己的三尺之内。只要皇帝有一丝对朱载下手的意思,李淼就会立刻动手。
在周边宗室眼中,这是一幅君圣臣贤的和谐景象。但在他们看不到的暗处,此时在这景象中心的三人,已经是剑拔弩张、杀心暗起。
只要其中一方露出一丝异动,立刻便是血溅当场!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皇帝笑着放下了朱载的手。
“爱卿无事,朕便放心了。”
他终究只是有所怀疑,心性又极为自负,对自己查探的结果没有半点怀疑。细细查探之后没有发现端倪,便暂时排除了朱载的嫌疑。
但,他却不会就此停手。
皇帝转头看向其他几位站在一旁的宗室,眼神森冷、温和笑道。
“来,剩下几位,朕也看看。”
“!!!”
朱载顿时汗毛倒竖,强忍着才没有回头看向李淼,背心已经流下了一丝冷汗。
第218章 提前
“呼——”
回到座位上坐下,朱载这才暗暗长出了一口气,悄悄看向李淼。李淼察觉到朱载的目光,轻笑一声,也不转头,自顾自低声说道。
“怎么样,指挥使?刚才是不是感觉心脏怦怦跳哇?”
“你还真能瞒过陛下?”
朱载轻声说道。
“就你那半个时辰创出来的功法?”
“切。”
李淼嗤笑一声。
“他又不好真的把真气探进丹田细查,只是大略看看经脉打通了几条、真气有多浑厚而已。”
“我这功法可是拿建文帝半条命换来的,要是这么简单被他探出来,建文帝直接回坟里躺着算了。”
朱载却不知道什么“八小时工作制”的“俸禄”机制,只觉得李淼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一时间却也不好多问,只得就此作罢。
上首处,皇帝缓缓坐下,面上不显,眼神却是一遍又一遍地在诸位宗室脸上逡巡。
“还真的不在建文帝手下活下来的那几个宗室之中……那到底是谁?”
“朕一开始便觉得奇怪,虽说孝陵卫天人不少、传承不低,但凭空冒出来一个能跟建文帝两败俱伤的高手也是蹊跷。”
“莫非……此人本就是某个宗室?当年成祖还在其他分支里面,留下了后手?”
“也罢。”
皇帝冷笑一声。
“却是正好。”
“建文帝在墓穴里躺了百余年,又被断了十几年的供给,此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若没有天人和宗室补充,最多半月自己就会死,所以他不会离开顺天府,只会留在皇陵与朕作拼死一搏。”
“明教已经投入了全部弟子,多年积攒下来的天人也已经消耗殆尽,若此番谋划不成,日后也再难起势。”
“孝陵卫不会离开皇陵。”
“此三者眼下都在皇陵,朕本来唯一担心的就是与建文帝争斗的那人跑了,日后难免会是麻烦,却不想你自己送上了门来。”
“既然已经到齐了……那便一起死在皇陵吧!”
皇帝含笑举杯。
“诸位宗室都是大朔栋梁之材,看到诸位齐聚,朕心甚慰!且满饮此杯!”
诸位宗室齐齐道贺,一同举杯。
其中有几个年轻的边缘宗室,听到皇帝此话,激动地面红耳赤,只觉得陛下当真圣明,此番家宴过后就要重用宗室,自己也能随之起势了。
一时间场面便热闹了起来。
只有朱载、李淼和恭懿郡主心中冷笑。
皇帝装作酒醉,走下主位,在诸位宗室之间逡巡了起来。每经过一人,便亲热的拍拍肩、或牵起手说话。
诸位宗室都是激动地不能自已。
皇帝却是暗自思忖:“已经探了一圈,还是没有端倪。要么是此人已经离开,要么是……他还真的能躲过朕的探查!”
心思一动,转头就看向朱载。
朱载心头又是一跳。
正当此时,却忽然从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入,低头俯身,却是没有说话。
皇帝摆摆手示意诸位宗室继续酒宴,走到主位上坐下,那小太监才凑到他身边轻声说道。
“陛下,明教人正在城外散播此物,江湖人已经愈发聚集了起来。”
“供奉们已经看过,确实是真本无疑。”
小太监从怀中拿出一打纸张,放到皇帝面前。
“明教人还散播了消息,说是此次正是要以此物恭贺陛下践祚第二十四年。待到后日陛下祭祖之时,就要将此物的全本分发出去。”
“眼下城内外的江湖人已经尽数聚集了起来,全都在等着后日陛下前往皇陵祭祖。北直隶各处的高手,也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皇帝眼神一凝,伸手拿起那一摞纸张。
“欲用其利,先挫其锋。”
“嫁衣神功!”
啪!
皇帝将那一摞纸张摔在桌上。
“好哇,好哇!”
“好大的手笔!”
“不过,你明教既然已经说明了日子,朕又岂会遂了你们的心意!”
皇帝猛然间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诸位爱卿。”
宗室们本就暗暗注意着皇帝的举动,此时齐齐安静了下来,目光移向皇帝。
“方才朕想到一事。”
皇帝缓缓说道。
“今夜有贼子暗害了几位宗室的性命。方才朕又收到消息,有人暗中散发秘籍,将众多江湖人都聚集了起来,说要等到后日祭祖之时散播全本!”
“这是要藏身在江湖人之中,准备在后日祭祖之时闹事!说不得就是要对宗室不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这如何是好!”
“是啊,若贼子在祭祖之时闹事,我等安危事小,若扰了诸位先帝的安息,我等日后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诸位先帝!”
啪啪。
皇帝再次拍了拍手。
“也罢!”
“今日酒宴,本是为了体谅几位老宗室的辛苦,才提前办了。”
“既然贼子已经准备在后日闹事,那索性,祭祖之事也提前!”
皇帝斩钉截铁地说道。
“明日,明日便前往皇陵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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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