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对贫道没用的,安千户,你——”
“臭牛鼻子你不妨低头看看!”
安梓扬于半空中喊道。
话音未落,老道就忽然感觉一股恶臭从脚下传来,直直窜入鼻腔之中。
他终于变了脸色,低头一看。
脚下,是一片金黄色的汪洋,也不知安梓扬从哪里寻来的这么多“金汁儿”,将这十丈见方的池子填了个满满当当。
而且还不止于此,老道分明能看到,在池水中还有数道火光正极速燃烧,已经非常靠近那些被油纸包住的火药。
下一刻——
哗啦!!!!
一道黄龙窜上半空,而后分散而下,将整间院子都覆盖了起来,淅淅沥沥地洒满了整片天空。
安梓扬没有回头去看,一拽绳镖跳到屋顶,单手朝上一撑,袖子炸开,便举起了一把铁伞,挡下了空中落下的污秽。
他快步跳下屋顶,全力朝着下一间院子赶去。
这陷阱不可能对天人有效,充其量就是恶心他一下,激起天人的怒火,让他死命来追杀自己,暂时放弃破坏此处的目的。
果然,下一刻,身后便传来老道的声音。
“安千户贫道是李大人喊来的援手!”
声音已经不再好整以暇,有了些怒气。
老道武功再高,也难以将如雨点一般溅落而下的污秽尽数挡下,已经被淋了些在衣角上。
安梓扬将铁伞往身后一举,另一只手在肩膀上一拍!
“你猜我信不信!”
“吃屎吧你!”
铁伞陡然翻卷,将伞面上的污秽尽数弹射出去,覆盖了安梓扬身后的整片区域。
看着面前洒来的一片腌臜,老道后悔了。
怎么就忽然想替李淼试探一下这里的守备,怎么就忽然想跟安梓扬过上几手……这小子的名声,在江湖上可不比李淼好上半点!
这几手伤不了他,可恶心是真的恶心!
若是生死之争,他自然可以拼着不要脸面,追上去把安梓扬弄死。但眼下安梓扬可是友方,他只能躲,一躲,安梓扬就有时间发动下一个陷阱,后面不知还有多少恶心人的东西等着他撞上去。
可要他沾着一身腌臜之物去跟安梓扬说,自己是武当的天人,前来相助……他真的拉不下这个脸!武当也拉不下这个脸!
“也罢,终究是贫道咎由自取。”
老道一声长叹,闪身避开。
安梓扬借机跳下屋顶,快步窜到院中,抬手就从地上提起一根铁索,一拉绷得笔直,这才气喘吁吁地看向老道。
“老牛鼻子,你来呀,看小爷整不整得死你!”
老道跳下屋顶,就要上前,却是眉头一皱、停了下来,左右扫视一圈,鼻子动了动。
“原来如此。”
“安千户,你果然对李大人是忠心的,不惜用性命做饵,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安梓扬暗道不好。
老道发现了。
这里,是一片埋满了火药的陷阱,触发机关就在他手上。只要他一拉,就算是天人也要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之前那看着下三滥的“屎池”,其实是连环计。为的就是激怒来犯的天人,叫他来追杀自己。同时用那些腌臜之物的恶臭,掩盖住这里火药的异味。
但还是被发现了,境界之差,终究不是些许小道可以弥补的。
安梓扬抬手就要拉动铁索。
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这里,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却见老道抬手一拦,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举在面前,对着安梓扬哂笑道。
“安千户,贫道真的不是敌人。贫道是李大人请来的援手,武当传人。”
“之前略做些试探,也是为了替李大人看看此处守备是否严密。切莫动手,不然贫道无颜再去见李大人了。”
安梓扬动作一顿,看向那张纸。
那是一张沾满了血渍、发黄的旧文书,上面按了个手印,依稀能看到上面写着“锦衣卫百户李淼,一日只作工四个时辰,立帖为证,锦衣卫指挥使朱载于此处按手印,终生有效,绝不反悔”的字样。
正是当年李淼让朱载签下的那张“劳务合同”。
也是李淼交给老道,让他证明自己身份的凭证。
安梓扬手一松,铁索落下。
他也陡然肩膀一垮,斜乜着老道,半晌,才干巴巴地、无奈地笑了一声。
“呵呵……”
“道长,先洗个澡吧。”
老道面色一黑,也是尴尬地把沾了污秽的外袍脱下、扔在地上,朝着安梓扬拱了拱手。
“安千户好手段……呵呵……”
————————
半晌之后,老道换了身衣服,与安梓扬碰面。
安梓扬带着老道朝着这处衙门内部走去。
“道长,之前得罪了。”
“哪里,是贫道孟浪了。”
“呵呵。”
“呵呵。”
两人都是尴尬地笑,走到一处广场。
安梓扬蹲下身,在地上扣了扣。
少顷,地砖翻转而起,梅青禾按着剑从里面探出头来。
“何事?”
安梓扬干笑道。
“镇抚使大人请来了援兵,武当的高人,带他来看看。”
梅青禾点点头。
“进来吧,约摸已经完成一半了。”
三人走入地下,沿着新挖开的密道转了约摸盏茶时间,从一处出口走了出来。
老道放眼望去。
此处,是一个百丈见方的广场。
无数锦衣卫和唐门弟子,正紧锣密鼓地在地上捣鼓着什么。另有许多孝陵卫的军士,从几处密道中抬出一担担漆黑的粉末,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
而在广场侧面的门楼上,正悬挂着一方牌匾,上书三个大字。
“王恭厂。”
第406章 闯空门
老道只扫过一眼,便不再说话。
他只要做好护卫和打手即可,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安梓扬来安排。
安梓扬也没有多说,带着老道在广场上转了一圈,指点了几处重要的地方,便将老道带到了一处营帐歇着,自己则是回到广场上,继续紧锣密鼓地忙活了起来。
这一忙活,就到了日落时分。
王恭厂这个地方,不能见火,晚上也不能点灯,一到日落时分就得停工。锦衣卫、孝陵卫和唐门弟子顺着密道依次离开,此处就只剩下了安梓扬和梅青禾。
两人被李淼安排来这里也有几天了,虽然平日里因为梅青禾的性格,两人没多少接触,但现在也多少培养出了些默契。
梅青禾自顾自在广场中央盘膝而坐。
安梓扬则顺着密道,再度回到了之前跟老道斗法的衙门。
这衙门跟王恭厂中间隔了段距离,安梓扬故意在门口留了锦衣卫守卫,算是一个诱饵。若东厂来查探,在这边闹出动静来,梅青禾在王恭厂那边听到后也能做好准备。
安梓扬回到这边之后,先是支使下属去将白天用过的陷阱都复原,而后用了些饭、歇了一会儿,就到了深夜。
待到月光从窗缝中落到安梓扬脸上的时候,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下床穿好衣物,又从床底拉出了一个硕大的箱子。
安梓扬敞开了箱子。
刚一敞开,箱子里就陡然升起一阵诡异的香气,月光映照其中,照亮了无数散发着寒光、形状诡异的暗器。另有数个坛子,里面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从箱子里取出了七八样东西,往身上一拍就消失不见,而后提着箱子走出房间,到了院子正中的石桌前坐下。
有锦衣卫端来酒水,放在桌上后拱手离去。
院中安静下来。
只剩安梓扬倚靠着那个箱子,一口口抿着酒水。
就这般过了半个时辰。
一侧的屋顶上,陡然响起一声哀嚎。
“啊!卑鄙!”
噗通。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影从房顶滚落,砸在地上,伸手想把刺入脚掌的铁蒺藜扒下来。刚一伸手,脸上就泛过一阵青紫色。
头一歪,失去了声息。
安梓扬瞥了他一眼,抿了口酒。
“师弟!”
又一个黑衣人在屋顶上对着尸体喊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安梓扬,怒骂道。
“安梓扬,你这走狗!”
“还我师弟命来!”
话音未落,此人从屋顶猛然跃起,如飞鸟一般凌空跨过了数丈,手中短剑直刺安梓扬,转瞬间就将距离缩短到了数尺!
却听得半空中“噗嗤”一声。
这人表情一怔,还未做出什么反应,手臂就从胳膊上掉下,短剑也仓啷啷掉落在地。
“什么手段!他明明没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