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雷一愣,按道理周岩绝无就此跃上屋顶的可能,这……
虽然有提纵术的身法,但更主要借助的还是脚下爆发力,他淬炼通了跷脉?
呼延雷的粗中有细的人,回想这几日周岩在武场练拳时候的样子,拳法的大气舒展,步伐和身形间行云流水的配合,比较以往似有极大不同。
镖师抓了抓头发,“老天爷哦,这小子什么天赋悟性,几日前才求教修炼轻功,这就入门且淬炼通了跷脉。”
他再回想在周岩家里面吃食,王逵说十来年左右周兄弟定能淬炼疏六条正经的事情,骤然感觉那番言语笑话的不行。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天赋差距竟如此巨大。”呼延雷自言自语一声。
……
周岩藏身在房檐落下的阴影中,左手攥着两包石灰粉,右手押刀,一遍一遍回忆着镖师王逵的五虎断门刀法,最后所有的意识都定格在对方曾施展过的“夜战八方”这招式上。
陡然袭击,自是此招最好。间或时刻,还会想几个夜行人会不会原路折返,真要落空了,就当是带着趟子手做了一次危机演练,且自己内心也可安稳很多。
两刻时左右,周岩视线远端鳞次栉比的建筑间,四道人影兔起鹘落而来,居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麻袋。
“采花贼!”
周岩首先想到的是采花大盗,遂又想起了欧阳克,白驼山的少主天生好色,经常派人到各地搜罗美女,收为姬妾。
沙通天想要擒李莫愁献给欧阳克,就是此因,按照大同府郊外遭遇鬼门龙王的时间推算,欧阳克也差不到了中都。
他轻微出口气。
距离的拉近犹若幻觉,周岩耳边已经响起猎猎风声,刷地刀光贴着屋檐暴涨而起,他挥出了精、气、神巅峰的一刀。
“夜战八方”,雪亮的刀光带着吞噬一切决然和霸道。
前方的夜行人哪料到忽有狂徒夜拔刀,完全反应不及,席卷了半丈的刀光将对方下半身直接斩开,粘稠的血液犹如爆炸般迸溅四射。
藏身在院内的呼延雷眼皮子直跳,那被斩了双腿的夜行人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对方身子还未落下去,周岩身形猛地窜升,推着男子半截身子撞向屋顶的另外一名夜行人。
对方翻手钢刀勾出滔天的锋芒。石灰粉就在刀光中爆开。
呼延雷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那夜行人大骇,闭目身子急向后倒掠,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径直落向院内,随同落下去的还有扛着麻袋的夜行人和断后的一名男子。
被周岩洒了石灰的夜行人眼睛灼疼,身形落地,呼延雷铁枪的锋芒已经放大过来,他就地翻滚,镖师手中铁枪朝着地上的男子如影随形追刺过去,整个身体也顺着钢枪前扑,猛然间大枪铁犁耕地般没入地下,呼延雷抖手腕提枪,青砖及上面的男子都被挑入空中。
呼延雷手中大枪舒服挑起,刹那间破风而出,刺入对方腹部。
“噗!”
镖师拔枪、男子落地,血流如柱。
扛着麻袋的夜行人已经扔掉了累赘,他和同伴在漫天落下来的渔网中左冲右突,然随之而来的就是飞镖、铁蒺藜、透骨钉,还有从房顶呼啸袭至的长箭,完全不讲武德的打法下武功并没有占据压倒性优势的两人如何能抵挡脱身。
先是被渔网缠住,随即就被四面八方而来暗器打到在地上,手脚抽搐。
趟子手无一人受伤,欢呼声中有人打起了火把。
周岩跳落到院内,快步上前解开麻袋。
一张熟悉的脸进入视线。
他一愣,并不是想象中的良家女子,而是松鹤楼中曾对自己要下死手的四海镖局苏镖师。
呼延雷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苏镖师被点了穴道,手法独特,呼延雷解不开,他面色有点凝重,让机灵的趟子手去速找张望岳。
周岩在搜尸,上下摸索,从尸体上寻出一块牙牌。
长方形的牙牌,上面有字。
“皇城司快行曹艺”
周岩迷惑起来。
“皇城司,临安府朝廷的特务机构,对方擒拿四海镖局的镖师做什么?”
第19章 将门虎子,岳氏拳谱
夜风飒飒而过,天空之上星斗却是晦暗下来。
活着的是一名被渔网兜住,身上中了不少暗器的男子,他的同伴早就没有了气息,致命伤源自穿胸而过的长箭。
至于被周岩斩断双腿的男子,早就因流血过多一命呜呼。
院内闹哄哄的,趟子手相互自夸,说打了几枚暗器在对方身上。
周岩拿牙牌到呼延雷这边:“老哥,你看看这个。”
镖师接了过来,看正反两面,低声说道:“此事蹊跷。”
“都散了。”呼延雷大呵一声。
“好嘞!”
趟子手们纷纷散去,说话声在夜色中传开。
“周镖师那一刀真绝了。”
“可不是,惊涛拍岸般的一刀。”
“刚猛霸道,不逊色王镖师。”
趟子手时常跟着镖师学武,镖局的镖师们很少传压箱底的绝学,但偶然心血来潮,也会施展一两招成名绝技给趟子手开眼界,故而这些人眼力都不差。
众人散去,周岩收起渔网,给那名身负重伤的皇城司快行敷了止血金疮药。
他和呼延雷并没有审问,等张望岳赶来。
镖头家距离镖局就几里路,报信的趟子手脚力好,一炷香时间,脚步声自远而来,张望岳魁梧的身形出现在夜色。
“镖头。”呼延雷迎了上去,将手中牙牌递给张望岳,言简意赅道:“这几个人先是从镖局这边施身法而去,复又回来,我和周兄弟等人伏击,对方擒了四海镖局的苏镖师。”
房檐下的灯笼光芒中,张望岳面色凝重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晶莹的夜空,星光灿烂,凉意如水,记忆的青鸟回来了。
“镖头。”
张望岳思绪回笼,问呼延雷:“可有活口?”
“有一个。”
“带过来。”
“苏镖师呢?被点了穴道。”
“先缓一下。”
“好。”
呼延雷看向周岩,指了指地上的男子。他心领神会,揪起对方跟上走向厢房的镖头。
躺在地上的苏镖师怨恨的想着,这几个混蛋肯定想审问一下,拿我的把柄,只是这几个是那条道上的,往日招惹的人也不少。猜测不出。
周岩进入厢房,将男子扔在地上,呼延雷说道:“周兄弟劳烦去收拾尸体。”
“无碍!”张望岳道。
两人一言一句,其实门道很多,呼延雷是不想让周岩再掺合到这件事情上来,有什么意料不到事情发生,他扛下来就行。张望岳传递的则是对于周岩的信任。
“那也行。”呼延雷笑着回道。
张望岳将牙牌在男子面前晃了一下,“临安府来的?”
那人面色阴翳,“没错。”
“三更半夜偷人做什么?”
男子不语。
“说了吧,你应该看出来我也是从镖的人,你们擒拿的是同行。同行抱团,这个道理你懂,所以要有得当理由,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反之杀你也没有问题,无须怨恨。”
张望岳这番话说的堂堂正正,有礼有节,没任何问题。
那男子也知是这个理,沉思数息道:“找人。”
“什么人?”
“一个从临安龙门镖局而来的镖师。”
周岩内心一震,张望岳不就是从临安府龙门镖局来的。后知后觉,他出了一身冷汗,镖头在看到牙牌的刹那就知道皇城司的这几人是来找他的。所以不着急解穴释放苏镖师,必要之时,杀人灭口。
镖头不会对自己和呼延雷不利,故而反其道行之,信任相待。
顺着这样的推敲,周岩又想到了张望岳曾走过的人身镖。
莫非皇城司这些人是要通过镖头寻找襁褓女婴。
他如此想来,张望岳问:“那镖师叫什么名字?”
“张泰来。”
“四海镖局没这个人。福安镖局也是如此。”张望岳道。
“我们不知道。中都就四海和福安两家大镖局,福安名声太盛,先从四海擒拿一个镖师审问。如果找到人,一了百了。”
“要不然再从福安镖局下手。”
“是的。”
呼延雷嘲讽:“随便找人打探不就行了。”
那男子凶戾地看了一眼呼延雷,“你当我们好笨,对方不会用化名呀。寻常人、趟子手如何知道。”
呼延雷被气得够呛,伸脚踢了对方一脚。
那男子闷哼一声,怨毒的瞪了一眼。
张望岳问:“可你们如何知道镖师就在中都,而不是大同府、南京开封府。”
“上头给的命令。”
张望岳轻轻点头,“原来如此。就你们几个人?”
“是。”
那男子眼神渐变狐疑,看着张望岳。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镖头言落,并指如剑,点在对方胸口膻中穴。
那男子身体猛颤,气绝而亡。
这下别说是早先时刻的周岩,呼延雷都脊背抽凉。
张望岳平静的看向两人。
周岩差不多已经理顺了头绪,他早就猜测过镖头可能是岳家军子弟,如今看来,没什么问题了。
他忽地正色道,“镖头是岳爷爷岳家军子弟。”
张望岳一愣,半响才问:“为什么这样说?”
“镖头给我的《太祖长拳》有内功修行之道,领气之法、桩功,所以在下猜测拳法可能源自军中,能有完整的拳谱,持拳法的人身份定然特殊。方才镖头说真实姓名为张泰来,而化名是张望岳。泰岳,能在名字上如此执着,定和‘岳’这个字有非同寻常关系,所以斗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