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深沉锐利。
正是当初在路上以万金买陆九渊一剑的“浪里小白龙”!
“陆剑圣,我们又见面了。”
小皇帝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打破了殿内的沉静。
他没有自称“朕”,用的是“我”和江湖上的称谓,瞬间拉近了距离。
“见过陛下。”陆九渊抱拳,声音低沉绝带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咳嗽。
小皇帝已快步走了过来,在陆九渊的手臂将要弯下时,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肘。
动作自然,毫无帝王居高临下的疏离感,反而像朋友相见故人。
“陆兄不必多礼!”
他目光落在陆九渊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那份关切极其真诚,“几日不见,陆兄的气色,怎么差了许多!
冯宝,还不快宣太医!”
“陛下,些许小伤罢了,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不必劳烦御医。”
“真无大碍?”
“真无大碍!”
“冯宝,去内库拿两根百年人参,给陆兄弟补补身子。”
“陛…”陆九渊拱手想要道谢,却被直接阻止。
“不要喊陛下,我与你的交情,是江湖之交,是朋友之交,我拿你当江湖上的好兄弟,你也别把我当皇帝。
这世上把我当皇帝的人有很多,我并不缺,可愿意拿我当兄弟的人却绝无仅有。”
皇帝揽着陆九渊的肩膀笑着说道:“剑圣也是圣,你是圣,我也是圣,我这个兄弟你认还是不认?”
皇帝眉头一皱,喝道:“冯宝!聋了不成?速去内库取两支上好的百年老参来!
我兄弟为助我,奔波劳碌,负伤在身,岂能怠慢?”
侍立一旁,气息内敛毫无存在感的太监冯宝,立刻躬身应是:“老奴遵旨。”
他动作无声,步伐轻捷得如同飘过地面,瞬间便消失在侧门之外,那份身法,绝非寻常宦官可比。
“陛……”陆九渊刚开口,再次被小皇帝打断。
“嘘——”小皇帝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眼中带着一丝顽皮,却又透着不容置辩的认真,
“我说了,唤我一声‘小白龙’也好,唤声‘兄弟’也罢,就是别叫陛下。
这身龙袍穿在身上,是责任,也是枷锁。
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敢在剑道上赢我的人,我想有个朋友有个兄弟,不想做孤家寡人。
我能够看出你的骄傲,也希望你能卸下伪装,看一看我这个朋友。”
一番话说的是真真切切。
让陆九渊忍不住心中感慨,这一套连环招下来,即便是他也挡不住。
拉拢人心,找人卖命。
这根本就是皇帝的天赋技能。
天下有几个人能够挡得住一国之皇帝,九五之尊这般拉拢?
陆九渊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那双眼中的真诚几乎无懈可击。
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温暖有力,话语更是句句敲在人心坎上,将帝王之尊与江湖情谊糅合得天衣无缝。
“承蒙……兄长如此厚爱,”
陆九渊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却依言改了口:“陆某…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皇帝爽朗一笑,拉着陆九渊走向一旁的软榻:
“二弟,坐!快坐!你我兄弟,不必拘束。昨夜京城似乎颇不宁静,二弟可曾受惊扰?”
第41章:恩义拉拢,天子手段!
陆九渊在软榻一侧坐下,腰背依旧挺直如剑,闻言微微颔首,声音低沉:
“是李燕北昨夜遇刺身亡,我就在不远处的厢房。
凶手是他最宠爱的十三姨太,为夺赌票,下毒后以断剑刺入后颈死穴,干净利落,未惊动护卫分毫。”
“哦?”小皇帝眉头微蹙,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惋惜:
“冯宝?冯宝不在,李燕北是什么人?这不重要!”
“为财弑主,人心之毒,竟至于此!那凶手可曾伏法?”
“十三姨太也已被人灭口,弃尸他处。价值二百万两的赌票不翼而飞。”
“昨夜追查凶手线索,曾追至西郊一处荒僻之地,遇伏。
交手数人,其中一人为避我二人追杀,钻入粪道,潜入宫中。”
他顿了一顿:“此人轻功诡谲,形貌猥琐,一双鼠眼,双手惯笼袖中,曾出现在杜桐轩身边。”
“钻粪道…潜入宫中?”皇帝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惊愕与嫌恶的表情,随即化为震怒:
“放肆!简直无法无天!皇宫大内,竟成宵小藏污纳垢之地?冯宝!冯宝,还不给朕滚过来!”
“老奴在。”刚捧着两支锦盒进来的老太监冯宝,闻声立刻躬身应道。
“即刻传令下去!命魏子云、屠方、丁敖、殷羡四位统领,各自带人,严查宫禁!
尤其注意各处污秽通道、偏僻角落,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胆大包天的腌臜东西揪出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敢潜入皇宫,无论他是什么人,格杀勿论!”
皇帝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帝王的威严瞬间盖过了方才的江湖气。
冯宝领命,将装着人参的锦盒轻轻放在陆九渊手边的紫檀小几上,动作依旧无声无息,随即躬身快速退下安排。
殿内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皇帝脸上的怒意缓缓收敛,重新看向陆九渊,眼神带着一丝探寻:
“二弟,你昨夜带伤追凶,又经历激战,想必损耗极大。
今日入宫,除了告知此事,是否还有其他要事?
你我兄弟之间,不用客气,若有需要之处,但说无妨。”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紫禁之巅,就是太和殿之上,就是他们决战之处!大哥怎么看?”陆九渊问道,
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那份刻意营造的江湖兄弟情谊,如同被寒风吹散的薄雾,露出了底下坚硬冰冷的岩石。
他缓缓踱步到那幅巨大的江山舆图前,目光深邃地扫过那蜿蜒的山川河流,最终定格在代表京畿的位置。
“紫禁之巅…太和殿顶…”
皇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朕的头顶!
西门吹雪,叶孤城,两个江湖中人,为了一个虚名,竟敢将朕的头顶定为生死擂台?
谁给他们的胆子!”
他猛地转身,明黄色的袍袖带起一阵风,目光锐利如刀锋:
“二弟,你问我怎么看?我告诉你,我很不高兴!”
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空气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就带上了血腥味儿。
冯宝不知何时已无声地侍立在角落阴影里,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江湖事,江湖了。”
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却又强行按捺,“这本是朕一贯的态度。
可他们竟敢将江湖的纷争,凌驾在太和殿之上,视天家威严如无物!
这已不仅仅是江湖事,这是对皇权的挑衅!”
他走到陆九渊面前,那股九五之尊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二弟,你告诉我,他们凭什么?”
陆九渊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却字字清晰:
“凭他们手中的剑够快,够利。凭天下习武之人,向往那‘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境界。
凭江湖人心中,对‘紫禁之巅’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极致荣耀与禁忌的向往。”
他顿了顿,看着皇帝的眼睛,“也凭…某个人的默许与推波助澜。”
皇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剑圣陆九渊!好一个二弟!果然看得通透!”
“不错,二弟所言,一点儿不差!什么万梅山庄,什么白云城主,在军队之下全是齑粉。”
皇帝笑着揽住陆九渊的肩膀:“朕确实默许了,甚至…暗中推动了这场赌局。
毕竟,朕手头上也很紧,能收点儿钱还是很高兴的。”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密折,却没有打开:“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皆是当世绝顶剑客。
他们的决战,百年难遇,江湖人想看,朕也想看!
借此机会,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蛇虫鼠蚁、心怀叵测之辈都引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着陆九渊笑着说道:“这京城,看似繁华似锦,实则暗流涌动。
藩王、勋贵、江湖、甚至…朕的朝堂之上,有些人,心太大了。
朕需要一个契机,一把火,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烧出来!
而‘紫禁之巅’这场即将发生在朕的头顶上的决斗,就是最好的引信!”
“二弟,所以,大哥需要你!
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认可的兄弟,同样也是因为你是‘剑圣’陆九渊!
你够强,够清醒,也够…置身事外,却又深陷其中。
昨夜之事,你已无法抽身。李燕北之死,那钻粪坑的老鼠,都与你有关。
更重要的是,西门吹雪是你的朋友。”
“大哥的意思是?”
“我要你,替为兄看好这场决战!”
皇帝一字一句地道,“为兄允许它发生,甚至允许它发生在太和殿顶,但绝不允许它失控!
绝不允许任何宵小之辈,借着这场决战的名义,在我的眼皮底下,在朕的紫禁城中,搅动风云,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