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上去通知掌门师尊,陆剑圣,上山了!”
“是,师兄!”那弟子抱拳,匆匆往山上跑去。
“师兄,又来了一个!”有武当弟子指着下面说道。
一位白衣人,抱着他那柄闻名天下的乌鞘长剑,正一步步踏阶而上。
他步履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这山势融为一体。
白衣胜雪,面容冷峻如冰雕,正是剑神西门吹雪。
荀全安心头猛地一沉,感觉头皮发麻。
一个陆九渊持剑闯山已是天大麻烦,如今又来了一个煞星西门吹雪!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前一步,拦在石阶中央,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西门庄主,留步!武当解剑岩前,请庄主依规解剑!”
他特意加重了“规”字,目光紧紧锁在西门吹雪怀中那柄乌鞘长剑上。
西门吹雪脚步未停,甚至目光都未偏移,依旧平视着前方云雾中的上清宫檐角,仿佛拦路的荀全安与武当众弟子不过是路边的草木山石。
直到荀全安几乎要忍不住再出声时,西门吹雪才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陆老九,”西门吹雪的下颌朝着陆九渊消失的山道方向微不可察地一点,“能带剑上去。”
他的目光终于缓缓垂下,落在荀全安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更令人心头发寒。
那是一种纯粹的、剔透的、洞穿一切表象直达本质的漠然。
“为何我不能?”
这反问轻飘飘的,但那按住剑柄的动作,却让所有人心中凛然:
“莫非是他的剑利,我的剑不利乎?”
这句反问,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瞬间让山道上的空气凝固了。
他那按在乌鞘长剑剑柄上的细长手指,稳定得如不变的磐石,指节微微凸起,宝剑似乎随时都能出鞘。
荀全安只觉得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剑意扑面而来,比他面对暴怒的师尊石雁时更甚!
他身后的七名师弟更是脸色煞白,握剑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几乎要把剑柄捏出水来。
他们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冰冷触感,仿佛西门吹雪的目光扫过,便已在他们咽喉上留下了一道无形的剑痕。
冷汗顺着荀全安的鬓角滑落,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嗓子已经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陆九渊的剑,有皇权背书,是御赐特权,虽霸道,尚在“理”中。
而西门吹雪此刻散发出的,是纯粹的、赤裸裸的杀意!是自己的力量!是强横的剑法!
他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的剑本身就是理由,他的意愿便是规矩!
荀全安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说一个“不”字,或者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下一刻,西门吹雪怀中那柄乌鞘长剑便会化作一道催命的寒光。
他或许能挡下一剑?两剑?但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死,他身后的师弟们也会死,而西门吹雪,依旧会持剑上山,无人能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规矩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时间仿佛停滞了数息,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荀全安的身体微微颤抖,最终,还是举起手掌,向侧后方退后一步。
侧过身,让开了道路。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个动作,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屈辱和无力。
西门吹雪的目光扫过荀全安苍白的面孔和那微微颤抖的手掌,没有再看那些如临大敌、却又被无形剑意压得几乎窒息的武当弟子一眼。
脚步抬起,落下,沉稳依旧。
一步步拾阶而上,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上清殿方向的石阶拐角。
直到那抹刺眼的白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荀全安才像踉跄了一下,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道袍,紧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师…师兄……”一名年轻弟子声音发颤。
“快!”荀全安猛地回过神,声音嘶哑急促:“快!再上去一个!告诉掌门师尊!
西门吹雪也持剑上山了!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三清殿内,观礼台前。
春日晴好,武当山巅风光壮丽。
各派掌门、江湖名宿依序落座,谈笑风生,气氛庄重而热烈。
只待吉时一到,石雁道长便将掌门之位正式传位。
铁肩、石雁、王十袋、水上飞、高行空、巴山小顾、鹰眼老七,等一众人各自落座,身后同样有人站着。
第82章:传位大典,陆九渊,应约而来!
这大殿当中,能坐着的都是有身份的,没有身份的只能站着。
石雁道长一身崭新的掌门道袍,端坐主位,眼睛扫过在座的诸位觉得很有意思。
今天以后他就能卸下掌门之位,弄上两间房子,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喝喝茶,摆弄摆弄花草,过些轻轻松松的安生日子了。
目光又从几个亲传弟子身上扫过,这几个小家伙一定会以为掌门之位是从他们师兄弟几个当中选出来吧。
看那一个个紧张的,腿都快抖出残影来了。
要是知道我是传位给师叔木道人,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模样。
实在是太有趣了。
想到这里,他差点儿笑出声来。
又死死忍住,他现在还是武当掌门人,要严肃,不能笑!
宫门外窜进来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大声喊道:
“剑圣,陆九渊陆大侠到!”
喧闹的观礼台瞬间一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宫门。
只见一袭天青色的云锦长袍,如同裁下的一片澄澈晴空,缓步踏入。
正是陆九渊。
阳光落在他身上,那抹天青愈发显得清冷孤绝,纤尘不染。
他手中,一柄无鞘长剑随意提着,剑身狭长,棱角分明,闪烁着幽冷的银光——孤鸿剑!
这柄剑,这身衣,还有他那张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瞬间让整个上清宫外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竟然真的持剑闯上了武当山,在天下群雄面前,在武当掌门传位大典之上!
石雁道长眼皮微抬,目光如电,扫过陆九渊手中的孤鸿剑,又落在他脸上,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古井无波。
坐在掌门旁边的木道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嘴角的冷笑更深了些。
铁肩大师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一顿。巴山小顾道人则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空气凝固了,只有山风吹拂道幡的猎猎声。
陆九渊对那无数道或惊愕、或愤怒、或探究、或畏惧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径直走到观礼台前,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主位上的木道人身上。
没有行礼,没有客套。
他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平静,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陆九渊,应约而来。”
两个字,掷地有声。
他持剑而立,便如同在武当山巅,在天下群雄面前。
石雁道长还未开口,他的大弟子已忍不住厉声道:
“陆剑圣!解剑岩乃武当祖师所立,江湖共尊!你持剑闯山,视我武当规矩为何物?视天下英雄为何物?”
陆九渊看也不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木道人。
“石掌门,今日陆某此来,只为两件事。其一,观礼。其二……”
他的话音未落,又有一个道童闯了进来喊道:
“万梅山庄,西门吹雪西门庄主到!”
这一次,整个观礼台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剑鬼来了不说,剑神也到了。
这两个都是大杀才,这些时日在江湖上杀的人头滚滚。
此时竟然齐齐上了武当山,而且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不请自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带着震惊,投向宫门。
一片胜雪的白,映入眼帘。
西门吹雪抱着他那柄乌鞘长剑,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他同样无视了所有人,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观礼台前,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
他的剑在鞘中,却比出鞘更令人心悸。
他一步步走向陆九渊。
整个三清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只有西门吹雪踩在青石地面上的脚步声,清晰得如同擂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西门吹雪终于走到了陆九渊身前,停下脚步。
两人相距不过一丈。
一个天青孤绝,一个白衣胜雪。
一个提剑在手,银光流转;一个抱剑在怀,锋芒内敛。
“我来了!”陆九渊看着木道人。
“我也来了!”西门吹雪看着木道人。
木道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
他看看左边端坐、面色已然沉凝如水的掌门石雁,又看看右边同样神色肃穆的铁肩大师,
再环视一圈周围或惊疑、或凝重、或幸灾乐祸的群雄,干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
“两位剑道魁首驾临武当,蓬荜生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