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也正如您所说,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的路,也一直是千年前的天纵之资。
“许公,
“天罚并非话本中的雷劫,
“您并非是千年以来第一个破圣之人,她才是。”
“原来如此。”
许殷鹤缓缓闭上了眼眸,轻语呢喃:“千载岁月,对这等人来说确实有些太长。”
话虽未明,但双方都清楚了对方的意思。
李昭渊话语的含义并非是指现在的温忻韫已然是圣人之上,而是指曾经的温忻韫突破过那个境界,但那个作为圣人之上的她已然死在了‘上天’手中,而现在他许殷鹤也面临着当时温忻韫的处境。
天罚,随时可能再次降落。
而且来势会比之前更加汹涌。
初生的晨曦映亮了东宫却被肃冷的殿堂隔绝在外。
许殷鹤出声打破了沉寂:
“你将此事告知与我,不担心我以军阵来抵御它?”
李昭渊似是料到有此一问,答得干脆明了:
“您必须去,
“这不是在给您选择。
“孤的未来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不死孤会寝食难安。”
说到这,
李昭渊看着近在咫尺的圣人之上,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缓声道:
“您可以选择在此尝试来击杀孤,但父皇他死前真的为孤留下了很多针对您的遗产,明明自己准备了那么多手段来助我杀您,自己死前却选择了背叛,但他确实是留下这些。
“当然,考虑到您修为的破境,这些手段的成功几率兴许已然不到一成,但您要试试么?
“只要全力动手,您必将因为天上那东西而死。
“而孤无论存活与否,
“皇相都必然开战,在覆灭仙门之前!
“所以,恳请许公杀了温忻韫。”
“.”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许殷鹤选择了沉默。
他并未顺着李昭渊的话语思考,以自己的认知快速于心底预演着一个个未来,评估着如今的相府能否承担这些弑杀新君的未来。
最终,
他得到了不能。
在此格杀李昭渊的概率很大,大到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但大炎心脏帝安城会毁于一旦,他也很可能会死在紧随而来的天罚之下。
届时,温忻韫与监天阁主将无人处理。
而皇相的开战会让如今一片大好的战局瞬间糜烂,宗盟会有时间肃整军备,弘农之北连带着周遭数洲都会被宗盟大举入侵,而孤悬西南的靖江州府也将沦陷。
更重要的是,
相府一旦失去皇族的各种原料供给,军械的生产体系将会遭遇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而在这最终的最终,
无论是谁打赢了这场问鼎之战,这片土地也将十室九空,无力抵御西漠古渊,乃至于那海上未知帝国的入侵。
因果轮回。
就如同曾经他与李耀玄那一个个令皇庭崛起,令宗盟束手无策的谋略一般,现在的李昭渊也踩在了大势洪流的鼓点之上!
许殷鹤默然叹息,然后笑了:
“你的父亲临终选择那个理想,我自然也愿为其赴死。
“你的请求,我应了,大炎新皇。”
“.”
身份被承认,请求被应允。
可李昭渊望着许殷鹤的眼眸中却并未因此言而有任何欣喜,有的反而只是无尽的失落。
如果可以,
他多么希望此刻对方能够杀死他。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空守着这黑寂的皇座。
因为这样一来,他便能通过许殷鹤的手毁掉那父皇最初的理想。
“至死不渝的理想可真令人向往”
低声呢喃着,李昭渊缓步走到了这位父辈面前,郑重一礼,双手递上了那跳动模具,恭敬的说道:
“许公,这是温忻韫新生的本体,通过它便能感应到她其他本体所在。”
“.”
许殷鹤沉默接过,但看着青年那眼中无尽的自毁倾向,想说点什么劝慰这个老友选定的新君,但比起开解他人,他总是沉默,最终也只是低声道:
“向前看,新的意义总会出现。”
“.”
静谧陡然降临。
李昭渊略显讶异的抬眸,看出对方眼中情绪,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谢许公提醒。”
话落,
就在许殷鹤颔首转身准备默然离去之时,
李昭渊忽地问道:
“许元又出京了?”
许殷鹤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嗯,寻了一张地图便独自外出了。”
李昭渊靠坐回了石台边缘,双手置于腿前互相轻扣,道:
“他很特殊,不会无故外出,应当又在谋划一些东西。”
“也许。”
“如此多事之秋,您居然还愿意放任他这等重要之人外出,真的很令孤惊讶。”
“他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所以就由他去了。”
“.不是您的,而是他自己?”
“嗯。”
“您就这么信任他?”
“嗯。”
“.”
李昭渊缓缓闭上了眼眸,过了许久再度睁眼那袭黑衣已然离去。
盯着那敞开的殿门看了不知多久,
李昭渊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喃:
“让许元走自己的路.”
说着,
他死寂无声的眼眸瞥向了金銮殿中那已然空悬无人的皇座,勾着唇角自嘲道:
“.这便是您与许公最大的区别啊,父皇。”
七百六十七章 一月(上)
大瀛洲,黑鳞分舵。
暮色余辉在茶杯里沉淀,月光落入室内在案桌黄纸映出窗棂的形,当最后一抹笔触落下,青年抬起眼眸看向案桌对面那被摇曳的烛火映出曼妙倩影。
镇西事变中,西泽司长叛变的影响虽被许元一力压下,但却从侧面印证了黑鳞卫被渗透的程度。弘农一别,娄姬押送军情送给元昊后,便一直于天下巡查各洲分舵,严防类似事件发生,但能在大瀛洲见到对方还是有些出乎许元的预料。
当然,同样意外的还有娄姬。
她不清楚为何许公会同意许元这等重要之人在这多事之秋独自外出,也不清楚为何仅仅一月不见这小弟似乎又变了很多。
变得沉默,变得勿近。
看着许元将案桌上的地图收起,娄姬方才轻声问道:
“长天,你.去弘农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许元看出对方的担心,道:
“内参应当写的很清楚,预定的计划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娄姬眯了眯眼,再度开口用了陈述的笃定口吻:
“那就是皇陵那边的事了。”
许元不觉得能够瞒过这老姐,也便干脆应道:
“对。”
“那里发生了什么?”
娄姬黛眉颦着问道。
那一日后,禁军封锁直接封锁了皇陵。
黑鳞卫在禁军中虽安插有细作,但军队执行任务时会变为一个密封的铁皮筒子,即便细作得到情报也难以传出。
整个天下恐怕都只有皇相与皇相各自的继承者四人知晓其中内情。
不过在问题出口后,娄姬还是补充道:
“若是不方便,长天你可不答。”
距离皇陵被封锁已然过去一旬有余,在此之前她未从许相那里的知晓,便说明此事内里恐不便被外人所知。
“那日皇帝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