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得了。”
“你来找我不可能就是为了叙旧吧,正事是什么?”
“怎么不能叙旧了?当年的同期也就我俩能平辈论交了,先说说私事,再谈正事也不迟。”
“那你说。”
“.”
司子镜见状只得轻叹一声,随即神色一肃:
“相国大人和娄姬大人很信任你,你不应该辜负他们的信任。”
话落一瞬,沐青脑子瞬间一空,但好在常年的习惯让他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缓声回道:
“这话是私事,还是公事?”
司子镜哼笑一声,笑道:
“当然是私事,若是公事来的就不是我了。年初岁筵,我看卷宗不觉得怎样,此行来了你这地盘才知道烂成了什么德行。”
沐青沉默了少许,哼道:
“小地方不比你那京畿,各项物资皆是捉襟见肘,如何作为?”
司子镜没有回应这话,而是盯着对方,一字一顿的说道:
“沐青,你继续这么下去,娄总长和相国可能真的要放弃你了。”
“放弃与否不重要,沐某一直呆在这边陲小地方也挺好的。”
“你也不用阴阳怪气。”
司子镜语重心长的缓声说道:“当年之事,确实错不在你。但以你的身份也应该知道,坐在相国那个位置上,很多时候是不能以事实来判对错。”
“所以你这京爷这是跑过来给我训话了?”
“我只是不愿看到当初的鸿临院首席沦落至此。”
“.”
“.”
“.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好。”
司子镜盯着面前曾经的知己好友,点了点,肃声说道:
“你也知道正事上面我不喜欢废话,便长话短说了,我来此只为一件事,宗门准备策划颠覆镇西府,如今某位大人已然亲临此处,我需要你调集黑鳞卫于西泽洲所有的源晶与战争物资的储备。”
沐青闻言沉默了少许,随手从须弥戒中扔出一块令牌:
“紫檀路,甲字七号铺,暗号猴儿酒。”
“好。”
司子镜起身也不行礼,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边转身,一边说道:
“如今护城大阵已起,大战随时可能爆发,我先去取东西,你也准备一下,一个时辰过后府衙见。”
话落,司子镜身形瞬间消失原地,竹林之中空余沐青一人。
盯着面前交错的棋局看了数息,沐青缓缓站起了身,缓步朝着院外走去。
而刚走两步又忽然停下,又再度回眸瞥了一眼那对弈棋盘,乌黑眼眸之中带着一抹叹息。
待其身形消失在院角,一阵微风吹来,凉亭中的棋盘碎成齑粉,随风而散
“.”
“.”
于百丈之外遥遥眺望着这一幕,司子镜轻轻叹了口气,垂眸瞥了一眼手心在对话时悄然对沐青种下的印记,低声呢喃道:
“果然还藏着其他的东西,相国将你小子调到这西泽洲何尝不是一次考验呢,自己的路选错了,黄泉路上别怪兄弟我了.”
当李君武来到玄庭军营之时,出乎她预料的,卢柏邹已然在此静候多时,似是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到来。
而更出乎她预料之外的,卢柏邹身旁还站立一众方才在府衙之内见过的高级将领,其中甚至还包括那已然被钦点为忠臣的金姓老将。
翻身下马,李君武隐藏在褐黄甲胄下的拳头略微攥紧,扫视着军营门口的诸将:
“本郡主记得,方才已然安排城防事务,尔等聚集于此,又为何事?”
清冷的声音扩开去,传递到了在场每一人的耳中,不过却无一人发言。
在沉默中,
卢柏邹前踏一步,对着李君武拱手一礼,沉声道:
“郡主大人,街景之上人多耳杂,还请先行入营。”
“.”
见到这一幕,李君武她有些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不理解为何方才已然收拢的诸将,为何此刻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的都站在了卢柏邹那一边。
脑海之中飞速运转,李君武蹙着眉头,扫了在场之人一眼,也便率先走入了营房大门,在其入内之后,一众诸将也随之鱼贯而入。
在众将领的簇拥下,或者说监视下,一行人走过几个院落,拐过一个弯角,踏入军营校场的一瞬,李君武忽地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
她在这个校场之中看到了万千林立的甲兵,身披重甲,手持利刃,杀气凛然。
卢柏邹前踏一步,示意李君武走上肃武台,而随着十余人的上台,过万兵卒皆是随着望来。
沉默一瞬,李君武清冷出声:
“卢统领,尔等带本郡主来此校场所为何事,可以说了么?”
卢柏邹环视一圈下方的过万镇西精锐,朗声说道:
“郡主大人,卢某有三问。
“您失踪之前曾回报侯爷,活捉了大漠神女,今日您已然回城,敢问那位大漠神女如今所在?”
说着,
他也不等李君武回话,又再度开口:
“今日开城之际,曾有兵士看见有一名女子,带着一头狼形妖兽入城,疑似大漠麟狼,敢问那头妖狼如今又在何处?”
“郡主大人诉说会圣人袭城,敢问您的消息所来又是何处?是否是那大漠妖女所言!”
“以上三个问题,恳请郡主大人为镇西军的万千将士解惑!
“恳请郡主,于万千将士开阵搜城!”
第645章 相府嫡子
空旷的校场,寂静无声,唯有回音传荡。
卢柏邹的理由荒谬么?
当然荒谬。
镇西兵卒能看见麟狼踪迹,这是什么新型鞑晁笑话?
但问题是这个笑话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卢柏邹借此发起的指控。
如果说炎朝的政治大义是皇族至高无上,相府内部的大义是反对宗门,那么镇西府的大义所在便是诛杀鞑晁逆贼。
这是镇西府立命之本,也是万千镇西军将士尸骨堆砌起来的刻骨仇恨。
哪怕如今迦忆已然投靠了他们,但这种事情依旧无法述诸台面。
立于高台之上,李君武维系着镇定神色,心间一个个念头不断浮现。
为什么?
为什么对方组织起如此大的阵仗,她竟然未曾收到任何消息。
为什么明明方才府衙会议之上,这些将领都还对她毕恭毕敬,如今不过几刻钟的时间,竟然便都齐齐转变了立场。
她完全被架空了.
不对,从一开始她就未曾把权力收拢上来过。
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把她放在眼中。
随着李君武的思索,随着她的沉默,下方原本寂静无声兵卒方阵之中逐渐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不会吧?郡主虽然荒唐,但也不可能私通鞑晁啊。”
“卢统领这么说必然就有证据,你急什么?”
“哈那郡主不就是个花瓶么?一介女子还天天去那烟柳之地,怎么不可能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听说那大漠神女貌若天仙,郡主又有磨镜之好,鬼知道她会不会搞这么一出?”
“侯爷一生勇武,有此不孝女,真乃不幸啊。”
“.”
有人在煽动军心,这是对方有预谋的逼宫夺权之策。
李君武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府衙的方向,想要寻求某人的帮助,但远水已然解不了近渴。
怎么办?
怎么办!
许元那件衣服能够挡住城防大阵的全力检索么?
而且麟狼入城之后,那件衣服已经还给许元。
更重要的是,就算许元能够想到这一点,但衣服只有一件。
给了麟狼,迦忆那独属于西漠的功法气息也会被查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沉默持续。
将领们望向李君武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方兵卒窸窣的议论也逐渐扩散。
而在这时,
李君武清冷低沉的声音响彻了全场:
“开阵搜人可以,但卢柏邹,你承担得起诬陷本郡主鞑晁之罪么?”
于军营深处高塔之上,两道人影悄然而立。
眺望着校场之上发生的一切,温姓中年儒生折扇轻抚,声音含笑:
“这种应对方式还真是无趣啊,还以为相国府的那人能让我尽兴博弈一番,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将军了。”
温姓中年人身侧站着一名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听其声音正是方才与司子境告别的沐青:
“能将麟狼送入城内,便不一定会惧怕开阵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