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立于面前的戎装女子,历武脸颊抽动了片刻,但随即咧嘴笑出了声,笑容释然,嘲弄着面前女子所代表的死亡。
历武并未选择朗声到让人尽皆知,而是小声的笑道:
“郡主大人以我这烂命祭旗立威,我历武也算是报了侯爷的知遇之恩。”
李君武看着眼前面带疤痕的青年,细长的美眸略微垂下,声音平静细缓:
“你不服我,我能理解,在镇西军于前线拼杀之时,本宫确实在帝安纵情享乐,这些事实之言,何罪之有?本宫为何拿你祭旗?”
历武闻言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李君武将视线扫向在周遭兵卒身上。
沉默中,这些将士看向她的视线中有好奇,有不解,有嘲弄,也有.为数不多的尊敬。
甲胄下的拳头略微攥紧,李君武看着有些无措的历武,缓声说道:
“本宫停下来只是想告诉你,自镇西军建立那一刻,便从未有过媾和之举。
“只是想告诉你城外之人的目的确实是我李君武,但同样也是整个镇西府,也是我们现在脚下踏着的府城枢纽。他们想要的,不单单是我李君武的命,而是一个没有继承人,内部混乱不堪的镇西府!”
话落,
在历武阴晴不定的目光中,李君武缓缓转过了身子,缓步朝着演武台上,金姓老将横刀紧跟其身侧。
而她的声音缓缓扩散向整个校场:
“本宫知道我那些荒谬的忘事让诸位不会轻信与我,本宫也知道比起我,你们更想要一个像武元郡主那样的领袖,本宫更知道你们对我的不屑与嘲弄,所以本宫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若是你们相信那些媾和之言,若是你们认为此战必败,本宫可以自愿独自出城,来换取百万庶黎和尔等的性命!”
“郡主.”
听到这话,身后的金姓老将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直接被李君武抬手打断,清冷的声音细缓平静:
“但那条件中的许长天,本宫无权去过问,但希望你们不要动他,因为若他死在这里,来自那位相国的报复兴许会比外面那六名圣人更加恐怖。”
“.”一些小声议论扩散开去,混乱在校场的阴影中悄然滋生。
许元瞥了身旁的天夜一眼,低声道:
“该洗地了,这时候儒生肯定会用寄生体在这时候搞事。”
“就知道使唤我。”天夜有些不满。
“都是一些低阶修者,又不困难,天衍出来一样能办。”
“啧啧。”
天夜轻啧了两声,灿烂的金瞳望向军阵人群,低声的吐出一个字:
“噤。”
“.”
阴影的混乱止住,校场一时沉默。
李君武此时已然缓步走至了演武台上,紧握着腰间的刀柄,直面下方数万双眼眸的注视:
“本宫知道你们此时的沉默很多是因为对父亲的忠臣,对本宫身份忌惮,对以下犯上的畏惧,但既然无人出声,那诸位现在可就只有相信本宫一条路可走。”
话落,
隐没在阴影中的许元见到台上那位女子常含调笑的细长眼眸之中已然尽是决绝,而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沙哑:
“六圣袭城,谣言四起,此刻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正在城外戏谑的看着我们自己内部崩溃。
“所以现在,
“本宫不管你们怕不怕,我们已经没的选,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在场诸位之会有很多人就此死去,可一旦退后,那些先辈与父亲一同用鲜血建立的镇西府城,一同尸骸建立的漠南都辖府都将会毁于一旦,就因为他们后辈的畏惧怯战!
“于府衙之内,结好军阵,遵循军令,
“本宫在此以镇西之名向尔等保证,
“在军阵告破之前,
“在本宫力竭之前”
无声中,
功法运转,功法共振,军阵凝结。
兵阵之中的议论逐渐扩散开去,但又被瞬间被一道掠天刀芒斩断!
“噌——”
李君武拔出腰间长刀,
立于万众之前,
嘹亮的刀鸣带着风压席卷校场,清冷声音上扬:
“尔等两万人中,绝无一人先于本宫死于圣人之手!”
第654章 承诺
话落之后,校场之中没有响起山呼海啸般亢奋呐喊,有的只是那如死一般的寂静,以及下方兵卒将信将疑的复杂目光。
沉默走下的演武台,李君武清美面容上的神色依旧冷峻如初,但握着腰刀的手很用力。
周遭那犹如坠入深海的无声,编织出了一张无形的手将她心脏猛然抓住,场上的这些目光如同嘲弄着她用尽全力的无能。
李君武走得很慢。
哪怕身体内部经络不断传来火燎般的刺痛她也依旧走得很慢,她想要听到耳畔的沉默被人打破,哪怕只有三两零星的呐喊。
但很可惜,直到她走过漫长军列方阵,直到他走出校场大门,内部的第二镇军士也依旧沉默无声。
“轰隆隆——”
随着校场大门沉闷闭合,李君武顿住了脚步,一缕鲜血也终于自唇角溢出。
抬手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鲜血,她眼帘垂落盯着指间的嫣红看了数息,清美冷峻的面容上一抹自嘲划过,仰望着天幕之外的蓝天:
“还真是一场失败的战前演讲啊。”
“平心而论,也不算完全失败吧。”
“.”
李君武立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细长的眸子中依赖之情一闪而过,但压抑下这抹情愫,低声道:
“你这是在安慰我?”
“不是。”
许元靠在院墙上的身形前倾,缓步来到她身前,递给上一张锦帕,微笑道:“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将领在台上说几句话,下面兵卒就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的情况存在,但并不适用于你。”
李君武接过锦帕擦去唇角的鲜血,问道:
“为什么不适用?”
“你这纨绔郡主拿头和那些军望归心的将领比?人家可都是用一场场胜利堆砌出来的威望。”
“看来你确实不是来安慰我的。”
“我许长天从不对女人说谎。”
“哼。”
“.”
许元将视线从那浸染嫣红的锦帕上挪开,向军枢堂走去:
“不过你这一出演讲还是有用,至少把军心给稳住了,在你的誓言告破之前稳住了,都不会有人再出头质疑你这位纨绔郡主举止的正当性了。”
李君武快步跟上,与他并肩而行,周遭是一片夏日翠绿与炙热:
“那些可能存在的叛徒呢?”
“他们这个时候不敢再作妖的。”
许元想了想,回眸道:“你再怎么纨绔,也是镇西府的郡主,都用性命立下那种誓言了,谁敢在这个时候出言讥讽,那便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说着,许元又叹息一声:
“刚才下面军列一直沉默,估计也是因为伱许诺的誓言太离谱,离谱到他们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毕竟那种誓言,你爹和武成侯估计都不敢许诺。”
“嘿”
李君武狡黠一笑:“那看来本姑娘果然还是厉害的”
“砰!”
许元一巴掌拍在了身侧女子的背甲上,将其打了个趔趄,没好气的骂道:
“老子是在阴阳你,你他妈直接当夸奖收下是吧?”
李君武趔趄几步直接半跪在了眼前的草坪上,清美秀丽的五官因为吃痛而紧蹙,咬着牙回眸瞪道:
“许长天,老娘现在可是伤员,而且你告诉我除了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稳住那些军心?!”
许元视线扫过,没搭理,直接略过了她继续朝前走去。
李君武咬了咬牙,忍痛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甲胄发出一阵摩擦,快步走到他的身后,冷笑着直接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许元看也不看,直接低头躲过,同时抬手抓着她被腕甲包裹的晧腕,略微用力,直接将其反手扣在了她的背后。
体内经络的刺痛不断传来,李君武咬着牙想要怒骂着挣扎,但他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却将她的动作打断了:
“李君武,你若死了,宗门一方目的直接达到一半,懂么?”
话落,许元伸手一送,李君武前倾几步稳住身形,咬牙回眸瞪着身后的男子。
于如瀑阳光下,
男子却只是平静的与她对视,眼神沉静如幽潭。
片刻后,
李君武撇了撇嘴,吐槽道:
“现在话都说出去了,现在纠结还有什么用?”
走至军枢堂的院门外,许元却未理会对方示弱,跟在她身后说道:
“许下承诺是为了让别人相信从而达到目的,至于能不能不完成承诺其实并不重要。”
听到这话,李君武的脚步下意识顿了一瞬。
许元注意到了对方这個小动作,但却并没有中止自己的话语,先一步走入军枢堂。
翘角屋檐遮挡了一半映入堂内的阳光,许元的上半身立于阴影中,回眸吩咐:
“如今军心已定,之后军阵方面的事情便全权交由那金统领,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在这军枢堂中操纵城防大阵辅助,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沐浴在室外的阳光之中,李君武抬手拨弄着耳边的短发,侧着眼眸说道:
“可本姑娘还打算用这次机会来立威呢,长天你想啊,若是能完成这个诺言,本姑娘先前的风评可就完全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