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带的那些人本是凡人，就没这么安心了。
“珊儿？”
郑珊垫着脚，眺望着天空。
天空中，黑云伴着血云，风中隐有腥味，他们耳边似有无数冤魂呢喃着，嘶吼着。
夜里的风声尤其瘆人。
让她都睡不着。
郑珊回过头，看向喊自己的母亲。
郑母脸上满是担忧地道：“那些人说，咱们被魔门那些人围住了？”
郑珊点点头，她们已经一日未动身，谁都看得出来是为什么——他们的四面八方，都有魔门弟子虎视眈眈。
“还有传言，说吃的也快没了……”
郑母又道。
一旁的黄宇带着自己父亲黄管事站在一旁，听到这话也是面色沉重。
黄管事想了想道：“几位真人都不敢擅自离开，大概是买不到粮食了。目前粮食看起来倒是不缺……只是不知道能撑几日。”
“来我这里。”
郑珊刚准备说话，耳边就传来黄师叔的传音，她一愣，看了眼母亲，从母亲的表情上来看，她也听到了这传音。
几人来到了营帐中心处。
黄真人此时见她们也没了笑意。
她朝她们叮嘱道：“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别乱跑，懂了么？”
郑珊乖巧点头，沉默了会，大着胆子问道：“真人，咱们走不了了么？”
黄真人看了她一眼道：“他们走不了，我也能带着你们走。”
这话郑珊不大懂。
但一旁的黄宇父子却心中微震——这话有两层意思。
一个，是三位真人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另一个是却又能看出，九山宗对郑家的重视。
他们心中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悲……
……
后来的一日，周围的那些魔门修士胆子就更大了一点，越靠越近，来骚扰的弟子也多了不少。
郑珊常常看到掌门爷爷忽然消失在面前，然后一道道金色的雷光划破苍穹，惊退了一圈黑云。
但雷光过后，那黑云反而又靠近三分。
到了午间，郑珊仰着脑袋望着天空，睁大着眼睛，寻找着太阳的踪迹——但看不到，头顶尽是黑色红色的云朵，天地间昏暗一片。
郑珊不由握紧了身旁黄师叔的衣袖。
“别怕，跟着我。”
黄师叔拍了她两下，温声说道。
“等会我带你们出去。”
“真人……”郑珊却像是听明白了，望着其他那些人，“那他们呢？”
黄师叔的沉默，让小小年纪的郑珊，忽然感到了一种从未了解过的沉重。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黄师叔摸着她的脑袋，良久没说话。
直到后来，她才轻声道：“我们不走，反而会害了这些凡人……”
她似乎在朝郑珊解释。
“那些大自在魔教之人胆气越来越足，若是真打起来，我们护不住这些人。”
郑珊懵懂地点头。
“他们会怎么样？”
黄师叔顿了顿，似乎想说谎，可是看着郑珊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坦诚道：“我不知道……”
“……”
“这便是玄微……凡人的命，从来不由自己。”
郑珊呆了呆，只觉得这句话，比那夜晚挥之不去的呓语，还令人恐惧。
她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营帐，面色恍然的人们，想着他们未知的命运。
此时竟觉得那些让她苦恼了两年的算学题，变得令人安心了起来……
“你们入我五龙天宫！”
晚间，庞师叔朝郑珊并九山宗弟子道。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他们似知道了什么。
郑珊被母亲紧紧地抱着，回头，看向远方。
金色的天雷越来越多，越来越急，却再也阻止不了那些黑云的靠近。
那夜空黑得让人绝望。
哭声，从人群中弥漫开了。
开始是低声的呜咽。
后来是恐慌的大哭。
最后是带着绝望的哀嚎。
这浩荡哭声中，郑珊将脑袋埋在母亲脖颈里，却不知怎么地也落下泪来。
忽地。
一声钟响自远方传来。
“郑法来了！”
庞师叔又惊又喜地说道。
郑珊猛然抬头，见了她此生难以遗忘的一幕。
一枚金钟，在高空中浮现。
声声钟响，压过了数十万人的哀泣。
一声钟响，便是百道雷光。
百道钟声过后，那曾经遮蔽着天地的黑云亡命般地散去，只剩那头顶中的金钟，与天边皎洁的明月。
夜色平静得令人安心，几日来的紧张气氛，像是一场幻梦。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怕。”
那金钟落下，在地上化作一个发着光的拱门，门内，有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哥！”
郑珊一下子从母亲身上跳下，眼泪都没擦，朝着郑法狂奔。
郑法将她搂起，放在怀里掂了掂，点点头，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分量。
站在一旁的章师姐，元师姐，小金乌，两人一鸟……一人两鸟，看着郑法脸上的笑容，又看看郑珊，表情中都是若有所思。
第271章 凡人的力量
“算那些人跑得快……”
掌门从远处飞来，语气中有些悻悻。
“人就防着郑法呢！”庞师叔白了他一眼道，“不然咱能撑这么久？”
郑法朝人群中看了看，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黄师叔。
“赵府那夫人不愿意来。”
黄师叔像是知道他在问什么，解释道：“她欲要去青木宗……”
“青木宗……”
郑法轻轻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点担心。
他给七少爷发了信，但没收到回复，怕是青木宗如今也不大太平。
“我倒是知道点青木宗的消息。”庞师叔开口道，“青木宗如今一心跟着通明上人，算是通明上人的铁杆，该是无忧。”
郑法点点头。
赵夫人的选择郑法也想到过——他毕竟不是赵家人，赵夫人又是个要强的，哪愿意投靠自己？
早前他想着，若是七少爷愿意来九山宗，那赵家前来也顺理成章。
如今七少爷恐怕也得跟着自家师长，怕是不能自主。
他想着再给七少爷去几封信，倒也暂时放下了此事，迎着众人进了九山界。
九山界如今仙凡不通，这三十万新来的凡人，都只能住在天宫之中。
好在天宫岛屿不少，郑法将他们安置在了最大的一个岛上。
他轻轻皱起眉头——九山界这仙凡相隔的规矩有点碍事了。
他之前试过，从凡俗将稻种传送至天宫，问题倒是不大。
甚至他也探索出了将稻种赐予信徒之法。
但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现在自己真身都无法下界——日月钟损害的厉害，竟像是失去了一部分功能。
如今只能将这些人安置在天宫中。
……
“这就是你们培育出的新种？”
看着药园中一丛一丛的稻种，黄师叔和庞师叔对视了一眼，竟有些不可思议。
“对，这几日我们又催生了许多新种。”郑法解释道：“等大家都安顿好了之后，便将种子发下去，让他们垦田。”
这也是为何郑法没有将稻种先赐予凡间信徒的原因——
九山界凡间的人，还能靠着旁的作物或者渔猎过活，但天宫中却没这么多物产。
郑法只能先将稻种留给新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