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觉得，咱们研究院这几年运道不大好么？”那地中海低声道，“我听说……又有些人要走了。”
小年轻就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们研究院，以前是归属一家国营矿业集团的，专门负责技术研发。
早些年过得是真不错。
山南省是矿业大省，集团又是省内最强，靠山吃山，早年富得满嘴油，他们研究院也是风光无限。
但他没赶上这好时候。
他来的时候，集团的效益正在降低。
后来研究院如今也就自负盈亏了，虽还是集团下属，但拨款却越来越少。
问题是……他们这种单位，没人养着，就跟死了妈的孩子似的，那叫个惨。
“院长怎么说？”
“怎么说？出海呗……国内机会不多了。”
“能行么？”小年轻嘀咕了一声，如今出海也挺卷的，而且他们确实比不过国字头的那些单位，更何况，还有国外的同行。
几个项目都铩羽而归。
“所以人要走嘛……现在又不是铁饭碗，工资又不高。”
年轻人又不说话了。
“不是，看你表情……你也想走？咱研究院可待你不薄，啥都给你争取下来了……”
年轻人苦笑一声：“是在考虑……其实也就是，国外有个机会……”
“狗大户啊……”
“那对咱们来说，狗能给那么多，那也叫神仙客户。”
那地中海看了他半天，从胸口掏出一包烟，递给了他一根，自己点了一根：“决定了？”
小年轻低下脑袋嘬了口烟，呛了两声：“我女朋友催我结婚……”
“结婚呢就要买房。”
“还是在省城。”
地中海也吸着烟，听着。
小年轻又咳了两声道：
“现在这情况，你别说辞职出海能赚到钱。”
“下海能赚钱，我都得考虑考虑……”
之后再没人说话了。
两人默默地抽完了一包烟，那地中海只说了句：“跟院长打声招呼，你是他亲自招进来的，也算待你不薄。”
“嗯，你不走么？”
“不想折腾了，在院里待着挺舒服的。”
小年轻脸上有些羞愧。
“你没老婆，我是有老婆的……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老婆家前几年拆了。”
“……院长呢？”
小年轻抬起了头，办公室内看去，有些着急……这破单位，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研究院是个两层小楼，楼已经很老了，没落得比研究院还早。
“去集团开预算会了，不过该回来了……”那地中海啧了一声，“怕是又在跟人拍桌子，咱们院桌子都坏了几张了，下次应该搞个不锈钢的，再省点钱，就是有点费手。”
小年轻笑了声，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一辆老车刷地冲到了门口。
“得，这是拍输了。”
车没停稳，院长就从驾驶室蹦了出来，急冲冲地朝他们冲来，脸上竟还带着笑。
“院长！”
小年轻喊了声，想问问情况，若是院长心情真不错，他正好说说辞职的事情。
“人都在么？”
哪知院长就看了他一眼，急急问道。
“在……”
“办公桌都整理一下，打扫打扫！”院长高声喊道，“收拾个人样出来！”
地中海一惊：“咱们这破地方，还有领导愿意来呢？”
“……”院长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旁郑法的神像一眼，忽然又像不气了，还笑得有些甜蜜，“你买的这像不错，灵！”
“……”
两人见状都是摸不着头脑，院长又道：
“领导倒是算不上，客户！”
“……这可比领导还稀罕！”
“大客户！”院长喜滋滋地说道，“人家说了，钱，不是问题！”
“不设上限！”
“还是专门找咱们院的！”
地中海愣了，他叼着烟，看着院长冲进大门，才悄咪咪地凑到了小年轻耳边，嘀咕道：
“咱院长还是老了……”
“啊？”
“都被搞诈骗的盯上了。”
小年轻看了这地中海半天，忽然觉得，这货不走，主要是在其他公司也干不下去来着。
但他也赞同这所谓的大客户是个假的。
主要是他们研究院不配！
但院长还是很兴奋，甚至亲自上阵，将整个研究院打扫了一番，研究院的人不得不搞了个大扫除，心中也越发好奇这客户是谁。
打扫完已经是下午，他们都坐在办公室里，都竖着耳朵。
院长甚至守在门口，巴巴望着。
门口忽然传来院长爽朗的声音：“欢迎！欢迎！”
地中海愕然抬头，朝小年轻问道：“你听到汽车声了么？”
“没。”
“车都没有……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低成本么？”
一屋子的人朝门外看去，就见院长引着两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和立在门口的那个神像，一模一样。
看着郑法并着唐灵妩，小年轻张大了嘴：
这下，真来了对神仙客户……
就是这神仙，大概不大懂技术。
第409章 返老还童，从来一起
郑法坐在院长办公室待客的黑色小沙发上。
门外，那些研究员各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言不发，辛勤工作，一看就是勤勤恳恳老牛马的样子。
唯独可能大家肾都不好，排着队起身去卫生间，陆陆续续地在办公室门口路过。
郑法打量着办公室的环境。
这两层小楼大概也有十来年了，尽管像是经历了一番清扫整理，但屋顶表面的鼓包，办公桌上的黄渍，还是显露出了研究院的失意。
或者说，落后。
见他四处打量，研究院院长脸上不由显出了些许紧张。
显然是怕漏了怯。
郑法看了一圈，朝他笑了笑，似有安慰之意。
他确实不介意，来之前，他和唐灵妩已经研究过这个研究院的技术储备了。
客观上来说，这个研究院的技术在这几年渐渐地被拉下了，在如今智能化的时代，有些跟不上趟。
但他看上这研究院，就是看上了这研究院的落后！
或者说，他看重的，是这家研究院在过去半个世纪的底蕴。
郑法自然也想找最先进的研究院，给九山宗搞去最高端的技术。
问题是……九山宗，真配不上。
什么智能化，什么高精度，九山界如今这技术储备，造不出来不说，造出来了甚至都找不到合格的工人。
反而是以前那种落后的，偏向傻大黑粗，简单直白的风格，非常适合现在九山界的情况。
什么锅配什么盖，人家都没嫌弃九山界落后，他凭什么嫌弃这研究院老？
和养老院众人商讨过后，郑法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可能越是简单的机械，在九山界复制的可能性就越强。
傻大黑粗，意味着容易制造，学习成本低。
如果强行搞些高端技术过去，怕是水土不服，反而没多少用。
只有基础打好了，九山界才可能一步步的进行产业升级。
简单来说，落后的技术产能，不仅能出口给黑叔叔，也能出口给九山界……
而面前这个设计院，如今虽然显得破了些，但是在它辉煌的年代，却也积累了足够技术底蕴。
起码应付九山界如今的需求是足够了。
日后九山界的产业进步，希望还是得放在养老院和九山界自身的研究上面。
老院长开口道：“郑仙……”
郑法觉得这称呼有点怪：“叫我郑法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