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鸿微微颔首,缓缓道:“若凌云派真的举宗来攻,玄元子不可能置身事外,他既然没有现身,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和掌门真人、度坤师叔一样,也已经陨落。”
“二是身受重伤,留在宗门中休养……”
“谢师兄,那玄元子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凌云派只是虚张声势,得知本宗掌门真人和度坤师叔的死讯,来讹诈本宗。”戴倾忽然说道。
谢朝鸿眉头一挑:“此言何解?”
众人也看了过来,目中透出疑惑之色。
戴倾道:“若是玄元子身受重伤,凌云派肯定是等他伤势恢复,两名元婴修士齐出,攻伐本宗,而不是现在就打草惊蛇。”
“就凭陈渊一个元婴初期修士,根本不可能打破本宗的护宗大阵,凌云派应该只是虚张声势,趁本宗六神无主之机,来讹诈一笔修炼资源。”
“当然,我们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毕竟那陈渊修炼时日尚短,也许他年轻气盛,又没有见识过紫虚剑的威能,真的觉得能打破本宗山门,才不顾玄元子身亡,兴师而来。”
谢朝鸿缓缓点头:“不错,戴师弟所言极是,不过是一个元婴初期修士罢了,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只要有紫虚剑在,本宗就永远不会覆灭。”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出言赞同,脸上的慌乱消散了许多。
戴倾又提议道:“谢师兄,凌云派并未立刻展开攻势,说明还有谈判的余地,当务之急,是先弄清那陈渊的想法,是战是和,再做计较。”
谢朝鸿目中精芒一闪,站起身来,转身走向祖师殿深处:“我这就请出紫虚剑,去会一会那陈渊!”
……
紫阳宗山门之外,两百余名修士悬在天空之中,看着前方,神情冷峻。
陈渊居中,负手而立,他身旁是诸葛启、金落衡等十五名结丹长老,两侧是凌云派筑基修士,仿佛雁形阵一般,往后延伸而去,簇拥着最前方的陈渊。
在众人身前百丈处,是一层淡紫色的阵幕,光芒闪烁。
紫阳宗的护宗大阵已经全部激发,在阵幕后方,是两名结丹长老和三百多名筑基修士。
两名结丹长老神情勉强维持着平静,但目中是抑制不住的慌乱。
而那些筑基修士脸上满是愤怒,看向凌云派修士的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他们还不知道度清、度坤身死的消息,凌云派平日里打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直接欺上山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人结丹长老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深吸一口气,抱拳一拜,高声道:“陈前辈,敢问贵派这是何意?”
陈渊一言不发,诸葛启上前一步,冷冷道:“让谢朝鸿出来说话。”
“我已通知谢师兄,还请稍候片刻……”
他话音刚落,十几道遁光便从山门深处飞来,停在阵幕之后,现出谢朝鸿、戴倾等结丹长老的身影。
谢朝鸿双手托着一个暗黄色剑匣,长约三尺,纹路有些粗糙,透出一股沧桑之意。
两名结丹长老看着这个木盒,瞳孔一缩,随即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
谢朝鸿目光从凌云派一众长老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陈渊身上,问道:“陈前辈率门中长老一齐至此,不知有何要事?”
陈渊淡淡道:“贵宗横行霸道,屡屡欺压各派修士,引起各宗义愤,陈某也曾被贵宗结丹修士祁远山袭杀,结下血海深仇,今日特率门中修士,讨还公道。”
谢朝鸿微笑道:“陈前辈此言差矣,本宗执齐国修仙界之牛耳数千年,一向处事公道,与人为善,何来欺压一说?”
“陈前辈与祁师兄的恩怨,也早已了结,前辈身为元婴修士,今日却贸然启衅,就不怕两败俱伤,让他人渔翁得利吗?”
陈渊淡淡道:“陈某亲眼见到,度清、度坤两位道友身首异处,死无全尸,紫阳宗已经没有元婴修士坐镇,想要和陈某两败俱伤,你们还不够看。”
他的声音不高,但却清晰传入每一名紫阳宗修士耳中。
结丹长老神情更加阴沉,那些筑基修士却是面色大变,失声惊呼:“掌门真人和太上长老都已经亡故?”
“不可能!掌门真人乃是齐国第一修士,大修士不出,绝无敌手,怎么可能陨落!”
“这几天全宗戒严,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嘈杂之声四起,陈渊所言太过震撼,让他们都忘记了这是在结丹长老面前。
谢朝鸿脸上一沉,但他还未开口,戴倾就出言斥道:“住口!长老当面,不可放肆!”
一众筑基修士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闭上了嘴,噤若寒蝉,但脸上的惊惧之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谢朝鸿淡淡道:“尔等不必惊慌,掌门真人和度坤师叔的本命元灯完好如初,不日就会回归宗门。”
众人这才平静下来,陈渊也不继续争辩,淡淡道:“度清度坤是否身陨,你们自己清楚,不必多言,给你们一夜时间考虑,明日本派便会发动总攻。”
“弃暗投明者,可免于一死,死不悔改、负隅顽抗者,破阵之后,立斩不赦!”
这番话杀气十足,但谢朝鸿反而心中一松,抬手掀起剑匣。
一柄青色飞剑躺在匣中,晶莹剔透,阳光透过淡紫色的阵幕,照在飞剑上,闪烁着紫色的光辉。
谢朝鸿神情郑重,从剑匣中取出飞剑,左手并成剑指,在剑身上徐徐拂过。
飞剑轻轻颤动,发出一声声清鸣,一道道锋锐剑气射向四方,紫阳宗修士连忙散开。
谢朝鸿凝重道:“陈前辈神威盖世,晚辈自愧不如,但若是前辈一意孤行,晚辈只能献祭神魂肉身,持这柄紫虚剑,请前辈赐教。”
戴倾死死盯着陈渊,冷声道:“谢师兄莫急,戴某先来!先师与前辈当年不过是一场误会,而且人死账消,先师已经坐化,百年过去,前辈却如此斤斤计较,真是丢了元婴修士的脸面,让人不齿。”
陈渊没有什么反应,几位结丹长老却是勃然大怒,吴泽贤斥道:“戴倾,用不着太上长老出手,吴某来领教你的高招!”
“你是什么东西,度坤老道都要向太上长老求饶,就凭你,也敢挑衅太上长老!”
陈渊竖起右手,众人立刻闭嘴,但依旧怒视戴倾。
戴倾毫不退缩,冷笑不已,俨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紫阳宗筑基修士士气大振,但一众结丹长老,却是闭口不言,神情凝重。
戴倾年轻气盛,性情悍勇,但他们还没有活够,可不想献祭自己的神魂肉身,只为挥出几剑,守卫宗门。
陈渊目光落在那一柄紫虚剑上,微微颔首,赞许道:“不愧是紫阳宗的镇宗之宝,但只凭此剑,还不足以让陈某退去,明日此时,陈某自会领教紫虚剑之威。”
说罢,他袍袖一拂,转身离去,凌云派修士连忙跟上。
谢朝鸿眉头一皱,手指停在紫虚剑的剑柄处,望着陈渊远去的背影,目光越发沉凝。
他本以为陈渊是漫天要价,以言语相威胁,接下来就该是坐地还钱,然后就是讨价还价,此事也就了结了。
当初齐国各派联手攻伐紫阳宗,也是先开出条件,双方没有谈拢,才大打出手。
紫阳宗三名结丹后期长老献祭神魂肉身,力敌五名元婴修士,重创两人,令各派元婴修士心生顾忌,紫阳宗又献出了一笔修炼资源,各派修士这才退去。
但陈渊的态度却让人捉摸不透,似乎丝毫不把紫虚剑放在眼里,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若是他愿意开出价码,只要别太过分,谢朝鸿都会答应。
当初是各派联手围攻紫阳宗,狮子大开口,紫阳宗若是答应下来,就和灭宗无异,才没有谈妥。
而现在,只有陈渊一个元婴初期修士,胃口肯定无法与当年相比。
但陈渊连谈都不谈,就只能动手,必须死上几名长老,才能再坐下来谈判。
谢朝鸿执掌掌门法印,自然不能退缩。
但他不想死。
度坤道人已经给他留下了结婴灵物,若不是局势所迫,他早已闭关冲击元婴,接任紫阳宗掌门之位。
他还想冲击元婴中期,甚至元婴后期,完成度清道人未竟的遗志,一统齐国修仙界,占据洞虚山灵脉,让紫阳宗成为东华洲第十大宗门。
他还有雄心壮志,他还有长远道途,他怎么能死?
但陈渊没有给他第二个选择,他深吸一口气,肃声道:“紫阳宗修士听令,按照此前规定,小心巡视山门,不得有误,结丹中期以上长老,养精蓄锐,以备明日大战!”
“是!”众人轰然应下,四散开来。
谢朝鸿转头看向戴倾、秦玄和李昊阳,沉声道:“秦师兄、戴师弟、李师弟,陈渊咄咄逼人,此战已无法避免,还需仔细商议一番,请随我来。”
三人点了点头,飞向山门深处。
谢朝鸿转身时,抬手看了一眼天边,残阳如血,给紫阳山脉披上了一层黯淡的血色,黑夜就要来了。
第527章 潜入
祖师殿中,谢朝鸿、戴倾、秦玄、李昊阳四人聚在一处,沉默以对。
戴倾忽然开口:“明日若陈渊真要动手,我先执掌紫虚剑,和他交手。”
李昊阳淡淡道:“戴师弟修为尚浅,还是李某打头阵,定让那陈渊有来无回。”
他像貌极为年轻,看上去仿佛十七八岁的少年,但这是因为他曾经偶然服下过一粒千年驻颜丹,实则已经四百七十多岁,还有二十多年,就要寿尽坐化。
他在紫阳宗中声望极高,一心为公,深得门中弟子敬重,即便是面对元婴修士,也毫不退缩。
秦玄目中闪过一丝喜色,他仍存贪生之念,若是戴倾、李昊阳肯献祭自身,陈渊应该就能知难而退了。
谢朝鸿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沉凝严肃,对两人抱拳一拜:“那就请李师兄、戴师弟先行上阵,我紧随其后,秦师兄,你排名第四。”
秦玄心中一紧:“那陈渊修为不高,此前与度坤师叔交手,也是出其不意,方才能占据上风,并不一定能攻破护宗大阵。”
“我们不用急着和他交手,先消耗其真元,再伺机而动,也不失为上策。”
一个结丹修士御使紫虚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还是担心会轮到自己。
他看过宗门典籍,对四千多年前那场灭门危机了解甚深。
当时各派元婴修士围攻紫阳宗,轻敌大意,生受了紫虚剑两剑,方才有两人重伤。
虽然陈渊不知从哪来的自信,连紫虚剑都不放在眼里,但他肯定不会傻到和紫虚剑硬拼。
这种情况下,要死几个结丹修士,才能逼退陈渊,或是迫使他坐下来谈判,就难说了。
谢朝鸿道:“秦师兄说得不错,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本宗这一边,除了陈渊之外,凌云派实力不及本宗,且先专心守御,若事有不济,再和陈渊拼命也不迟。”
李昊阳皱眉道:“陈渊率领十余名结丹长老、两百多名筑基弟子,就敢找本宗的麻烦,难道他想凭借这点人手,就打破本派的护宗大阵?”
秦玄叹道:“可惜这几日派往各宗打探消息的弟子都没有收获,埋下去的那些暗子,地位还是低了一些,无法接触各派掌门的本命元灯,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就连归元宗,明面上对本派俯首帖耳,暗中也一直有所防备,连白衍稷是否存活,都不得而知。”
戴倾冷笑一声:“掌门真人和度坤师叔联手,都不幸遭难,他们的实力均不如掌门真人,不可能安然无恙。”
“依我看,那陈渊就是运气好,才侥幸活了下来。”
“说不定各派掌门已经全部身死,否则他为何不和天罡剑宗、冥阴谷联手攻伐本派?”
谢朝鸿眼神一亮,赞许道:“戴师弟言之有理,很可能只有陈渊存活,他才敢肆意妄为,明知道紫虚剑就供奉在祖师殿中,却不怕和本派两败俱伤,被人渔翁得利。”
“如此看来,只要本派能打退凌云派,再涌现一名元婴修士,齐国第一宗门的地位,仍旧可以维持。”
三人均是点头赞同,戴倾站起身来:“那陈渊狡诈异常,当初和度坤师叔交手,就是突然出手,不可不防,我去巡视一番,以防凌云派趁夜突袭。”
李昊阳摇了摇头:“戴师弟多虑了,白天黑夜对我等修士来说,没有区别。”
“护宗大阵已经全部激发,莫说是元婴初期修士,就是元婴中期修士,一时半刻也无法打破,即便凌云派来袭修士全部出手,也无济于事。”
“而且其他结丹长老一直在四处巡视,没有漏洞可钻。”
谢朝鸿淡淡道:“戴师弟心系宗门安危,也是一番好意,就请戴师弟小心戒备,若是凌云派趁夜而来,我等自会相助。”
戴倾笑了笑,对三位结丹后期修士抱拳一拜,转身走出祖师殿。
他飞上天空,脸上笑容慢慢敛去,沿着阵幕巡视了小半个时辰,和沿途所遇的结丹长老攀谈几句,又叮嘱筑基弟子不可大意,兜兜转转之下,来到了山脉东北方。
这里距离紫阳峰只有三十里,距离颇近,在结丹后期修士的神识笼罩范围之内,巡视的修士也要比别处少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