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某就以这柄藏锋剑,与陈道友切磋一番,若申某胜出,还请贵派退去,百年之内,不得侵扰本派,申某若败……”
他忽然停住,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天罡剑宗修士,目中闪过一丝决绝。
“申某若败,天罡剑宗举派投降,还请陈道友,收纳本派弟子!”
秦纲双目圆睁:“申师叔!”
“师父,万万不可!”
“掌门真人三思!”
申掌门话音刚落,天罡剑宗修士就呐喊起来,激愤之态,让人动容。
申掌门脸上一沉,厉声喝道:“住口!我既为掌门,门中大小事务,自当一言而决,你们连掌门谕令也不遵从了吗?”
喊声戛然而止,只有秦纲愤愤不平,大声道:“申师叔,我们依托护宗大阵,未必没有胜算,不过一死而已,有何惧之!”
申掌门霍然转头,目光钉在秦纲身上。
秦纲张着嘴,已经涌到咽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申掌门这才移开目光,从众人身上缓缓扫过。
再无人开口,虽然他们脸上都是愤恨之色,但迎着申掌门如剑一般的眼神,只能微微低下头,似乎害怕被他的目光刺伤。
但那上百名炼气弟子,却有不少人露出欣喜之色。
申掌门顿了一下,目中闪过一丝悲凉。
这些人中,有几十人是拜入宗门不久的散修,他们只求提升修为,申掌门不会怪他们。
但还有几名宗门精心培养的剑修,竟然也会感到庆幸。
申掌门也不怪他们,是宗门无法庇护弟子,他们修为低微,一颗剑心也很粗糙,还不够圆润,有贪生之念,再正常不过。
但他还是感到很痛心,连这些根正苗红的剑修弟子,都不觉得宗门能胜。
天罡剑宗,看来真的到了灭亡之日了。
申掌门回过头来,所有情绪都被掩盖下去,又变得锋利起来,只剩下了冰冷和决绝。
“陈道友意下如何?”他眼中没有金落衡,也没有白衍稷,紧紧盯着陈渊。
陈渊如申掌门一样,从天罡剑宗修士身上扫过,看到的只有仇恨。
他没有看到任游的身影,这个昔日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天才剑修,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只有一些炼气弟子,流露出了些许畏惧之意,还有人眼中透出讨好之色,但又不敢显露出来。
这些几乎微不可察的眼神,逃不过修士灵敏的五感,更逃不过元婴修士强大的神识。
陈渊收回目光,看向申掌门,微微摇头:“请恕在下不能答应,剑修刚烈,不是每个人都如申道友一般,懂得刚柔相济的道理。”
“即便申道友下令,他们也不想加入本派,我也不想收纳对本派心怀恨意之人。”
“道友若是败了,贵派弟子需交由本派处置,但我可以答应道友,若是有肯改投本派之人,可免去一死。”
申掌门沉默下来,忽然说道:“就依道友所言,还请道友不要为难他们。”
秦纲忽然大声道:“申师叔,天罡剑宗只有战死的剑修,没有投降的剑修!”
林宇哲急声道:“师父,我等死战不退,就是败了,也要让凌云派伤筋动骨!”
申掌门厉声喝道:“住口!再有插言者,以欺师灭祖之罪论处!”
两人这才闭嘴,申掌门重新看向陈渊:“申某还有一个条件,任师侄、郑师侄已经率领一些弟子离开齐国。”
“他们得我谕令,若是天罡剑宗为贵派所灭,终生不得返回齐国,更不许向贵派寻仇。”
“若是申某败了,陈道友能否放他们一马,我的谕令,他们绝不会违背……”
秦纲愣住了,似乎忘记了愤怒。
他想起了任游离开宗门前的复杂神情,今天他才知道,任游为何会那样无奈,那样纠结。
陈渊皱眉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在下答应道友,不会追杀任道友。”
申掌门神情稍缓,抱拳一拜:“多谢道友成全,请!”
陈渊微微摇头:“在下和道友其实不必有这一战,天罡剑宗完全可以如归元宗一般,并入本派。”
“道友应该知道,本派对归元宗弟子一视同仁,对天罡剑宗弟子,也会不偏不倚。”
白衍稷也开口劝道:“陈师兄一诺千金,申道友,你何必行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举?”
申掌门瞥了白衍稷一眼,目中满是轻蔑,淡淡道:“秦师侄说得对,只有战死的剑修,没有投降的剑修。”
“值此生死存亡危亡之际,申某身为天罡剑宗掌门,自当做殊死一搏。”
“只是申某死则死矣,岂能让门中所有弟子,全部为宗门陪葬。”
“让他们投降,可能会委屈了他们,但能多活下来一个弟子,也是好的。”
说罢,他回身看向秦纲、林宇哲等人,沉声道:“此战若胜,自然不必多说。”
“但我若是败了,你们如不愿降服,可自行兵解,但却不可再行抵抗,只为逞一时之快,而置任师侄他们于不顾,明白了吗?”
秦纲低下头,高大的身躯似乎在一瞬间佝偻了下来。
他神情变幻不定,慢慢抬起双手,颓然拜下,声音凄怆:“秦纲……谨遵掌门真人谕令!”
林宇哲满脸悲愤,但没有丝毫犹豫:“弟子遵命。”
申掌门脸上闪过一丝欣慰,身形一晃,飞出阵法,一人面对凌云派众修士,对陈渊拱手一礼:“陈道友,请赐教!”
陈渊回了一礼,缓缓道:“在下不会留情,申道友请。”
话音落下,他翻手拿出重玄峰,用力一掷,重玄峰迎风狂涨,化作百丈大小,如流星般砸落。
申掌门见识过重玄峰的威能,不敢有丝毫怠慢,并指一点,飞剑分化出三百六十道剑影,分出其中一半,凝聚成一柄十丈巨剑,斩向重玄峰。
另外一半剑影,则在申掌门身周盘旋环绕,严阵以待,竟是组成了一道剑阵,一股淡淡的封镇之力,缓缓弥散。
剑阵缓缓旋转,剑气横空,成千上万道剑光播撒开来,天地为之失色。
天罡剑宗弟子仰起头来,紧紧盯着申掌门,即便被剑光刺得泪流不止,也努力睁大眼睛,目中满是狂喜。
剑修最基础的分光化影之术,在申掌门手中,已经变得出神入化。
一剑成阵,这是传说中的剑修神通,是大修士才能用出的无上神通。
东华洲不止申掌门一个元婴剑修,但今日之后,他便是当之无愧的东华洲第一剑修!
那柄十丈巨剑斩在重玄峰上,一闪而灭,溃散开来,似乎难以抵挡重玄峰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但下一刻,势若流星天倾的重玄峰便倒飞而出,一道深深的剑痕出现在暗黄色山峰上,从山顶蔓延到山脚,几乎将整座山峰贯穿。
陈渊面色微微一白,重玄峰虽然不是他的本命法宝,但在丹田中温养多年,与其心神相连。
法宝受损,神识也被无形剑光削去一块,受创不轻。
只是他神识强悍,远超同阶修士,才显得若无其事。
但所有人都能看到,申掌门一剑之下,逼退百丈山峰,天罡剑宗士气大振。
凌云派修士则是为之色变,他们看得分明,那暗黄色山峰可是高阶法宝,却挡不住申掌门一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申掌门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唯有申掌门神情冷峻,抬手掐诀,溃散的剑光重新凝聚成一柄十丈巨剑,瞬息间跨越百丈距离,斩向陈渊。
陈渊双目一眯,忽然一振双翼,身影消失在原地,巨剑斩了个空。
下一刻,他已经瞬移到申掌门身前,双手覆盖上一层黑刃,拳出如刀,抓向申掌门。
与此同时,他一头黑发变成雪白之色,双手又升腾起朱厌真火,涌入申掌门神识空间,附着在他的神魂之上,燃烧起来。
申掌门瞳孔一缩,强行压下神魂传来的剧痛,身形暴退。
他心念一动,身周环绕的剑阵猛地一颤,齐齐往内收缩,如一朵莲花倒卷,万千道耀目剑光,斩向陈渊。
为了针对陈渊的瞬移之术,他苦心练成剑阵神通,蕴含封镇之力,竟然没有丝毫效果。
他终究不是大修士,天罡剑宗也从未出现过大修士,对瞬移之术了解不深。
陈渊在魔尊的禁锁天地之术下,都能来去自如,一道不成型的剑阵,如何能困住他?
眼看剑光就要把陈渊淹没,他翻手拿出紫虚剑,重重往下一挥!
一道青色剑光斩出,凝练璀璨,锋锐夺目,迎面而来的万千剑光,全部溃散开来。
陈渊不是剑修,不通剑道,但他真元精纯浑厚,手中紫虚剑,更是顶阶法宝。
一力降十会,申掌门惊世骇俗的剑阵,在紫虚剑的锋芒面前,也要退避三舍。
逼退剑光剑影之后,陈渊又是一振双翼,瞬移到申掌门身边,抬手抓了上去。
申掌门被剑影裹住,遁速极快,但也快不过瞬移之术。
他目光一凝,一柄飞剑忽然从身后飞出,正是那柄陪伴了他八百六十九年的藏锋剑。
这是一柄朴实无华的飞剑,三尺三寸长,通体素白,只有剑脊上闪烁的那一抹寒光,昭示着这是一件饮血无数的高阶法宝。
申掌门并没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剑阵之上,这柄与他血脉相连心神相通的飞剑,才是他最后的底牌。
双方距离太近,藏锋剑瞬间便来到陈渊身前,而紫虚剑被用来抵挡剑阵,已经无法回援。
申掌门目中精芒爆闪,神魂遭焚的痛楚在这一刻被完全忘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相信,陈渊的肉身,能挡住藏锋剑一斩。
但陈渊却是不闪不避,身上的遁空法衣完全变成漆黑之色,银白光芒大盛。
空间之力凝聚到陈渊双手之上,往胸前一合,一个黑色漩涡突然出现,挡在陈渊身前。
藏锋剑刺入黑色漩涡,黑色漩涡如琉璃般破碎开来,但藏锋剑蕴含的凌厉剑光,也被无声无息地吞噬,失去了所有光芒。
下一刻,陈渊一振双翼,瞬移到申掌门身前,闪电般一抬手,按在他的胸前,又骤然停住。
锋利的黑刃割碎了申掌门的法衣,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抵住他的心脏。
申掌门目光一黯,漫天剑影忽然崩碎,藏锋剑停在空中,缓缓倒转过来,轻颤不已,发出一声又一声哀鸣。
“我败了。”申掌门嘶哑开口。
陈渊收回右手,背后漆黑羽翼收拢起来,一头白发重新变回黑色,进入申掌门神魂空间的朱厌真火,也自行熄灭。
四周鸦雀无声,天罡剑宗修士呆在原地,被剑光刺落的眼泪,仍旧残留在脸上,但天上的剑光,却已经消散一空。
陈渊和申掌门的交手说来很长,实则很短,从申掌门布下剑阵,声势滔天,到陈渊制住申掌门的要害,只有不到三息时间。
申掌门抬起右手,藏锋剑缓缓飞了回来,落在掌中。
他低头看着掌中飞剑,自嘲一笑:“陈道友好手段,申某想过自己会败,但却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快……”
陈渊退后十丈,负手而立,大袖飘飘,淡淡道:“在下没有半分留手,申道友已经足以自傲。”
此言非虚,他原本不必动用所有手段,只需用紫虚剑和申掌门耗下去,凭借精纯浑厚的真元,早晚能够取胜。
藏锋剑虽利,终究只是高阶法宝,威能远逊紫虚剑。
但在两宗修士面前,此战不能拖下去,他要以雷霆手段,击败申掌门,彻底粉碎天罡剑宗修士的斗志。
这场斗法也注定会传遍东华洲,传到四大玄宗,他不惜展露底牌,也要让这些人看到,他的实力。
东华洲第一剑修,一剑成阵,三息之内败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