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算?他们身子是黄金,可魂灵不能同黄金一般不朽,阴寿尽了,照样是要死的。”
“原来如此。”
主簿将名单对应上后,问询道:“许真人是打算怎么办呢?这里名单大致对得上,是将他们都拘了去,还是……”
“都拘了去?那谁给我打工,他们的债都化到了我身上呢!我打算精准扶贫,叫这些金蟾,一个管一户人家,什么时候这户人家富裕起来,什么时候放过他们。”
“这是走穷财神的路子,穷人发家致富最难了,要发财,没有哪个手上干净的。”主簿感慨道:“既然许真人要他们有用,那便让这些债鬼继续在许真人这里吧。”
“对了!”主簿笑著道:“这里要恭喜许真人了。”
许甲好奇:“恭喜我什么?”
“许真人剑斩蜈龙之事,已经被县伯上报,加上教化群妖之功,上面据说要给真人授一个官呢!”
许甲好奇:“上面?是哪个上面?天庭还是地府?”
许甲前世就是地府小官,因此对这个十分关心。
“是山神地祇的上面,毕竟玉山山神是正祀,入了邪被真人废了,其实跟我们城隍地府一系,关系不大,给真人褒奖的,应该是五岳山神地祇体系,我们这边,归南岳衡山祝融大神管辖,具体一个什么官职我却不清楚。”
许甲听说是五岳府的官,便不大感兴趣,五岳府是主地仙地祇的机构,封山神,福地真人,但是不实际管辖,只是名义上的属于,换句话来说,就是“含权量”太低。
许甲这里还有一份天师箓呢,只等著吉日吉时,祷告上天厚土,三清圣尊,结成玉坛,便可以成为候补天师。
许甲嗯嗯道:“这是好事,多谢主簿告知了。”
“至于鸡撅子山山神的神位,县伯已经书于信州城隍,正在定夺之中,这个流程也比较慢,但应该不难,毕竟鸡撅子山的位格低,最多一个一等地下主的位置。”
“劳烦了!”许甲道:“近来十分繁琐,等得空了,我亲自去城隍庙烧香酬谢。”
主簿连连道:“不敢,不敢,许真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不必这么客气,说起来,玉山县自从出了许真人,便清宁了许多,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妖怪邪魔频繁出世……难道真的要走下坡路了么?”
许甲听闻主簿这么说,便知道只怕不止玉山,各地都有妖邪之事兴起。
顿时叹息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唯有伏魔而已!”
“有真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至少玉山是太平了。”
夜游神和主簿走后,许甲便对净持道:“小和尚,你打算去哪?”
“我那涤垢泉,变成了贪泉了,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净持叹息道:“不知道施主,有没有地方指点我去?”
第155章 献宝清凉珠
“涤垢泉”,许甲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原先净泉养出一片善地,孕育出百姓也是善人,现在化作贪泉,只怕会养出许多黑心肝的刁恶之人,百姓饮水变成盗匪,官员饮水变成巨贪。”
许甲道:“解贪者,唯有清廉而已,种些莲花吧,我这刚刚好有篇《爱莲说》,你找个石匠,题字铭记,落于泉旁,全其涤垢爱廉之意,养廉以消贪,唯此而已。”
净持听了欣喜“华严经上也十分称赞莲花,其象征着清净,善因,善果,佛祖菩萨也多住莲台。”
许甲对这个娃娃鱼也喜爱得紧:“你在那修持,将来未必能全清净,不如入我堂来,我对佛法也有一些了解,虽说未必能比得上光念经就能将梵音谷化作华严净土的那位神僧,却也有一些实修实证的同道,比如金沙溪的鳅金沙也在我堂中。”
净持大喜:“我正有此意!”他本来这次出了泉,再回去不得,正想要点一个靠山,许甲的本事刚刚也看过了,又能对自己“一视同仁”,那是最好不过了。
许甲便又写了一张谱,让他签下,又问道:“你还有个什么子嗣亲戚没有?”
许甲没记错的话,娃娃鱼这边的溪水泉流之中应该很多。
“我自记事,便是孤单一个,受了神僧点化,才开始修行的,并不怎么认识其他妖怪。”
“这样啊。”许甲与他签了谱,成了他的“法主”,便发觉这个娃娃鱼,没有什么特别战斗的本领,只有一个“净水法”一个“清心法”,合作清净华严,而且娃娃鱼不会婴儿叫,所以没有声波攻击法门。
总的来说,这娃娃鱼走的还是自然清净之道,,没有护身避劫之术,全凭清净二字,在涤垢泉中蛰伏二百年,又因自身清净被坏,所以受到了劫难。
这个娃娃鱼因常年清净,没有多少恶念,便是许甲教导的恶念炼猖之法,他也炼不了的。
许甲思考来去,便道:“你既然入我堂来,我便教导你一法,这法门,名唤莲台升品观想法,内观莲子,生根发芽,初成一品,每涅槃一次,历经劫难一次,便重新生根发芽,你的元神端坐在莲台之上,得其庇护,诸多莲叶,便是诸多护持护道之法。”
这门法诀,还是许甲当年和一位姓李的道医交换所得,乃是单纯的性功修持,精神蜕变升华之法,这位李姓道医,更是治好了许甲强行大药冲关所受到的暗伤。
不过目前来说,正适合这条娃娃鱼净持。
净持听了,非常欢喜,两个短粗的胳膊在那里鼓掌,随后张口吐出一枚珠子:“真人,这是我多年修持的一枚清凉宝珠,手持此珠修行,有清凉之意,仿佛置身清凉溪泉之中,能熄灭躁火,无名火。”
许甲摇摇头道:“我现在身不能有片财,这清凉珠一看就十分宝贵。我不能收,否则待会还不知道怎么遗失?”
净持道:“清凉珠本质并非宝石之流,乃是壬癸之精,壬水阳春,癸水阴寒,二者互抱,乃生水精,小僧含在口中多年,借著一股清净意才能凝成珠,此珠就算失去了,也是因为真人身无清净之意,才会失去,而不是因为身不能有片财而失去。”
许甲听得有道理,扭他不过,便接过这枚珠子,果然冰冰凉凉,但是不冻人,也不受体温的影响,升高温度来。
手握此珠,头脑清凉,智慧越发清明。
“此宝是你清净护持的关键,真的送我了?”
“外物终究是外物,我若内心不清净,这宝物便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净持道:“真人,小僧便回涤垢泉修持莲台法了,希望真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许甲笑著点头道:“你便去吧!”
解决完此事,许甲虽“背债”,但是“身轻”,不觉得枷锁拖累。
只是再见这聚宝盆,许甲有了一个想法:“之前百姓拜邪神,是因为那邪神庙灵验,伱既然要发作运功,不如就在原先邪神庙的原址盖个金蟾庙,这庙在深山,不拘官府如何,而且我正好要开发烂柿豁,只是你万万不能再学邪神,索要血食,百姓就算偷偷带著血食上山,祭祀于你,你也要制止。”
金蟾道:“那岂不是我也成了半夜才受祭祀的邪神了?”
“等我成了天师,就封你为正神,但现在不成,就往烂柿豁去吧!”
金蟾叹气道:“那得有个人背著我去,我现在可动弹不了,只能坐在这个盆里。”
“行,行,我亲自送你去,顺便给那老猪婆了了症结。”
许父拦住道:“我们家的黄金都被吃光了!”
金蟾道:“我的这些小金蟾们都是债鬼只吃了邪财,不吃正财,你家祖宗留下的黄金,可是没动呢!”
许父挠挠头:“那我再去看看?”
许甲笑著道:“爹,是不是我上次说要拿这些钱给你走动,你就上心了,觉得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了,如今得失之间,最能锻炼人,圣贤都是宠辱不惊的,您还得修修啊!”
“就是!”许母道:“亏你之前最义正言辞,说什么现在心安理得了,以后呢?还说什么叫见微知著,现在你最舍不得了。”
“我哪里舍不得了,公是公,私是私,这财来路不明,去路不明,我总得问清楚吧,公私不分,以后怎么做官么!”许父被揶揄得红了整个脑袋,脖子以上极速升温:“况且,读书人的事情,你懂什么?”
许甲哈哈道:“我要是有爹你有这么个思想境界,也就不会遭此劫了,看来爹你真的离著贤的境界不远了,应该更努力读书才是,你心心念念的举人功名,不过是官场的体验券,真要进入官场这个大染缸,非得进士不可!”
许父道:“你别激我,我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许父虽是如此说,可还是道:“若能考过省试,成为举人,我怎么也要参加一次会试的。”
却是摸著胡子道:“只叹文采不足。”
许甲道:“十几岁读书时,往往不知道圣贤高明何处,只知道背诵,如今爹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或许有更深的体悟才是。”
“不惑,不惑,可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你爹我啊,读这圣贤书,不是越读越明,是越读越糊涂啊。”
“越读越糊涂才是得了精髓,内省自身,什是对,什么是错,分辨开来,对自己认为是对的,知之,明之,然后行之,做好来,如此不就是越读越明么?”
许甲搬出王阳明的“心学”来:“除却死生,人间无大事,爹你觉得呢?”
“你倒是会说。”许父道:“或许家里真的太安逸了,我要出发到南昌去读书。”
“南昌是江南西道行省之所在,大儒甚多,治学者众,我这次前往南昌,一来不再闭门造车,二来也要经历经历。”
许母道:“你之前年轻的时候,难道没有去过么?南昌,九江,吉安,哪里你没去过?白鹿洞,白鹭洲,庐山,你就是心痒了,不想在家里呆著罢了。”
许父摇摇头:“跟年轻时候不一样,我这次是真的要探索学问,学以致知,知以致用的。”
许母又看向许甲:“你呢?你今年考不考?”
许甲点点头:“能考就考一个吧,多一个身份不坏事。”
“你都多久没有去学了?”许母叹道:“过些时日,带些礼物去拜见一下你的童蒙恩师吧。”
许甲点点头,去考秀才需要三名秀才作保,五名童生联同。
古代可没有“身份识别”系统,除却路牌,便全靠同乡作保相认,这个人是不是某某某,防止冒名顶替的情况。
虽然作弊的惩罚很大,但是回报也高,找枪手作弊的事情,自古有之。
许母持了两遍经咒,问向许父道:“你什么时候出发?走水路还是旱路?”
“跟著牛大富,他家的船要往南昌一趟,我顺著路便是,也就是这三五日的事情。”
“唉,我前些日子只顾著给及第做衣裳了。”
“旧衣裳也穿的,出门在外,不能太露富了,新衣裳在家穿穿就行了。”许父道:“没衣裳穿,买两件成衣也是够的,只是鞋子,我穿惯了你做的,外面的只怕不够合脚。”
“早给你备好了。”许母笑骂:“你还吩咐上了,除了我这个糟糠之妻谁给你做?到了外面,少看那些红的绿的,胖的瘦的,脏的臭的,腥的骚的,不要像是个乡巴佬似的的,没见过的,都要试一试!”
许甲哈哈道:“爹你出门在外,我给你寻两个护卫吧!”当即一念,便招来了两个小鬼:“多闻,广目,你们两个便护持你们大老爷前去考试,不可懈怠!”
“考院我们可进不去啊,大仙!”
“没叫你们进考院!”
两个小鬼显露身形,把许父吓了一跳:“这么丑?”
许母却十分欢喜:“你们好好干,喜欢吃些什么贡品,告诉我,我每日为你们上香,准备!”
“他们哪够得到您上香?叫下人仆们记得初一十五的上一次香就够了。”许甲道:“这两玩意只会摸鱼,从来对正事不上心。”
“哪有!大仙您误会我们!”多闻两个大耳朵忽闪忽闪的。
广目则趁机说:“老太太,仙娘娘,我喜欢吃油炸丸子。”
许母哈哈道:“好好,到时候给你炸些丸子。”
多闻大声道:“奶奶,我要油炸饼盒!”
“好好好!只要你们给我看住了,我都给你们做!”许母笑咪咪的。
第156章 问罪坎阴五
许甲要抱著金蟾聚宝盆去烂柿豁,但白日去未免太过于招摇。
这金蟾钱多宝,现在背著七千二百枚金钱,镶嵌各种宝石三万六千个,满背大大小小的疙瘩,都是价值极高的宝石。
是这些既是财,也是债,是截胡的聚宝盆中阴魔的邪财所凝。
要建下金蟾庙,就是为了“洗钱”,将邪财洗作正财。
在家中吃罢晚饭,许母拉著许甲:“你身上真不能再穿好衣裳了?”
“财神爷是这么说的。”许甲无奈。
“那我便再给你亲自讨一回百家布,上次这件就破了。”
“破了也不要紧,现在不已经补上了么?百纳衣每破一次,再补上一次,都会增加莫大的法力,您一片慈母心,多少神通法术,都破除不得,我就穿著这件就够了。”
许母叹息:“你爹我知道,他是不会委屈自己的,我不顾他,我只顾你,我向来知道你不坏的,只是万万小心,不要好心办坏事,这世上许多事情,百口莫辩的,不是你坏,也变成了你坏的。”
“我也为你做不了什么,只能为伱多量量身,看看你长高了没,架子变大了没。”
“娘亲,你放心,我再如何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是人心做的,人心修的,佛门说要放下,要空门,我是一万个不信的,不管将来走多远,我会记得这里的。”
许母落下眼泪来:“我没有拴著你的意思,男儿志在四方,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我也还不算太老,总能为你做什么的。”
许甲为许母擦掉眼泪:“泪是魂魄血,可不能再流了,我能到哪里去呢?我就治我们这块地,这里不能施展我的抱负,哪里能施展我的抱负?”
许母也明白自己失态了,抹掉眼泪:“主要是你爹要出门,我就想到你,你万一哪天要出去,这么一去,不知道多少日子,都怪他,跟你没有关系!”
许母咬牙又骂了几遍许志远,搞得许父在书房打了好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