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直接问道:“小湫龙那里还有这等珍品吗?”
听到小道人这样的话,女人心立马一沉。
“龙子见我们母子悲苦,这才赏下这许多贝珠。我只求孩子们一顿饱腹,他们已经许久未进水米了。”
妇人还想继续演下去。
在那井边上的小道人冷似硬钢,理智得可怕,只是一直凝视着。
妇人的眼神发狠起来,那一双手臂将几个孩子勒得扭动不停,哇哇大叫起来。
“山犊,是这样吗?”
石龛中,对于季明的发问,山犊一动不动的,真似局外人一般。
季明见问不出什么,也没了兴致。
在他的脑后升起一轮银灰圆光,直接照住女人手中的孩子们,在圆光中那几个孩子一个个獠牙青面,具是阴身鬼形。
几个孩子捂着脑袋,一个个跃下平台,不一会儿又被阴风吹了上来,一个个露出鬼形,在壁上乱爬着。
“小道人倒是聪明。”
妇人见骗不了井上的小道人,又换了一种策略。
“只要你遮了灵碑,纵我出去,日后便是那「南姥神山」的座上宾。”
本不欲搭理这妇人的季明在听到南姥神山,多问了一句,“那南姥神山赤石寨地豺洞同你有何关系?”
妇人还未说话,瘦如干柴的慧进僧已是开口。
“南姥神山下有五处妖魔大寨,分管着黎岭的不同疆域,被山岭土民们奉为当地土神,传承久远。
赤石寨本是统治着黎岭西北一块,不过因为同盘岵大山的斗争,其在百千年前便已是势衰下去。
你的母亲乔姑,她就是赤石寨地豺洞中妖魔的一位信民弟子,而这位是另一大寨「玄石寨」中的妖魔。”
“呵呵~”
那妇人笑出声来,眼中挤出许多亲近之意。
“好孩子,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说起那乔姑我倒是有几分印象,地豺老祖的入室弟子,可惜后来跟个野男人.”
妇人说到最后,自觉有些失言,讪笑了几声。
季明没理会这什么玄石寨的妇人,看向慧进僧,道:“想好了,想通了。”
回应季明的又是慧进僧的沉默,僧人虽被井下恶劣环境折磨的意志动摇,但是临到头又缩了回去。
而一边的妇人又在喋喋不休,试图同季明攀着亲缘。
许久,当季明坐回石龛中,继续打坐入定后,这妇人的话语才算是停止,看样子似乎已经死心了。
在入定中,又过了许久,数日,或者数周。
峰上不变的风雪天已是模糊了季明的时间,只有不时过来闲聊的猿老,或者魏无澜才能让他知道具体的时日。
在这里,季明陷入缺少修行资粮的困境中。
揣着怀中被用得仅剩一颗的珍品贝珠,季明心中隐隐有见那小湫龙一面的想法。
只是山犊的不闻不问,妇人有意展示的珍品贝珠,这些多少让季明的心中多想了一层,于是按下接触小湫龙的想法。
“吼~”
不知过去多少时日,一声清脆龙吼在井下回荡,惊醒了季明。
在附近那一处石龛中,山犊已是不见了踪影,不知是回了大殿,还是去了哪里,季明倒未在意。
又过些时日,季明坐在龛中愈发的愁苦。
实在是火墟洞那点月例于现在的他已是杯水车薪,刚刚才发下没有多久,便已经是全数用完了。
在柱门下,有一鬼祟身影摸了上来。
季明正自苦恼烦闷,又惊闻闯井者,问都没问直接将白骨攒心珠祭出,那鬼祟身影吓得滚在地上求饶起来。
“小的是来献宝。”
那身影捧了个檀木长方托盘,上面蒙了一面红绸布,布下隐有宝光。
那身影走得,原是一阔口蛤蟆怪,脖子上系了个领子,腰上还挂了两把小手叉,一副武夫的扮相。
绸布掀开,盘上是堆起的珍品贝珠,珠子宝光攒在一起,照亮了井口。
蛤蟆怪只将托盘放下,什么话都没有,相当自觉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照亮季明的一盘子珍品贝珠。
“小湫龙背后有高人啊!”
铁牢庙,西园禅房内。
一绿肤的夜叉坐在蒲团上,挠了挠湿漉漉的,水藻似的头发,以肯定的语气问道:“收下了?”
蛤蟆怪抱拳恭维道:“有夜叉大王的妙计,那小小道人早晚如山犊一般被我等收买。”
“不。”
夜叉摇头,道:“山犊不是个成功的例子,他虽然被收买,但向我们提出‘不牵连他’的前提。
而要想救出龙子,又不牵连守井的山犊,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那这个会不会.”
“这个不一样,一个炼气二境的小辈,就算长在火墟洞中,他一辈子有见过这样多的宝贝吗?!
况且似他这等正道中的少年,最爱面皮,咱们一盘盘宝贝往上送,他最后好意思拒绝我们吗?!”
蛤蟆怪甩着长舌,担忧的道:“如果等他拿了宝贝,又不帮我们办事,那最后.”
“不急,不急,先礼后兵。”
第134章 生意,乌牯儿
第134章 生意,乌牯儿
“吱嘎”一声,庙门轻轻打开,头顶牛角的小妖悄悄出门。
在这妖临行前,有几个小妖提篮扛棒的过来送行,又是递干粮,又是送厚袄的,又是递兵刃的。
那妖拍着胸膛说道:“安心,老祖宗正在闭关,顾不得生意,我们自该替他操劳一番。”
送行的几个小妖颇为担忧,道:“老祖宗已经有过嘱咐,那小道人颇有城府手段,一切等那道人两年守井期满再说。”
“老祖宗这是傍上龙子,忘了我们这些子孙。”那妖瞪着牛眼,对送行的小妖道:“你们休拿老祖宗压我,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
说罢,这小妖直下峰头。
在庙外一石墩里,飞出了数道无形无影之身,紧紧随在小妖的身后,随着他一道下了寒脊峰去。
在禅房外,在大殿前,一道道无形无影之身,安坐壁画中,立在佛像里,又或者是躺在石砖下。
它们在作为某人的眼睛,耳朵,乃至于鼻子,去听,去看,去闻。
季明盘坐在石龛中,如苦修老僧一般,口中笑着吟道:“安定虚空里,遍听一切秘。”
在禅房那边,蛤蟆怪又端来一盘珍品贝珠,还有一坛老酒,两盒枣糕,数块熟牛肉,半只烧鸡。
端过来时,季明伸手一摸,老酒刚刚烫过,正好在这寒地下肚。
季明没有高兴,不是因为没有食欲,而是感叹蛤蟆怪背后那一位的心细,正所谓细节处见真章。
那位摆明要腐蚀他,即是腐蚀,财色酒气自然样样过一遍。
季明没有饮酒,只是尝了尝几块枣糕,接着拿着酒肉来到井口边上,直接将一坛子老酒抛下去。
井口下的阴风往上一顶,酒坛又吹了回来。
贴壁的许多罪人精怪们各施手段去拿酒坛,可那酒坛偏偏就落在了慧进僧的身边,稳稳的落下。
“罡气!”
有眼力有阅历的,都能认出操纵酒坛的太平山法术。
慧进僧没有迟疑,一把拿住仍有热度的酒坛,咕咚的一口喝尽,接着送下的牛肉烧鸡也是一概笑纳。
喝完吃光后,僧人理智稍回。
在送完酒肉,季明没有多问一句,便转身走开,慧进僧也没有喊住他,只是如行尸走肉般贴在壁上,怔怔无神的模样。
“去吧!”
拍了拍蛤蟆怪的肩头,季明再回石龛内。
“可惜.”
蛤蟆怪看了一眼井下,轻声说了一句便再次自觉离开。
“失策。”蛤蟆怪一边走着,一边小声的说着。
他愈发觉得这小道人不是个易于之辈,那种渊渟岳立的气质,让他不自觉顺从其意,甚至有种甘为驱策的冲动。
像是这样的感觉,即使在小湫龙这等龙子身上也未见有过。
毕竟龙子性情乖觉,一怒兴风雨,从不知道修身养性,不知稳定气场会对于身边人起到归心的作用。
禅房中,在听了蛤蟆怪的回报,那夜叉也有些拿捏不准。
他们是真龙麾下水府遣派而来,乃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不是等闲的精怪,知道人心上的种种变化。
夜叉盘腿说道:“不急,让那头牛孙先行试探。”
禅房外,无形无影的虚空力士悄然离去,速速的遁入虚空,飞向了那井上,对着石龛耳语不断。
在蛤蟆怪离开的数日后,一小妖匆匆而来。
这妖一副憨直的样貌,身上套了个羊毛短袄,两角上还抹了油脂,俨然一副刚刚发了利市的情状。
他慌忙的对季明喊道:“不好,不好,峰下有一伙准备闯井的强人闹事,请仙师速去峰下看看。”
季明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看得这小妖心底发寒,起了退缩的心思。
“仙师不去处置倒也无妨,我去知会老祖宗一声。”
“别急。”季明一把抓住小妖,笑道:“你且稍安,看我妙法。”
说着,对着远方庙外一指,小妖顺着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伙人被无形无影之物托来此处,一股脑的全部扔在了小妖的面前。
“如何?”
拍了拍小妖的牛脑袋,季明笑问道。
小妖瞪着牛眼,身子一抖,就地一滚,化作水牛一头,哞哞的叫唤着,“仙师妙法无双,洞彻千里,我等实非有意欺瞒,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瞒着你家老祖宗做的买卖。”
“您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房里有副犁头,一根鞭子。在夜半时分,你常常套着犁头,抽着自己,在房中犁地呢!”
“好了,好了。”水牛告饶的说道:“此事若是传出,我在庙中牛孙中,那定是颜面扫地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