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捂住肚子,在听了季明的话语后,终究是没敢下手,而是惊惶的道:“在尸陀林之坛中垫尸,他是要成就「青降鬼」。”
山魈本就是修行九子阴魔功这一类恶法,自然对于许多左道旁门中的邪诡秘闻如数家珍一般。
对于黄嚼大王的垫尸之术,她明显比季明,比夜叉钱庚知道得更多。
“何为青降鬼?”
季明没想到在山魈这里还能听到不一样的东西。
“天有五色,其一为青。
青降鬼以青为名,表明其已超脱一般鬼类范畴,乃是大凶大恶之鬼。
欲成此青降鬼之阴身,需炼有一阴冥法骨——青髑髏。
而要成此法骨,就得受阴间的垫尸之苦,舍已之私,度诸鬼超度,而后便能得诸鬼之凶性阴功。
在阴间下垫尸越久,所攒集的凶性阴功越有可能化作阴冥之法骨,得阴土之造化。”
山魈越说越恐惧,花花绿绿脸上已是煞白。
“那尸陀林之坛本是太山蒿里的弃尸之所在,后被那一尊大能炼作道场,这才成了佛家的宝地。
在那里的,镇压的无一不是凶鬼老魔,黄嚼要去为他们垫尸,那从他们身上所得到的凶性阴功必然更多。”
她已陷入绝望中,疯狂的拿额头撞击地面,已不愿面对这样的现实。
待黄嚼大王在尸陀林之坛中修成青降鬼的法骨,再投入她腹中的阴胎中,她的结局可以预料到。
季明唤醒山魈,自然要有大用,他将梅枝抓在手中,在其腹中一点。
“感受一下!”
“这是什么法术?”
山魈明显感受到一种莫大力量作用在阴胎上,似乎只要对方稍一动念,阴胎自可脱离她的身体。
“这是神通,天圆地方。”
季明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只要在此山中,任何妖魔鬼怪我只需一念,眨眼便能送走。”
他那六指的手掌抚于山魈头顶,温和的道:“别担心,就像你说的,我母亲同你都是南姥神山下的弟子,我如何能见死不救。”
“我要做什么?”
山魈情绪稳定下来,顺从的问道。
两个脏兮兮,生有獠牙,披有赤发的鬼子被季明扔在山魈面前,“恢复恢复元气,再过半月他将提前降下,届时听我吩咐。”
山魈抓住那两个鬼子,不顾鬼子的反抗,强按入腹。
鬼子在腹内退成胎状,最后更是散成一大团的阴气、灵机等,山魈的身子精壮起来,毛色也顺滑许多。
季明将山魈变化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九子阴魔功,结胎为子,化子为胎,周游反复,可修成.鬼母之身。”
在他脑中的灵台方寸之间,湿卵胎化之眼中,那一枚【胎】字正慢慢的消失,表明它已经选定作用对象——山魈。
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
黄嚼对阵素罗子的大局已经在进行中,季明不知道这一局能走到哪一步,但是他必须在黄嚼这里走个闲棋,以作为日后反制的手段。
虽说是个手段,甚至是基于湿卵胎化之眼而布置的妙手,但能不能用上,什么时候用上,他自己都没有底。
寒脊峰上的风雪依旧,庙宇依旧,好像冰封的湖面一般,没人能看到下面的暗流。
在约定纵龙的前三日,有一伙人上得此峰中。
在这伙人中,为首者印堂发黑,背了个黑漆葫芦,那葫芦背在他的身后,就好似像背了把剑一样。
在他左右各有两人,一男一女,年岁不大,作侠士打扮,各持剑器,袖装暗镖,正凝神戒备着。
三人的后面有一支队伍,队伍中的武夫个个穿毛靴,着厚袄,他们在将一辆遮得严实的马车给拉上峰。
最后,有一僧人吊在车后,缓步慢行着。
“好冷!”
马车中,探出富家公子的白净脸庞。
这公子一阵搓手哈气,眺望着峰头上被重重风雪所遮掩的一座阴沉庙宇,神色中满是敬畏和向往。
“谁会住在里面?
精怪乎!仙人乎!”
“公子。”
持剑女侠客喊了一声,示意车上人坐回车中,道:“那庙中尽是精怪守卒,咱们此行一定要速去速回,免得横生事端。”
在那近乎垂直的峰坡前,车上的公子披着狐裘下车,对背负大葫芦的修士说道:“李前辈,咱们这么多人,如何一一送上峰去。”
那公子说着,忧心的回望来时道路,“天色已晚,再到不了庙中,护送我一路前来的随从们怕是得冻死在峰上。”
“公子辛苦拜入那丘丘道人门下,好不容易才求得一道能解孽出井的敕令,怎能在这里停留下来。
咱们该早早解救那井中小湫龙,同锦碧水府结下大好的因缘才是。”
“不行,大家被我雇来,一路护持于我,我怎能弃之不理。”
葫芦修士同公子在坡下争论,在那一辆马车后面,一路随行的僧人双手合十,适时的出声说道:“慈悲慈心亦非心,无心慈悲是真心。
公子惜爱生命,不因身份地位而轻视舍弃,乃是慈悲真心,定有福报到来。”
那公子刚想拜谢,坡上无形大力落下,一节节的往上落,生生的压出了一道雪冰长阶,通向庙前。
“虚空为乡,遍听外秘。”
禅师看着坡上林立的虚空力士,合十叹道:“蝼蚁,蝼蚁,可悲,该杀!”
145.第145章 化龙,鳞爪角
第145章 化龙,鳞爪角
庙前,公子叩门,无有一人回应。
再三叩门,仍无半点的回应,静谧无声。
庙外驻足许久,不说公子本人,就是其余人众,面上也渐有愠色,几个武夫被冻得不轻,在庙前喊叫起来。
许久,庙门才被微微轻启,开出一道缝隙。
外面的一行人赶忙入内,只见门后无人,也无一个守庙的精怪,凄凄冷冷的,心头立感不妙。
经过石阶,行至殿前,见到一座“臃肿”大殿,那殿墙从内向外被撑开一般,许多墙砖被撑落下来。
墙上有血色渗出,将斑驳墙体刷上一层深红漆料,这一抹深红让众人心中直冒冷气。
“禅师!”
公子见随行在后的神秘僧人往着更高的地方走去,他也顾不得庙中的诡异,抬脚便匆忙跟了上去。
“您也是来此救那井中罪徒的吧!”
公子拿出了一道黄轴,说道:“此为解孽的敕令,从我师丘丘道人那里求来,为亟横山所专有,乃是在此处救人的正途。”
见禅师并不理睬,公子继续说道:“我师傅有说过,在那井外有名为山犊的老怪守着,最是桀骜。
另外,近来火墟洞中还有一人被遣来守井,那人在山中有极大名声,据说有灵鹤自投洞中,为其奉身炼法。”
“啪”的一声,禅师的麻履之下,一块厚实的板石被踩碎。
禅师忽得向上一指,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对那公子问道:“那人是他吗?”
在陡峭长阶的尽头处,一少年道人昂首而立,顶冠负剑,些许的霜风正卷拂着额前的几缕乱发。
“禅师,见礼了。”
尽头处,季明朝下施礼,拱手道。
禅师两对手臂伸出袈裟,两两合十,手臂结成奇特的四角星状,他道:“天人,还请早些上路。”
“上路的时候还早,且等我先请禅师的故人来此。”
季明身子回缩到锁孽井边,在那里盘坐的钱庚脸色不大好看。
距离约定的开井时间还有几天,没想到小道人的仇敌却是早早来此,他有种被算计的郁闷感受。
虽有郁闷,但是钱庚还是起手掐诀,念诵起了一段咒语。
“我鳞褪尽矣!”
吼声在殿中回荡,一无鳞的长身冲出,碾过殿前的人群,将血泥肉毯铺开,朝着锁孽井的方向而去。
“夜叉,夜叉,我何时成龙,何时成龙啊?”
钱庚在锁孽井上盘腿大笑,朗声喊道:“就在今日,你将有鳞生,爪长,角出,乘风而入三天。”
禅师立在阶上,看着那无鳞怪蛇爬上峰顶,口呼呓语,果断抬起四手,各伸一指朝下,是为降魔印。
无形的巨力落下,一道又一道,将那缸口粗的无鳞怪蛇锤得血肉模糊。
锤着锤着,那可怖的无鳞长身上,竟是凝出血痂,东一片,西一片的,像个被剃的瘌痢头一样。
“啊哈!
我有鳞了,我有龙鳞了。”
怪蛇扭身,看着身上血痂大笑道。
“你是我的劫,你一定是我的化龙大劫。”
怪蛇带着一身丑痂,无惧于落下的降魔之力,将头上牛角往前一顶,忽然龙吟虎啸之音响了起来。
怪蛇,也就是山犊老爷,他似乎突然有了些理智,口中喃喃道:“龙虎大音,你是筑基后期的龙虎高功。”
禅师没有说话,四臂齐齐的上抬,整齐的手臂动作中有种令人眼皮狂跳的威压。
亮金的一道流光自峰外风中飞来,斜落在山犊老爷的长身上,打得那血红丑痂刷刷的掉落下来。
简单,粗暴,无畏,这便是禅师给予季明的固有印象。
禅师的脚步轻抬,一步步向锁孽井上踏进,身中的龙吟虎啸排斥周遭的风雪霜寒。
“道佛兼修。”
井上的钱庚眼皮一跳,难色更难看一分。
他瞪了季明一眼,口中的咒语念动更急,盘住峰头的山犊老爷已是再度失去了他那不多的理智。
在一阵呕吐声中,山犊老爷狂吐出许多牛子牛孙、山野村人,他在这些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中挑捡起来。
牛蹄,人脚,人手,老爷毫不嫌弃,看中便安在身上,不多时身下有了许多手脚蹄子的“龙爪”。
“爪已生,我当有真龙爬云之能。”
老爷在峰上纵身一跃,身下破烂的手脚蹄子胡乱蹬着,竟真让他爬了上去。
他爬到了阴风之中,在冷云惨雾中探出那一颗牛头来,朝着山道上的禅师喷出一道猛烈的阴火。
碧幽的阴火照得峰头如同地府鬼峰,禅师脸色毫无变化,峰外三道流光飞来,带着宏大的佛法,一举破了阴火,打在云雾中的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