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张霄元的表情不怎么好,他事先从未听闻觉光的事情。
“奉真君敕令:封张霄元为兰荫方小西山法严别院下拘魂正使,配阴司宝器哭棒一根,另有辅官拘魂副使一名,阴差一众,阴兵一部。”
张霄元表情沉重的走出,拜谢师门之恩。
“张师兄,日后同在别院,共治一地,还请师兄多多照顾。”
对于觉光的话,张霄元没有理睬,只是站到一边,静静等待着封官结束。
这时高功余光扫了季明一眼,这让季明有所感应,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可没有张霄元等人那般的十拿九稳,此刻忐忑得紧。
“奉真君敕令:封张宝为兰荫方小西山法严别院下四道之一虫官,配阴司法器蛾扑灯,另有阴差两名,阴兵一班。
仔仔细细听到最后一个字,季明心中大定,暗呼一口气,见到张霄元拱手便回了一礼,而后拽步上前,拜谢师门恩典。
有了地曹官身,便有了根基,有了一点点的阴司权力,也算在这个三天下有一席之地。
整个宣读完毕,青萍岩上这才人人开颜。
不管有没有捞到肥缺,在此上进一步,便同山上的道众,同山下的散人左道彻底的区分开来。
日后再见面,给你面子称个道友,不给面子可是要称职称。
在青萍岩上,大家三五成群,基本上是封在同一方中的阴官阴吏走在一处,约定日后在方内多多走动,好一起谈玄论道。
在季明这里,气氛大不一样。
季明同张霄元在一处谈着,交换着小西山法严别院的事务,而一边的觉光和尚被排斥在外,和尚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
张霄元和觉光看样子关系很是恶劣,连表面的和气都懒得维持,日后在法严别院下的阴司,怕是多有争端。
在考核结束,众道一一散去,季明自是领着钱庚去往宝林楼中,早做去往兰荫方的准备,中途一道人影正候在他的去路上。
季明托他的力士众落下,道:“师兄专候于此,可是为了张师兄?”
本以为这两个就算别苗头,那也得等到在兰荫方内落实阴职之后,没想到在考核结束后,似乎就开始有所动作了。
“师弟有所不知,我和张师兄的师傅辈在年轻时多有争斗,这样的争斗似乎传到我们这一辈中,故而使我与张师兄关系不佳。”
季明还以为觉光是来让他站队,看来这和尚比想象中的灵醒。
觉光手一伸,僧袖中飞出一匣,正是请神之考的奖励,道:“师弟请将此匣收下,来日小西山中还望多多照顾。”
季明略有迟疑,上一秒他还觉得对方灵醒,下一秒就隐晦的表露让他站队的意思。
似因见到季明面色不悦,觉光立马换了一个说法,道:“我明白师弟的苦衷,既如此便只求师弟可以忠于职守了。”
这是在让季明保持中立,这倒是能接受,也是他的本来打算,于是痛快收下匣子,并当场打开看了一下,心道:“灵芝!”
所谓紫芝瑶草,碧藕金丹,这些东西都是一等一的仙物。
这灵芝虽不是千年的紫芝,但是浑然赤色,芝面结云一般,处处的云纹,其中效用定比他那百年黄精要强上许多。
这觉光和尚身为二僧弟子,做到这一份上委实不易,季明当下便以道友相称,态度不似先前一般冷淡。
话别觉光,宝林楼中一切如故,楼中掌事将两封信送来。
一封是火龙真人的,信中大致意思是天南大劫还有许多年,让他不必过度的心忧,安心的修行,早日证得金丹云云。
另一封则是鹤观大师兄宣景。
在这信中,宣景的文字很正式,没有亲近的表示,也没有排斥的表示,只是在直接的陈述一些事情,如此而已。
宣景告诉他,师傅的本来安排,也就是天倾大方中的拘魂副使,为得是让他在此接手大方中的鹤观道产,成为鹤观同太平山之间的情报驿站。
毕竟鹤观在谷禾州中的鹤鸣方,而太平山在青萍本方,毗邻天倾大方之北,中间又隔着落银湖,太平山中发生什么,鹤观一时间难有听闻。
飞鹄子原本的安排,对鹤观,对季明都有好处,但是季明改变了原本的决定,打乱了部署。
在信中,宣景直接告知,他在得知这一决定,一直持有反对意见,后来因为火墟洞的插手,他的态度才稍有改变。
他无意于探知季明执着于兰荫方的原因,但是希望季明在兰荫方中做任何事之前,首先考虑会对鹤观造成的影响。
看着这一封信,宣景送来的信,季明心中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看来自己的飞鹄子师傅即将寿终,不然轮不到宣景大师兄去信予他,并在这信中以观主口吻表明他该注意些什么。
没了飞鹄子,鹤观还有能力阻拦素罗禅师吗?!
这一时间,季明既有悲伤,又有惆怅,他有想过这个事情,但没想到来得这样突然。
“鼠四!”
季明将鼠四喊来,交代道:“查一查山上山下谁有黄粱梦枕,我愿花大代价求购。”
“这大纯阳宫中的梦中炼心之物我知道几个地方有。”
鼠四说的是几个地方,而不是谁手上有,这让季明感觉黄粱梦枕好像丹、符等等一般,也是一门道产似的。
“在三峰一府的「存玉库」中,每年都有宝物赐下,为救扶微民、久行善功、斩妖除魔、破灭恶祠、上缴密功妖术等等的嘉奖。
在其中,偶尔可见黄粱梦枕赐下。”
“还有呢?”
季明再问道。
“落银湖上的花舫内偶尔也能见梦枕传出,舫中主人应是与大纯阳宫有生意往来。”鼠四在这里停顿一会儿,看向了钱庚,再道:“还有云雨庙、锦碧水府中,尤其是水府,定是存有一些梦枕。”
钱庚没想到鼠四刚一见面,就知晓他的根底,心中不敢小视这鼠精,主动的道:“我使些关系,定能帮您拿到一方梦枕。”
他知道梦枕,曾经水府中就建议给顽劣的龙子使用,因而从大纯阳宫中求了几方,可惜没几个龙子乐于使用那梦枕。
梦中炼心,自然非是好梦。
既然梦非好梦,谁乐意沉沦其中,品尝其中的甘苦。
钱庚主动请缨,季明自然同意,但是也没将希望全放他身上,让鼠四查一查往年谁得了梦枕赏赐,是否愿意交易。
无论在哪里,「湿卵胎化之眼」经由梦枕辅成的转世梦,都将是他快速崛起的手段。
第187章 石胞,好宴设
在山上领了妙法服一套,剑器一柄,贝珠三盘,灵丹数颗,真法密功一本,符钱三千三百六十枚后,并处理了余下事务,便匆匆北别太平山。
在这里拖的越久,越容易给素罗禅师,还有那个智光机会。
在由飞熊城副游将田野送至北湖渡口后,数周中季明几乎是马不停蹄,乘湖上宝舟以南行,中途又是换舟多次,以避暗中耳目。
茫茫似海的湖泽上,一乌蓬飘荡。
正是:湖泽初秋景色新,数丛芦苇摇曳细。木叶飘零荷花残,几枝杨柳舞黄叶。烟波浩渺故人疏,黄菊点缀山更丽。水浅石出鱼蟹肥,寒露微沾草色细。
蓬船舟头,季明一身赭黄法服,芒鞋一双,赤绦系于腰,法剑负于背,目光放于湖上,欣赏着湖上景色。
在湖上,隐隐立于一人影,立在一团阴云上,自遥远处投来目光,同季明隔空而视,那正是一路随行的素罗三弟子智光。
这位筑基三境的,从最开始季明乘坐的楼船巨舟,再到一般的舟船,他都乔装混迹其中。
最后到这一乌蓬小舟,这才放弃同坐一船,不再尾随而行,这让季明暗道可惜,对方再随行一段,就能入他圈套中。
“可惜!
可惜!”
心中连连暗呼,不再去看遥远处的身影。
“船家,离那小泗岛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舟尾的船家一边摇浆,一边好声好气的说道。
舟上蓬内,坐有三五人,均是江湖客的扮相,一个个目中有犹豫,欲出声向舟头道人搭话,却又怕冒犯仙家羽客,于是便这般僵坐着。
踌躇间,舟已近至一处岛影。
终于,一汉子直挺的起身,冲至舟头抱拳下拜,却见那飞举而起之身,猎猎作响之袍,顿时惊在原处,所抱之拳久久未松。
落至岛上,步入小庙,季明将力士散开,隔绝小庙内外。
在供台下,一灰毛鼠钻出,直起身来,朝着季明俯身说道:“老爷,看来这智光僧灵觉十分敏锐,这次伏击却是落空了。”
庙中夜叉像的头一扭,吐出一方玉枕,道:“虽在水府中多番奔走,却也只得这一方梦枕,终究还是人走茶凉。”
“好!”
季明大喜,摩挲着枕头上温润表面,道:“夜叉当记一功。”
鼠四唤作人形,自袖中拿出一方玉枕,道:“城中一家符钱宝柜中,有位修士典当祖传的一方梦枕,我同他交涉数次,以两千四百符钱成交。”
“善!”
将所得的两方梦枕拿在手中,季明只觉未来大有可为。
梦枕不是法器,属于一次性使用的宝物,但是同丹符不同,它最早是大纯阳宫中「大梦仙人」所炼,后来的都是此仙人的真传所炼。
他非是道产那样可以成批量的产出,只是作为一种礼物赠予三天的同道。
“接下来,我们是否该去往小西山?”
近一段时间中,在季明和鼠四的谈话中,钱庚隐隐的听出些东西,因而想早点去往兰荫方中,好印证心中的想法。
如果真如心中所想,那他将心甘情愿的喊上一声老爷。
“钱庚,还记得你在铁牢庙曾说过的话吗?”
“你是说蜃龙石胞!”
钱庚一下就想起了这个事情,那个鸡蛇交媾,而孕蜃蛋的传闻。记得当时自己随便举了一个成功例子,没料到季明真的上了心。
他略有心虚,讪讪道:“您真打算孵化蜃龙?”
“你说的那南海的千幻法师能成,难道我便不行。”
钱庚不知季明自信何在,但季明的行事风格一向稳健,他姑且相信这自信并非无根浮萍。
“我们先去取那石胞,然后再去小西山的法严别院。”季明落定事情,便即刻动身而去。
鼠四见钱庚仍在盯着家庙,一脸的惆怅,拱手笑道:“云雨庙是处大庙,甚好遮风,道友这般踌躇,不如留在庙中。
此处家庙虽小,总是份基业,可逍遥度日,也不受着管教。
另外,钱道友且放心,即使你未追随老爷而去,日后老爷会补偿你这一次的付出。”
钱庚没理会鼠四的言语,只喊着庙中蛤蟆怪收拾好包袱,随后便干脆的弃庙而去,在大湖上追逐那已然飘远的少年道人。
在锦碧水府附近一处岛山上取罢蜃龙石胞,季明便直往谷禾州中而去,一路上基本是在这烟波浩渺中飞遁着。
虽说这落银湖中妖贼潜藏,但季明这边有钱庚这个云雨庙的毛神,在云雨庙发现钱庚弃庙之前,在这湖上还是能通行无阻的。
一路上,鼠四畅谈未来举措,钱庚则是多听多思,如此他们安然无恙的用了大半月抵达谷禾州兰荫方中。
小西山,通化寺。
这本是左近有名的丛林,寺中主持虎马禅师戒律严净,远近有名,却是在六年前莫名失踪,致使此处寺庙香火凋敝。
如今,这寺庙只虎马的几个弟子主持,大猫小猫三两只,三天两头的闹分家,不得安宁。
这一日中,有位白衣秀士,同矮短的外地富商客至寺中,并在寺中称与虎马禅师有旧,在功德箱中施了好大一笔香火钱。
再过三五日,文士富商已与寺中主持们打成一片,要在寺中广请虎马旧日好友,再起寺中常设的好宴。
于是主持们重新装点大殿,争抢着在山里发帖去简,一时间小西山开始热闹起来,此事也传到了山上的法严别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