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给季明敲响了警钟,禅师同他纠缠多年,再不除去,迟早会将他的“金手指”给发掘出来,这世上最怕有心人。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需最后一步。
崖下,青髑髏丢下玉圭后,飞了回来,落在了季明的手上。
季明大喝一声,道:“夜叉,出来阻他一阻。”
一处山石缝里,夜叉鬼钱庚应声闪出缝外,跳上崖岩之上,一句话未说直接同素罗禅师拼斗在一处。
“夜叉,夜叉,你知道他的化身秘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拼斗之中,禅师高喊着,钱庚连冷笑都欠奉,只是祭起降魔铁杵,悍然打去,直打得禅师骨酥肉松,不得驱使身中神将应敌。
“老宿,想在我身中看戏到几时?”
“好戏,好戏。”翼宿法念在身中欢快的道:“那秃驴竟将你当作化身,实在是见识浅薄,你身神契合,哪是化身能做到的。
要我说的话.”
季明感觉自己流年不利似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在他的最大隐秘上“蹦跶”。
“要我说的话,应是那第二元神之法。
此地靠近黎岭,你之第二元神托寄之物难道是「神虿玉」。
也不对,我这法念降入你身中,未有觉察此等宝物。你若是真有此等宝物,定难瞒住我这道法念。”
法念还在猜测着,季明不再理会它,在妖风中打着旋儿,一溜烟的飞到山外之山,同时倾听着那四面八方的声音。
在飞了数十里地后,抵达小西山上,他的耳中已听不到素罗和那石煞将军的声音。
在小西山的一带,除了自己那墓中的虚室金刚网,就属小西山上法严别院内的「祖师祠堂」可彻底的绝了素罗的窥伺之法。
要不是素罗同为太平山门众,可自由的出入别院祠堂,他天人身就常住在祠堂之中。
现在,他飞来此处,便是要玩一出灯下黑。
祖师祠堂每周有扫洒一次,逢年过节也有醮礼活动,而平日里就几个童子在此练功,此外便无他人值守,毕竟谁会有胆来冒犯祖师祠堂。
季明缩小的似个花脚蚊虫一般,无声息的飞入祠堂,在翻过那两座祖师碑后,从一砖缝里钻了下去。
在祖师碑的正下方,他慢慢的拱出一个虫室,将小小的身子一点点复原,一遍遍的扩大这个虫室,直至自己变回原形。
上宝蠃丹被季明取出,此刻法念又冒出来点评起来,“有趣,有趣,此丹竟是将「成盘羽化经」中的一些道和理炼入其中。
不过其中被下了禁法,你若是吞下,虽能无师自通那一羽化经,但是日后必为人所制。”
“说完了吗?!”季明将此丹一吞,而后说道:“老宿,你不会真的信了那谶语上那所谓的‘上承南宿命’吧!”
“我若是相信,对你不是更有好处吗?!”法念理所当然的道:“我等老宿虽为苍天所厌,但我们的道法和秘密却是实实在在的。”
上宝蠃丹开始发挥作用,季明的外皮开始一点点的硬化。
“你还有机会后悔,此丹中的「成盘羽化经」乃是用于修者之身,你吞服下它,恐怕只有天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
最大的可能是无端的化诡,那是一条被遗弃的大道,只有疯子、狂人,还有魔头才能在上面走下去。”
翼宿法念的话让季明想起了铁牢庙中的「天河登龙妙真符图」,庙中山犊老爷那诡异化龙的场景一直到现在都仍是历历在目。
季明没有回应,他心中是有底气的。
“小子,你要走那一条路,我却不能同你一道走下去,否则这道法念都得折进去,看来我们俩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此时,季明已有昏沉之念,急忙的说道:“老宿不如留道火种予我,也算是让我应了那‘上承南宿命’的谶语。”
他看得出来,老宿法念确实对谶语感兴趣,这才在他这里逗留许久,不然定是如上次亟横山流香峰中一般,在降下后须臾便离开了。
天下间的六丁火种不算多,但也有那么几个,翼宿既然掌管此火之源流,给他个火种当是不难。
“也好,也好。
你若是将火种培养得当,说不得日后还有其它机缘。”
翼宿法念说罢,消失在季明身中。
当法念走后,季明检查自身,身内果然有颗火星,很小的火星,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季明暗叹果然没那么好的事情。
要想将此六丁火种培养得用,不知得投入多少燃火之材。
静下浮动之杂念,那青髑髅自身旁浮起,开始变得无形有质。
它本就是黄嚼大王在阴间经历垫尸之苦后,那所化的青降鬼中的一部分,当然也是最精华的部分,它是属于鬼的法骨。
季明一直未用它,正是在于这一点,鬼与人天然冲突。
青髑髅一点点没入硬化的虫头上,如鬼魂一样透入其中,这让季明产生一种长脑子的感觉,甚至于硬化的虫体都晃了起来。
当青髑髅完全没入其中,虫头都被染上一层青意。
接着舍利瓶拿出,将瓶中舍利子吞入口中,接着便是计划的最后一步。
“嗡,赫松,咧德类,阿滴吧德类,憾。”
心中念起了陀罗尼,青髑髏裹挟舍利子,它们开始带着魂魄离体入阴,回到青髑髏的诞生之地,那太山篙里的苦海中,焦黑鬼王的潜居讲法之所——尸陀林之坛。
虚摩崖上。
石煞将军小心的握住玉圭,暗暗发誓日后无论多大火都不能再使用这一宝圭,这可是他去五脏宫参拜师傅的信物。
要是没了它,自己虽是弟子,怕是连师傅的宫门都进不去,毕竟师傅弟子可不算少。
在崖头前,素罗禅师罕见的没有合掌,也未念佛号,只是茫然的看着崖下那绝空之所在,似乎准备一跃而下似的。
在他的脚边,一具焦尸横在那里,正是他的三弟子,也是唯一存活的弟子。
“禅师,你既笃定那虫妖乃那什么童的身外化身,不如告上太平山,自有山上人来处置。”
禅师没有回将军的话,他笃定吗?不算太笃定。
换做以往,哪怕捕风捉影的事情,也定是去告上一告,但按照他的猜测,这事情绕不开那一位大师,要是没有确凿证据,怕是惹祸上身。
第208章 天女,被垫尸
“好重!”
沉重感在身上传来,不过这种沉重不是重量,而是负担,心理上的负担,仿佛在背负着罪恶、愧疚、悔恨等等的心绪。
“这是哪里?”
他看不到什么,黑漆漆一片的,只听到上面一阵舒缓的喘息声。
“这是哪里?”
放出元神力,在他上面是层层叠叠的“东西”,好像破烂麻袋码在上面,三分像人,另外七分则无法来具体的描述。
哼哼唧唧的呻吟声传了下来,令季明背负的“东西”更为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他竟是悔恨得抽泣,愧疚得抽搐,沮丧得想要立即去死,这样的情绪挤压得越来越多,没由来的多。
他奋起大力,使劲往上顶去,码在他身上的“东西”说不出的稳当,微丝未动的。
季明这样一边承受着情绪,一边元神发力,十分力也只用了三分。
“我我解脱了。”
一声刺耳的,极度放松的呼唤响起,接着季明身上压力减轻了一丝。
“垫尸!”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自己怕不是被青髑髅拉入到了「尸陀林之坛」的垫尸之地,成为群尸解脱的媒介魂魄。
那么他想要出去,只能让垫在他上面的群尸解脱。
季明尝试缩下去,魂魄缩到了青髑髅之内,阴冥法骨让他减轻了一些负担,但是他还是得消解内心那巨大的负面心情。
尤其是贪嗔痴三毒,要是在身中积蓄多了,对自身的道性都有妨碍。
青髑髏中,舍利子飞出,温暖人心的光芒晕开,渗透于那层层叠叠码,如黑沉沉谷仓般的尸堆中,一些扭曲挣扎的恶尸没了动静,这代表一些魂魄得到解脱。
“太慢了!”
舍利子固然能度化魂魄,但是垫在他上面的尸体太多了,短时间难以尽数度化。
另外,他在这里还得依靠舍利子来加持自身的魂魄。
季明想到「封土坛」,压在上面的群尸不正好是一座天然的土坛,他可以召降三元天尊的法念下来帮他度化众尸。
说干便干,青髑髏中,那幼虫状的魂魄开始扭动起来,试图踏起罡步。
季明扭了半晌,还是难以适应这魂魄形态,但他知道这样的魂魄,才真正展示「湿卵胎化之眼」的玄妙,这样的魂魄才是同虫身契合的,也是就形神如一。
否则那曾入他身中翼宿法念,早一眼看出他魂魄上的问题。
这也是他对于素罗的那一猜测毫不担心的原因,只要展示出这样的魂魄,什么身外化身,第二元神的猜测统统消解。
“三元天尊圣难量,身披星彩三天修。
五色祥云生足下,九色神鲵法前游。
宫中甘露时常洒,手执如意不计秋。
万方求法万方应,苦海恒为度众生。”
赞词从尸堆下响起,抑扬顿挫的,很是富有韵律。
虽不是天人身,但好在此封土醮所召降临的是有求必应的三元天尊。
另外,季明自觉在此醮法中虽然还缺少一些细节,但是这些细节对于现在打醮经验丰富的季明已是不算太大问题。
想想自己身上的诸般手段,深厚的阅历,牵扯的关系,放在散人左道,正道的道民道徒中,早已是如一座高峰一般。
偏偏是遇到个素罗,导致他久久不能在人前显圣,像个魔头一样东躲西藏。
天尊法念落下苦海,没入「尸陀林之坛」这佛陀道场之内,直至降于群尸之上,在上面开始唱起了「三元消灾解厄忏」。
一时间尸下起水,尸上生火,一个个飘入空中,有罪赎罪,有厄消厄,没福的求福,一具具恶尸沉浸在大乐之中,纷纷解脱了去。
尸坑里,冒着青光的髑髅缓缓飞起。
丝丝缕缕的虚影在髑髏之外显现,变作大半人高的虫影,在那六臂上,一边托青髑髏,一边托着舍利子。
现在,他终于可以睁眼看“世界”。
“啊~”
“哦~”
高昂的歌喉在天上响起,这歌声具穿透力,声音尖锐而高亢,仿佛没有极限。
季明被歌声所感染,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如被推上高处,一下又一下,下一秒仿佛撕空裂帛的尖鸣即刻转成低沉的呜鸣,极端的变化让季明感受到无常的痛苦。
他循声望去,在挂着血皮,飘着烂筋的密林上,一类人的存在飘在那里。
她全身嫩白,袒露身形,细腰软腹,腰系珞樱裙,胸上有法轮图,全身没有手臂,而是四根乱晃的肉须,须上还佩有宝钏。
在那肉须上,排列着百张的肉唇小嘴,一个个亮出两排牙齿,高昂的歌声便是从这里传出。
她在林上舞空,如在海中游动一般,轻松写意,她显然注意到了季明,或许正为季明而来,毕竟那道法念引起的动静不小。
季明没感觉这是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不能以人的思绪行为揣度对方。
她落了下来,如同轻羽一般的缓落,四须化作常人手足,但是仍不能自如行走,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这地面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