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卵胎化 第180节

  三天下的福地都是有数的,更别说那只闻其名的洞天。

  福地乃是一宗一派开辟之所在,黎岭中的盘岵大山,还有古老的南姥神山,都是据福地而建,传承久远。

  如太平山这等三天正宗之一,那更是据有福地三处,另有洞天一座,以此为其千万年基业之根本,这也是上府中陆道君敢发动第二次全面斗法的底气。

  季明的理想规划便是在门中经营关系,争取炼成星宿将,养好六丁神火种,谋取天官小吏,最后在未来将阴德攒足,换取一份洞天阳罡。

  大多数道人的道途也是如此,攒资历,登天曹,赚阴德,在山门中,乃至于在地府仙宫里换取那些珍贵的修习资粮。

  在这里,在「伏阴虎」这一步,便是正道和散人左道的分界线。

  降阳龙的阴煞还可以在天下的山河里去寻,或者是用下乘的法子,一点点积攒,虽是杂而不纯,倒也能将就着用,但是阳罡却不能。

  自元阳祖创立炼气丹道以来,三步六境的各个关隘具已被摸清,内中辅益修行的资粮早被苍天神真一一分割,上升通道变相的被神真所把持。

  此时,除非另辟蹊径,乃至于以大智慧,大恒心另创新道,才能从固化的正道秩序里脱身,而外道佛门的三密修行就隐有这种趋势。

  其余的像是成盘羽化经,在根子上还是丹道的内核。

  一阵夹着梅香的寒风拂面,将季明从定中拉出,他缓缓睁开眼,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懒腰,看向大师道:“我的元神从未如此松快过。”

  “一松一驰,才是恒久之道。”大师正色的说道:“你道行拔升过快,元神积疲久矣,我以千年梅树的木韵抚缓此疲,但你也得切记松弛之道。”

  “大师,天南大劫将至,弟子若不力争上流,待得劫难一至,何以庇护亲朋。”

  本是想要说庇护苍生,匡扶正义,但此等大义凛然的话,季明还是第一次说,竟是下意识的感到一阵心虚,话到嘴边立马改了口。

  “难得你有此心。”

  大师很是欣慰,于是指点季明道:“苍天下有雷斗二部仙神,而我中天讲究清净无争,并无神部仙班统属,偶尔几个仙人前辈也都是应天旨而位列仙班。

  在名登天曹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伱多少。

  不过我可授你一渡劫避难之法,此法本非为你而准备,或许天意注定了她同此法没有缘分。”

  “可是海市大法?”一种没由来的预感,让季明觉得大师口中的她是指李慕如

  “没错,正是此法。”大师点了点头,自洞中看向丹柱峰的方向,目光似透过石壁,跨越数十里,见到了那峰上隐在黄灯洞内的李慕如。

  “当年我收李慕如,一是见她天资颇高,且身负血仇,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二来便是我这里有关于海市大法升炼法术所需道脏「幻海浮沉心」的消息。

  如她能沉下心,定住性,或许勉强有能力驾驭此心。

  可若是做不到,那即便获得此心,也终将被其反噬,成了一场空梦。”

  “不过是一门法术,就算有神通潜质,李慕如不至于连这都驾驭不住吧!”

  看在李慕如在京都中帮他打探那「赤阳芝福石」的消息,季明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话才说罢,他忽然想起一桩事,道:“三十六气宝蜃楼。”

  在铁牢庙中,钱庚在说蜃龙石胞的时候,也提过这三十六气宝蜃楼,称南海千幻法师就是凭着成功孵化出一条蜃龙,从而入主其中。

  “金童,看来你在外历练,阅历已是颇深。”

  大师赞了一声,说道:“三十六气宝蜃楼非同小可,来历更在天周之前,只知此宝乃是蜃祖所炼成。

  当年我预想李慕如将海市大法升炼成法术,凭着「蜃龙道脏·幻海浮沉心」,也可入主那宝蜃楼中,凭着楼中玄妙最差也可保自身无虞。

  可惜近些年来,她复仇之心愈发难禁,不知夯实根基,着眼脚下。

  如此就算入得三十六气宝蜃楼,也必是遭受楼中的其它楼主所图谋。”

  “确实,既然此楼存在许久,可凭着蜃龙入楼,无数年来定有其他大能入主其中。”

  “危险是有,机遇更多。”

  大师坐在梅树下,欣赏的看着金童,道:“那南海千幻法师都可在二境入楼,从而一举证得金丹,以你天资心性,还有如今的道行,定是不比他差。”

  季明笑了笑,南海的千幻法师四百年前就是金丹四境,辈分估计比大师还大,此话可见大师身上那种‘今人更比古人强’的大气魄。

  “弟子谢过大师!”

  季明当即果断回道。

  大师抚掌大感满意,金童身上这股子昂然的心气才是她最喜欢的。

  “当年我金丹初成,在北方除妖伏魔。

  一次同火龙师兄路遇一所鬼集,那鬼集飘在河海上,幻成塔楼之状,出没隐现,十分诡异。

  细探之下,原是一老魔借着一颗蜃龙道脏,凝成幻景虚象,营造出一座鬼集,吸引四方的凡人散修,好作他修行的血食。

  在经历一番险阻,击杀那老魔之后,我本欲毁去那颗道脏,免得再生祸端,但当时有一位请来的神将苦心劝说,言此等无主之物,当放归于原处,静待有缘者。

  我当时金丹初成,哪里听得进神将的话,只碍于面子放归了蜃龙道脏,却在暗中施下一术,不得我的解帖,那道脏必不可再现于世间。”

  大师取出一发黄发旧的咒帖,送于季明的手中,道:“待你练成海市大法,便持此帖去北方疏洼湖一趟,将那道脏取了,炼为己用。”

  季明拿过帖子,正要细看时,大师忽的抓住他一臂,面色复杂的道:“个中因果,你可明晓。”

  “弟子知道,无论练不炼得成此术,日后定要替慕如师姐报了血仇。”

  “唉!

  但愿她血仇得报后,能早日归于正途。”

  “大师,弟子还有一事请你参谋。”

  “哈哈~”大师盘坐树下,掌托金瓶,轻笑道:“你我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这样也是甚好。”

第263章 参详,弱者心

  在树下,季明道将心中谋划托出。

  在他的谋划之中,解得「灵光神将篇」,乃至于在解符图过程中获取那大小周天斗宿之阵都在其次,重要的是法念,那一位北斗三命星君的法念。

  在上次,以南斗醮法中「宝桃献寿坛」请召三命星君法念,对方特别说明对六丁神火很感兴趣。

  由此可见,在他第一次请星君法念下凡,炼那道脏·云手肺,将首次获得的六丁神火献祭后,他在三命星君那里就有了一点印象。

  这是好事,极好的事情。

  季明在转世梦·兕龟子向翼宿法念索求火种,便是为了再一次同三命星君法念接触,以火种为筹码,向星君讨取天官。

  毕竟星君有兴趣,他又有了火种,完全可以双赢。

  当然,他也明白这其中臆想的成分过大,就像是蚂蚁在幻想同大象合作一般,所以在鼠四提出请大师参详一二,他才果断的应下。

  如果不来火墟洞,季明大概率会赌一把,他觉得纵使自己谋取不到天官,刷一刷三命星君的好感度还是可以的。

  大师如预想一般,没有追问六丁火种的来历,充分尊重个人隐私,极具长者风范,只是在听完想法,连声轻笑道:“真是奇妙想法!”

  季明忙道:“弟子辛苦才得一火种,多番的蕴养,才壮大到可堪一用。”

  “我瞧瞧。”

  大师说着,便见到一盏白玉鹿背立盏灯。

  那白玉雕琢的鹿背上,驮着金盏,盏中有一拇指粗的火烟,火外有焰光四射,散着不炽热,但是足够温暖的温度。

  “这是?”

  在火种之下,那盏中有许多助燃的,似中空的炭木,一些还存有指头的模样,令大师感受到些许异样。

  季明将枉死魔宫的事情说了一下,省略了一些机密,而后道:“此是我在那魔宫主人的怪宝「羽化虫盘臂」上截留之物,能助火种壮大。”

  “般若灵竹所炼的怪宝,倒也难怪能助火种壮大。”

  大师了然点头,心中已是有数,看向忐忑的金童,知道此事关乎金童道业,于是说道:“南斗有六星,可星君只有四位,便是因为其中福禄寿三星为一体,号称「三命老人星」。

  祂的来历非常古老,行踪更是不定,久不在其延寿天宫内,在人世留下的传说也少,几无因果一般,我亦是对其知之甚少。”

  正是因为那一位三命星君如此神秘,不染俗世因果,季明才选定了这一位星君,屡屡的请召下凡,希望留下一点印象,得其青睐。

  天官这一条路,要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要么阴官积德,上天有感;要么扯旗造反,斩仙放火受招安。

  季明摸了摸后脖,摸出了一手冷汗,他背后有大师,不是菩提祖师,就是八百条命也不够送的,怎会想到了那最后那一个法子上。

  “大师,有胜算否?”

  “有。”

  对于金童而言,大师觉得应该鼓励,于是说道:“三命星君乃有道神真,就算不应你所求,也不会记过于心上,你大可放手一试。

  这样,你在洞中打醮之时,我随旁观礼,好策应于伱。”

  “多谢大师!”

  季明欢喜的道。

  大师手指季明,说道:“若你能全心中所谋,再入主那宝蜃楼中,我看这天南大劫之中,便不算你的劫难,而更像是你的机缘了。”

  “我正是此番想的。”

  在大师面前,季明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道:“祸福本是一体,若有莫大道行,转祸为福不过一念之间。我之道行虽不高深,但也有火中取栗,祸中求福之心。”

  “善!”

  大师指节猛敲金瓶一下,大赞的道:“我门下所出,便该有此大气魄,大野心,便要如身下的紫融峰一般,山中诸峰唯我独高。”

  透骨园中,一片梅树林的深处,那一间茅舍被打理得如往常一般,幽静的立在那里。

  当季明自大师那里回来园中,正见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百无寂寥的坐在茅舍之前。

  在这少女的身上,季明找不出一点灵姑曾经的影子,但他就是知道,这少女一定是他的妹妹灵姑,一时间他竟在林中站立了许久。

  “你长大了。”

  少女闻声抬头,明眸中映出一着赭黄法袍,戴混元巾,手托石瓶的道人,这一身打扮就像是紫融峰上那些板正的前辈高功一样。

  “宝哥哥!”

  少女先是惊喜的唤了一声,刚冲至季明面前,忽得将喜色一收,道:“大师和素素姐都有礼物,连那守洞的猿老都有,偏偏你的亲妹妹没有。”

  “哈哈~”

  季明被逗乐了一般,也不理睬灵姑,径直坐在灵姑刚才坐的位置上。

  他这一坐下,灵姑似乎什么脾气也没有了,跺了跺脚,一扭头跑过去坐在季明身边,气闷的道:“你一走便是六七年的不归洞,传信也只是回来前送了一封,我还以为自此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了呢!”

  说着,死死咬住嘴唇,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季明心中一酸,伸手一指,说:“你看!”

  一双泪眼努力的睁开,越睁眼泪流得越多,最后鼻涕眼泪一大把,什么都看不清。一双大手伸来,在她的面上随意一抹,面上一下冰冰凉凉的,眼泪鼻涕具被抹去。

  在视野里,一头大鼍横在林中,鳞趾具黑,齿口含着毒烟,扭着庞大的身子,在那里憨声道:“灵姑奶奶,小的印台山漱石洞金童座下龙须将特来归顺。”

  “哥哥要送我个坐骑!”

  灵姑喜道。

  “嗯!”

  季明点了点头,手指林中的鼍妖,面上的那点温柔即刻收去,肃声说道:“既是坐骑,也是护道之兽,另外也是用来称量你的器量。”

  “哥哥何意?”灵姑也是认真以对。

  “别看此妖这般憨态,原是玄石寨下宝相洞中的一员妖魔,后潜至鹤鸣方雁虚山内煞潭修炼,已是一蜕形之妖,只不过还未炼成元丹而已。”

  “啊!”

  灵姑惊了一下,顿时有些惧怕,就算鼍妖在那里滑稽的扭动,在灵姑眼中也变得恐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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