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号,乃道士的尊号。
在散人左道中,大多自取一号,不成体统章法,自娱自乐而已。
不过在正道三宗中,道号的议定,还有道徒升至道士的定品,乃至于法箓,那都是一体而授,其中自有一番章程,比如三境修为,名登天曹的标准。
当上府的兴化真人抵至火墟洞中,带来了那道士法服一套,含如意金冠一顶,赤团罗云法衣一件,绦带一条,云履一双。
洞中,千年梅树之下,大师亲自为季明束髻配冠。如果飞鹄子还在人世,这一件对季明意义非凡的事情本该由他这个师傅来做。
树下,兴化真人站在一边,看着季明含笑而立。
他只看此山此峰,还有此洞,便知门中此子非是那些个根底浅薄之辈,只是没想到会同地方大师如此亲厚,简直视如己出一般。
“陆师兄坐镇太平福地,常年闭关炼宝,门中内事由我而决。
在山上山下的道种,包括这鹤观金童,我也是时有关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竟是未看出此子如此出彩,简直鱼跃龙门似的。”
兴化真人怎么也想不出此子优异之处,索性也不在心里继续嘀咕下去,只是暗暗的留神,告诉自己日后定要多多关注此子的成长。
陆师兄说的有道理,他们太平山的长久昌盛,不在于一两位天骄道子,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优秀,自己过于在意一两个人的未来潜力。
托起一颗莲子,兴化真人走到附近的洗剑池边,将手中莲子送入水中,顷刻间一朵莲苞长成,而后真人慢摇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那池中的莲苞内,立时有瑞光透出,灵文浮动。
“素素姐,那位真人在做什么?”
灵姑背着法剑,坐在素素的旁边,小声的问道。
“取摄法箓!”素素看向灵姑,耐心解释的道:“此等法箓玄妙非常,有役使鬼神、拔度生灵、通灵苍天之能,更是上天入地的凭证。
苍天三宗内,只有在门中道人名登天曹之时,上苍内的祖师法念有感,才会采三天清灵宝气炼下一道法箓,存于灵种内送下凡间。”
灵姑好奇的问道:“那我们中天道脉可有法箓?”
素素笑着摇了摇头,道:“法箓为黄庭宫、真灵派、太平山三宗独有,起初不过是为方便弟子们修行而炼,后来逐渐演变为一种身份、道行、权柄和责任的象征。
本来大纯阳宫,乃至于太武山中也都有效仿,但是后来发现不符合咱们中天道脉下清净无为之法旨,遂又将法箓一一废除了去。”
灵姑托着腮帮,道:“咱们中天道脉下也没有道民、道徒、道士这些品级。”
“这一些不过是外相而已,修成金丹,自然人人尊称真人;修成阳神,自然人人敬呼上仙,又何须别人家来定义你的身份和道行。”
“也是!”
灵姑若有所思的点头。
季明看着池中莲苞,内心中没有太大的激动,至少没有解符图时获得「玄冥神形图」,还有被星君封为「掌火金童」时那般激动。
说到底,法箓更多的是道士身份,山门地位的证明,为修行提供便利。
若是没有这一道法箓,季明照样可以役使鬼神、拔度生灵,不过是手段繁琐了一点,法箓无法直接为修士提供斗法上面的支持。
若非如此的话,那素罗禅师在生前如何会轻易的将四悲云寺的祖师箓传给智光。
兴化真人取过池中的莲苞,托在掌上,步至季明身前,面色渐肃。
季明知道这是真人要正式授他道号、法箓,于是定心收神,聆听真人宣告。
“道徒张宝,修道数载,勤勉有加,重道守性。
今由真君上府议定,予以道士定品,赐法箓一道,并授道号「灵虚」。”
拂尘一摇,莲苞绽放,内中一道光气落定在季明的身中,在转过四肢百骸后,缓缓的浮出于头顶,落定于三花之一的神花(元神)内。
在季明的元神中,那一道法箓被元神细细的感受一番,而后季明说道:“灵虚在此谢过真人。”
兴化真人语气很是亲近的说道:“谢我作甚,还得是你自己用功。”
接着,又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法箓虽然便利,有着种种的玄妙,但是我辈道人还得以门中真法为本,道行为根,切记,切记。”
兴化真人交代几句后,未在火墟洞中过多的停留,匆匆赶回太平山。
在忙完诸多琐事后,季明没有急着闭关潜修,消化近日所得,而是在亟横山中云游了起来,行那松弛之道,暂将功课抛之于脑后。
云游之中,于诸峰会友,将那一道法箓在头上一亮,散人无不礼拜,左道争着结义。
今日东游,明日西荡,飞来飞去的,一日同猿老勾肩搭背的来到流香峰上,猿老神秘兮兮的说道:“灵虚子可记得来自流香峰上,那为你献身炼脏的小鹤妖。”
“自是记得。”季明面露古怪之色,说道:“记得猿老在流香峰上曾遭遇过老宿法念降临之事,听说伱在这事上吃了老大的亏。”
“过去的事,提它作甚。”猿老摆了摆手,说道:“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这峰上的丘丘道人你可还记得?”
“记得!
当年我杀死的流香峰妖鹤,便自称在流香峰上,替那丘丘道人看守一株三百年的「三虫还阳草」。”
“是的,是的。”猿老搓了搓手,小声的道:“说实话,那一株还阳草我一直惦记着,若是拿到它,在我炼成元丹后,马上就能借尸还魂。”
“猿老想让我”
季明正色起来,难怪猿老邀他同游山水,原来请他帮忙谋夺灵草。
“若是丘丘道人行正道,积阴德,我自然无有此念,但就看他养出的二鹤,便知他的一二秉性。”
“不妥!”
季明摇了摇头,道:“亟横山下有阴司监察,就算他德行有缺,甚至于杀人炼宝,但他好歹是天南鬼神钟成子的弟子,身上因果颇重。”
猿老挠了挠头,都快挠破了皮,心道这哪里是因果问题,明明是油水问题。
如今季明乃是延寿宫中的掌火金童,自有斩妖除邪之责,其身上的法箓更能调遣一地阴司之兵将,一介左道之流杀了也就杀了,谁敢过问。
好在此次游说金童,非是他猿老一位。
“灵虚师弟,他在炼三畜阴索,那物于我有大用。”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一物抛来,被季明稳稳的接在手中。
季明盘着手中物,态度立刻大变,看向了来人,笑着说道:“好说,不过仗着钟成子名头横行的左道人物,合该他命中有此一劫。”
268.第268章 探洞,埋伏中
第268章 探洞,埋伏中
在季明的手掌内,握着一块形如灵芝的赤石。
这就是赤阳芝福石,乃是木芝在火地之下久埋,经过漫长演变而石化的木石之物。
此等灵物虽不算奇珍异宝,但是极其稀有,很是难寻,季明没想到李慕如真在京都帮他寻到此物,这一下子却是不好不出手了。
在峰上一处凸岩之地,李慕如头戴斗笠,着一皂色道服,负手立在那里。
“灵虚师弟,如今你的大名如今已是传遍了亟横山,多少二三境的修士排着队想要同你结交。”
季明看着面前精神昂扬的李慕如,想起对方回山的目的,好奇的问道:“师姐面无郁气,可是黄灯洞的心如前辈已经答应帮你炼宝了?”
炼制法宝不是一件小事,更别说帮人炼宝,哪怕那心如老尼是四境人物,外道佛门之人,但炼出一件法宝亦是要掏空多年积蓄。
当初李慕如在沧江卧烟岛上,信誓旦旦的说能找心如老尼帮忙,他就非常好奇这一点。
“是!”李慕如沉稳的颔首,道:“大师答应帮我,但我自是不能做个甩手掌柜,起码先独自炼成个宝器,再去请心如前辈帮忙。”
季明给李慕如的「炼宝决·太阴二十四转」,可炼成法宝太阴月桥。
此法宝可需阴宝升炼,如季明的白骨攒心珠,越是至阴之宝越容易成功升炼。
只是阴宝历来多邪,在炼制的过程中,难免需要生灵性命为辅料。
季明估计那心如老尼不会亲炼一件阴宝,也不会让李慕如自己来炼,故而是让李慕如出来“缴获”一件,这才符合道德之修的风范。
至于李慕如的话,应是在给自己面上贴金,这是人之常情。
猿老站在一旁,口吐一口黄锋宝剑,悬在头顶上,说道:“丘丘道人虽是龙虎高功,但我们三位联手,令其应劫而去并不困难。”
“师弟,我已探明他的情况。”
李慕如眼中是满满的干劲,道:“在流香峰西北悬壁中有一隐蔽狭洞,今夜那丘丘道人将在那洞中继续召请「五脏宫」内的鬼神为他的三畜阴索开光。
我们只需提前埋伏,便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五脏宫,钟成子在地府的阴天宫室。”
“是的,师弟,我们还去过那宫室外的灵囿耍过。
不过伱别担心,他召请的不是钟成子,他那便宜师傅上来一次,可比召请旁门神真的法念还要昂贵许多。”
手指摩挲着赤阳芝福石,季明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一旁的猿老说道:“如果那宫室的鬼神介入,那可就是额外的风险了。”
“好金童,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老哥哥肚袋里可比我这张毛脸干净。”
猿老的话,季明向来只听一半,三四百年的道行,都快炼成元丹的大妖,身上没点宝贝谁信。
“猿老,不是我不帮你。”
季明悄悄向李慕如递了个眼神,接着道:“往日我纵使上刀山,下火海,眼都不眨一下,可如今身上担了多少人的身家前程,这天下三十六方的担子我灵虚子的肩上也有份啊!”
猿老难受的挠着身子,心道金童还是那个金童,正道修士的那套说辞已是练得炉火纯青,在私底下估计排练许多遍了。
若是金童道行再增,道官的地位再升一升,估计嘴里的那一套就是天下苍生,周天生灵了。
李慕如附和的点了点头,轻笑道:“灵虚师弟如今在延寿宫内任「掌火金童」,虽然按道官品级来算,只是个天丁一级,但到底不是凡俗。”
“咳咳!”
季明严肃的咳嗦两声,这李慕如绝对是在酸他,天丁再不入流,那也是天上的,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
猿老摸了摸肚子,将两个灵桃吐出,道:“要不你送的这两桃还是还给你。”
“算了。”
猿老到底是同自己待长了,将自己的脾气完全摸得彻底,这一招将他整得没有脾气,只得道:“话说在前头,除了三虫还阳草,还有三畜阴索,其它东西我得先挑。”
“剩下的全给你也没事。”
猿老摆了摆手,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
“剩下的东西我都没兴趣。”
李慕如淡然的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季明吐槽了一句,遂不再理会这两个未开洞立府的,朝着流香峰上的西北悬壁而去。
在西北悬壁处,常年没有阳光照在这里,凹凸不平的壁上苔藓斑驳,老藤扎根其中,在壁上编织起来,偶尔几棵怪树顽强的生长其上。
在这里,更多的是大面积裸露的岩石,偶尔几块自壁上松脱坠下,坠入底下的山雾里,不闻一点回响。
“吱吱~”
被力士托在悬壁前的季明,听闻到猿猴啼声。
寻声而望,见有几头猿猴将脚挂在壁藤之上,上半身子腾空朝着季明不断的招手,对着壁上的某处指去。
“走!
可别让我的猴子猴孙们等急了。”
猿老脚踩那一口黄锋宝剑,跟着猿猴们的指引而去。
那李慕如同样驭乘一口剑,一手负在背,一手托斗笠,身上好似有一股侠气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