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杨秀才也追了出来,但是马厩中的灰驴让他坐镇在店栈中,防止此为异人故布疑阵之计。
“这驴子!”
蛟龙性躁,难以安定,季明略施小计便能引开,但是这一头灰驴倒是不同寻常,竟然隐隐有一股临危不乱的气势。
季明一边窃听着,一边在虚空中画符,一道薪符画出,被季明的罡风一送,落至马厩之上,炸出百点零散的火星,熊熊火势瞬息便起。
对着大火又吹了几口风,浓浓的火烟膨胀翻滚,一下罩住店栈的周遭。
在火烟中,季明悄悄的逼近马厩,身上的道服、内衫、鞋袜,尽数一一褪下,一把给扔在火中,裸伏而行,并将羊皮往身上一盖。
“冯老!”
杨秀才翻身而出,呼喊厩中的灰驴,同时将手在身前一抓,大火和浓烟如万川归流一般,尽数的投在他的手中,视野顿时一清。
他隐约见到什么,忙在马厩废墟中追寻。
“咩~”
最终,他在角落中找到一群慌乱的山羊,更准确的说,这是一群披着化畜魇皮的异人们。
“你太冲动了!”灰驴慢慢的从马厩外走来,他对杨秀才说道:“你应该再耐心一点,像店栈中空山空雨二僧一样的耐心,这样才能成事。”
“冯老,此非北方太武山的道土,妖人猖獗异常,你是师傅的灵伴,于我又有半师之恩,您若是在此遇险,我岂能做到从容耐心。”
灰驴无言,只是摇头,略过此话。
“将这些异人仔细收拢好,凡火虽烧不坏这魇皮,但是可以烫死,还有熏杀皮下的异人们。
笼夫人所炼的魇皮虽然有伤天和,但在将异人化为羊畜之后,能有效的压制异人头顶上的魔臂,你纵使对此魇皮不喜,也定要暂时忍耐。
你师妹丁明玉久陷魔宫,或许已被那人以魔臂禁锢,到时候这些异人就是你师傅研究脱禁的材料。”
这时,一道黄鳞蛟影下地,下二爪踩地,上二爪抓云,将蛟身一扭,瓮声说道:“这一次的袭击不同寻常,我隐隐感受到了一点压力。”
一道剑光落下,从中脱出了丁敏君的身影。
丁敏君将一颗斗大的蝼蛄头丢在地上,道:“刚才我在附近转了一圈,那里死了很多人,都是楼梵僧麾下的爪牙,又去南边找楼梵僧,结果找到了他的脑袋。”
“那三个人到底是谁?”
黄蛟问道。
杨秀才摇头,道:“我用师傅所「琉璃显影镜」照过他们,头顶百会之上没有被魔臂操纵的痕迹。”
“会不会避尘真人的.”
丁敏君刚一提出质疑,便被灰驴打断,其不满的道:“请侠女慎言,我家真人的琉璃显影镜,其炼材「通宝琉璃」乃是在天上雷部驱电院内因治山大功而受赐的。
论及照显出无形无迹的暗法隐术,就算是太平山上的照妖镜,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它。”
“咳咳!”杨秀才忙咳嗽了两声,冯老这话说的过了一点,大有贬低太平山那一面照妖镜的嫌疑。
“咩~”
“咩~”
“.”
在二人,一驴,一蛟的中间,那群山羊忽然叫唤了起来。
季明混在羊群中,属他叫唤得尤其凶,这要是让这几个再讨论下去,将那什么琉璃显影镜拿出来在羊群中照一遍,他可就暴露了。
果然,被羊群的吵闹声这么一打岔,几人没有再说什么,决定在店栈中静观其变。
季明同山羊们被一一的赶到栈中的账房里,杨秀才发现似乎少了两只山羊,又在被烧毁的马厩中找了起来,却始终没有找到线索。
九只“山羊”,早前被季明搜魂三个,后令二君抓了三只真羊混在其中。
如今他季明亲自混在羊群里,以防万一,这三只容易暴露的真羊自然需要处理,所以现在整个羊群便少了两只羊。
店栈中,杨秀才将这个发现告诉大家,大家一致认为这一次袭击或是异人所为,其目的就是为了解救已被化成羊畜的异人们。
为了更好的保护羊畜,被关在账房里的山羊们,又被驱赶到了客堂中。
如此,安然无恙的过了三天,而这三天里,季明为了不显异样,硬是吃了三天的草料,没有饮下一点的清水。
无论是破除造畜魇术,还是破除造畜魇皮,方法都是一样,饮用清水便可。
当年他在铁牢庙中同素罗禅师斗法,受了禅师的一记造畜魇术,就是吞了口雪水才解除的。
这丁敏君也是心狠的,明明可以喂给山羊们精米、辟谷丹,偏偏找了一堆草料让山羊吃,也没有切碎过筛,草里一堆的石子小虫,吃得季明直犯恶心。
一日夜中,山羊们伏地而睡,忽有脚步声渐近,叩响了客栈的大门。
在栈中留守的杨秀才,其一身伙计打扮,前去开门迎客。
刚一开门,便见一位肤如羊脂般的妇人,挽着一提篮,小心的步入店栈之内,四下张望。
“张心梅!”
季明站在羊群里,盯着妇人暗道:“真是巧了。”
第285章 喷沙,妇人心
妇人唇红齿白,细腰盈盈一握,走动中似柳枝轻摆,粉面汗流,略带惊慌。
杨秀才将此妇人迎入店中,端茶送水一番,刚准备找个借口出去,好传报黄蛟、冯老,还有在外巡查的丁敏君,却见妇人正在垂目而泣。
“客人这是何故?”
杨秀才到底涉世未深,开口问道。
妇人眼眶微红,泪光点点,凝挂面上,晶莹剔透。
其眉宇间透着一丝忧郁,如同远山含翠,隐约可见的愁绪。唇角轻垂,似有无尽心事,欲言又止。
“奴家姓张,乃是谷禾州中兰荫方人士。”
“张娘子!”杨秀才心中理智稍回,想起自己的打算,说道:“容我去后院中叫伙计们烧上几大桶的热水,好使您在房中能沐浴解乏。”
“杨仙师,可是准备唤丁侠女回来。”
妇人此话一出,在桌边的杨秀才,还有在羊群中的季明,二者都是一惊。
“妖人!”
杨秀才将手一抬,欲施法术诛邪,却见妇人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心中顿时一突,忙将琉璃显影镜祭起,对着那妇人照了过去。
“张娘子,请恕杨某莽撞之罪!”
杨秀才看着镜中所照之像,并无魔臂悬顶,面皮发红的赔罪道。
“不!”
妇人泣不成声,说道:“你没有做错,我确实是魔宫中的异人,且在那枉死魔宫之中,我是能直接接触到大老爷的几个异人之一。”
杨秀才揣着镜子,道:“那为何”
“仙师,你们在鸣玉山周围盘查,那魔宫中又岂能不知。
我等在外行走,搜集资材,准备修补魔阵的异人,许多已经被移除了顶上的「羽化虫盘臂」,其目的就是令你们无法区分辨别。
今日我来此处,便是想传此消息,望能弃暗投明,好早日脱离苦海。”
“张娘子,你的消息很重要。”
杨秀才说着,便要去将消息通传给大家。
“等等!
我还有事情要说。”
妇人喊住了杨秀才,再道:“魔宫主人炼有一门肉身成圣的大法,名曰「盘蛹羽化金身」。他在大法上已炼至高深之境,成就二首四臂之法身,魔法无边,从无败绩。
在此法身之上,那二首各有元神,我们称为大老爷,还有二老爷。
两位老爷同享着一具法身,但是平日的主事者都是二老爷,而大老爷沉于法身的心海之内,一直在潜心修行,难见其现神之日。”
咀嚼草料的季明眼睛一动,他没记错的话,这张心梅可是大老爷的爱妾。
在第一次执行秘务时,季明在三虫灵坊内第一次偶遇张心梅,便从其他异人的口中听到了她的一些事情,还有目前的一个处境。
结合张心梅当下的身份,她此番主动过来,或许不是来弃暗投明。
“还有吗?”
杨秀才追问的道。
“还有羽化虫盘臂,此臂由般若灵竹而炼,每个异人的头顶上都有一根。
但是真正起到操纵异人作用的,却并非是此物,而是魔宫主人法身内的羽化精血,若要解除此等的操纵,那必须得洗身化血。”
“什么意思?”
杨秀才脸色一变,逼近一步问道。
妇人没有正面回答,看向堂中的山羊,伸手抓来一只,抚摸了起来,道:“正如你们所猜测的,二老爷正在利用羽化虫盘臂为那丁明玉输送精血。
这许多年过去,按照以往的例子,丁明玉大概率已成了我们中的一员。”
“不可能,明玉师妹修行的是太武山真法,岂能被尔等宵小的邪法所制,你在使妖言乱我心神。”
“看看这个!”
妇人抽开提篮上的布,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出来。
杨秀才只是看了一眼,便惊得后退两步,张大嘴巴,久久无言。在桌边的季明已是伸长了脖子,却怎么都看不到那篮子里的东西。
在篮中,那是连成一串的两个虫子。
这两个虫子被一根中空的细草茎所串联在一起,除了第一个虫体完整,剩下的那个已被摘去头部。
中空的草茎从第一个虫体的尾部伸出,插入下一个虫体的无头位置,神奇的是这第二只无头之虫未曾死去,依旧在篮中动弹着。
“这是虫子的秘密,也是魔宫主人的秘密。
羽化虫盘臂相当于这一根细管,而我们就是那些无头的虫子,接受着第一只虫子的给养,若是管子被去了,那我们便离死不远。”
张娘子显然准备得很充分,杨秀才不得不尝试相信丁明玉已被操纵的事实。
“他怎么敢的。”
杨秀才想不明白,那魔宫主人怎敢对丁明玉下手的,就不怕引来他们太武山上的六境阳神地仙。
“放心,我们一定想办法帮你。”
张娘子眼神一闪,看了一眼旁边爬上桌的山羊,说道:“杨仙师,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被去了顶上的羽化虫盘臂后,二老爷只给了我半天时间。
若半天内我无法回山,盘甲真身得不到补养,将在一瞬间化为飞灰。”
“盘甲真身!”
已站在桌上的季明,听到这里,心中暗惊。
这张心梅在他蜈蚣世的时候,不过刚刚入道修行,现在都已经是炼成了盘甲。
在羽化成盘经中,炼成盘甲差不多在筑基三境之内,难不成因为张心梅是那大老爷爱妾的缘故,所以才能修行的如此迅速。
“张娘子!”
杨秀才内心挣扎,张娘子的坦诚让他动容,但他不能将其放走,说道:“我马上唤回我师傅避尘真人,还有元刃师太,一定能帮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