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盈上人脸色莫名,缓缓的吐出一口烟气。
他同其它人一般,看向那位坐在香火青烟里的道君,猜测这一位天南道门灵君的想法。
“噔~”
又一声罄响。
“黎岭无道之地,蛮夷之所,岭中修士不知修身立德以护万民,今反不畏上天,辱害正道,荼毒生民,甚是可恶!
我想此岭之旁门,自盘仙降恩而霸荒南,享运三千六百余年,如今气数已尽,香火该断。此番若不与他个报应,不见我正道祖师的灵感。”
二祖,及其众仙神牌前,那香火青烟中传下的声音温和亲切,可内中意思令人胆寒,犹如上苍降劫旨一般。
“噔~”
罄声响动,让神思快速运转的众道暂停思考,准备迎受接下来的法旨。
“九九之日为吉上吉,宜行诸事,可开太平之会,召启三山五岳,别传旁脉之高真,另唤山下五方道土阴司内鬼神,行南天大醮,请奏二祖、众太平仙人,着令人、鬼、仙共议大事。”
“是!”
二僧、龙虎二翁、玄盈上人、天河三官将纷纷应声。
“师兄!”
在诸妙真走后,兴化真人难掩激动,拱手喜道:“大事将定,大事将定。”
团簇之青烟中,那一双重瞳睁开,堂内立现光明,满室生白,只听此瞳主人道:“这才第一步而已,盘岵大山从来不是目标。”
“师弟,将山社中秘务听法之人统计一下,传发敕令,让这些道种天骄来上府听法。”
“是。”
兴化真人应下,接着汇报起近日山门待决之诸事。
首先便是古化功,兴化真人道:“他熟知盘岵秘要,乃是最早的暗桩之一,更是提出在丰囷山华蜕洞内炼制蠃丹的早期参与者之一。
如今伏法回洞,是让他继续参与华蜕洞大蛹蛊炉的试验,还是让他灰灰了去。”
“上宝蠃丹已是够用,再研究下去,投入和回报无法等同。”
“那”
“交由镇虎翁决定,丰囷山是他道场,华蜕洞也是他麾下妖将主持,这本就是他的份内之事。“
兴化真人点头,接着说下面一些事。
“灵虚子自黎岭之西的鸣玉山带回一个孩童,乃是丁明玉之遗孤,目前摩崖子和霖水接火二君将其送在甲峰道院中领受道童。”
“妖邪造孽,稚子无过。
关于此子身世,将来其名入道籍,不必详录其中。”
“是。”
兴化真人俯首应下,接着说道:“玄盈上人有报,赤意郎君已入东海洞天仙土,被先天壬水蟠曲神木上的金鸡接引,目的不明。
盘岵暗桩有报,三日前赤意郎君已回转大山,”
这一次陆道君没有迅速决断,沉思片刻,说道:“金鸡顺服苍天已久,有镇守阴间金鸡岭之神职,千百年都未有丝毫逆叛之心,不可惊动于祂。
你去唤霄元出关,这孩子该出来展露风采了,另外试一试那赤意郎君还有几分翼火蛇的道韵。”
兴化真人喜道:“霄元早已伏得阴虎,剑术更上一层,肉身成圣之法也有了些火候,此次必是能扬我上府之雄风。”
“有这般的待遇,便是一头猪都能降龙伏虎了,何况他是”
“师兄,苛求过甚了。”兴化真人小声的为张霄元辩解的道:“您看他这一代中,除了觉光小僧外,还有哪个能有他那般的功底?”
“灵虚子炼成玄冥星宿将了。”
此话一出,兴化真人面皮微红,思量斟酌一番,说道:“确实,天佑太平,连降大才。自钱祖练成此神将之后,已是多少年未再有炼成者。
若其真法再进,岂不是修成那碍日神星。”
说话中,感受到重瞳沉重的目光,兴化真人知道自己玩笑过头,敛笑严肃起来。
“他未证明自己时,山上未有重点栽培,如今他已有证明,山上岂能放任不管,以使有遗珠之憾。”
“我这就接他去洞天。”
“不必,特例多了,人心就乱了。
让他持山上的「琉璃心油炼度宝盏」去天倾大方内,将几座恶山几条浊河里的群鬼炼度,积满三千阴德,再去兑取那道阳罡。”
“此实乃爱护之举,我太平必兴。”
331.第331章 敕令,积阴德
第331章 敕令,积阴德
“快些,快些。”
“慢些,慢些。”山僻崎岖之地,钱二爷一身华服,腰上插着根尘尾,道髻微松,鬓丝汗贴在颊,道:“老弟,咱们不赶这些许时辰。”
林上缓坡,那系了缠带,脚履麻鞋,一身旧道装的身影,将他那鼠头一转,小眼内精光闪烁,吓得林中十数个作脚夫打扮的道人打了个激灵。
“二爷!“
那鼠大半人高,将手一拱,挤出笑来,道:“印台山路难行,如今又是暑天,日中时热似蒸笼,我看您还是回去,不必亲去洞中。”
“不可,不可。”
钱二爷堆起笑容,喘气的道:“你看我带了这十七八担的财帛,都是顶好的贝珠老药,其中无一凡品,怎能不亲献于洞中,况且你家老爷也应下了不是。”
说着,凑到鼠妖前,苦声苦气的道:“老弟,鼠四老弟,何苦.为难哥哥。”
“为难?”
鼠妖,也就是鼠四惊讶的道。
钱二爷指着林中汗如雨下,吹气吐嘘的十数个道人,“大家脚上的甲马符已经换了三次,从小西山到印台山走个来回都够了。”
林中,那些道人对鼠四悲求道:“我们来给二爷挑工,被差遣出来已有多日,走的都是这般火似的热天,身上又挑着重担,还不趁早凉行。
您说大家都是父母精血造化生养,只咱们这般的苦楚,还请掌柜抬手。”
“那为何不用了几个好纳袋装着,非得差使你们几个“挑夫”。”鼠四在坡上负手,不阴不阳的笑道。
一时间,诸道人脸色讪讪,不复悲态。
钱二爷一拍脑袋,想他自诩人精中的人精,竟是未能明白鼠四的意思,当即上去坡头,到那鼠四身边,“老弟,这些都是咱们子侄,个个百里挑一。”
鼠四回看林中一张张人脸,大笑了起来。
“二爷说笑。”
鼠四拉开一步,拱手道:“大坊内的薪符道产,还有方中战前大宗微符小丹的生意,就连新开的符钱宝柜,那都离不开您的确帮助。”
“应该,应该。”
钱二爷拱手轻笑,心中已觉不妙。
鼠四的下一句,果如钱二爷所料,一个转折,说道:“只是老爷喜静,这些个子侄们就无必要去那露脸。”
尽管心中极不情愿,但钱二爷还是对道人们说道:“你等将担放下,各自回去。”
道人三三两两离开,心中极不甘愿,他们都是二爷姻亲,都想在此山的仙家面前露脸,博一份机缘,奈何鼠掌柜这般不讲情面。
“哈哈~”
鼠四见道人们折返,这才微露笑意,道:“二爷,老爷刚刚出关,正请三五好友在那山顶欢聚,若非同二爷往日亲善,今日怎有您一席之地。”
钱二爷面色一僵,心中已是有火。
他在鼠四老爷身上押注不假,但不意味着他沦为小厮之流,他到底是钱家子弟,现在他给那人带来的,可比那人给他带来的利益更多。
只这一十多担的财帛资粮,放眼整个小西山,不对,整个兰荫方都难掏出。
一时之间,钱二爷觉得自己是不是得慎重的思考这一份押注的计划,似乎在他金童身上只是敲取一点利益,其中的难度都十分之大。
他感觉在金童,乃至在鼠四看来,自己在他们那里任何的谋利想法,那都必须先申请上报,再由他们视具体情况而决断。
这样的现实,让钱二爷说不出的难受。
尤其难受的是理智告诉他,没有比金童更好的选择,对方的严苛源于自律,更源于对风险的管控,他们道商子弟正是缺少这样的严苛,才导致惨案发生。
一夕之间,一代正值风华的菁英尽没。
过去道商家族的陋习传统,还有金童对自身,对麾下,对外来资助的一丝不苟,这两种对立的感受,让钱二爷在原地怔怔无言。
“啪!
啪!”
鼠四拍手,那树荫里,山缝里,凹岩下,一个个小鬼晃悠悠的走出,挑起地上的担子。
“走吧。”
鼠四说道。
他的老爷确实严格,但更关键的是二爷此举,又将他鼠四置于何地。
难道你钱二爷就没想过,连你都没多少机会在老爷面前露面,那几个乳臭未干的,怎会有机会。
老爷身边有他和钱庚服侍,那已是足够了,如果老爷觉得不够,那是另一回事,谁也不会傻到往老爷面前送人,分散对自己的关注。
鼠四心中嗤笑,枉你二爷自诩人精,这点道理都悟不出。
他知道自己此举会令二爷心中生怨,但等这钱二爷到了老爷面前,他可以肯定,一定不会有怨了。
印台山,山顶一处广崖。
此处下临溪涧,山峦环抱,东一簇,西一摞的生着数十棵的老松。
清爽山风一过,几棵撑天的老松互相抵摩,浓荫匝地,光影浮动,时有群群岭雀归巢,啾啾鸣声,越发显此处广崖上的幽静。
钱二爷心事重重的来到这里,往这崖下一看,果然鼠四刚才带着他们兜了不知多少个圈子。
在老松林中,钱二爷已是做好准备,哪怕放弃不了金童这个道种,那也得表露他的不满,促使金童认清他处于一个资助者的地位。
“摩崖子!”
见到松下一道身影,钱二爷喜道。
他刚要上前,便见摩崖子朝他眼神示意。
接着视线前移,见到林中斑驳光影下,端坐在一桃木须弥座上的金童,其长身趺坐,满面笑容,在一道人前,正作俯首聆听状。
“上府敕令.”
那道人说着,一个眼神瞥来,将他压伏在地。
“今有灵虚道士,继钱祖之真法,炼得神形,实是用功,暂领「琉璃心油炼度宝盏」,往来凡间超度幽鬼,受享三千阴德,以完阴虎功课。”
“神形,我家老祖的神形,他竟然真的成了。”
钱二爷伏在地上,眸光涣散,喃喃道:“三千阴德,这是铁定的龙虎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