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无法讨厌这个师弟,因为师弟好的一面,善的一面,温良的一面,都给予了似她这般的身边人,而恶的一面,都给予了敌人。
猿老曾有说过,金童是最真实的个体,因为他拥有清晰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些善和恶,或者好与坏,在他这里只是通向目标的工具而已。
“师弟,你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素素生起探寻师弟心中目标的兴趣,于是她直接的问道。
“你!”
素素惊了一声,在坐石上的身子都僵硬了几分,那面色肉眼可见的涨红。
“哈哈~”
季明捧腹大笑,这素素实在正经得可爱。
在他的笑声中,素素的面色更红一分,若非是身为师姐,要体面庄重,她早就出手教训了。她的性子是安静如猫,但不是可以被逗弄的猫。
经过这么一闹,二者的谈话氛围又松快一些,两人虽然性格迥异,但是都能开得起玩笑,这么一聊下来,已是近黄昏之时了。
这时候季明不得不告辞,师傅飞鹄子那里还需照看。
在亟横山诸峰间的一处小峰上,三爷在此峰上临时开辟了一处穴洞,还造了些石桌石椅之类的。
在穴洞的深处,那炼度宝盏上焕发两色,一赤一蓝,代表盏中的水池、火沼正在用功,一点点的洗去飞鹄老道阴身上的污浊。
这水池可使阴灵得到净化,而火沼则可使亡魂得到熔炼,这一池一沼的炼制乃是道门在「炼度施食」这一法事上的巨大成就。
若是没有这一炼度宝盏,季明起码在金丹四境之前,都没有这个条件来负担水池和火沼的炼制。
当季明坐着兜宝飘入洞中,正见到洞中护法的三爷迎面而来。
他只看这三爷面上的喜色,便知道师傅盏中炼度之事,已是无有大碍了。
三爷告诉季明,再有三天的时间,飞鹄子阴身上的污浊便可彻底洗去,若非此法宝之功,一般而言是需要一十多天的时间。
在小谈了一会儿后,三爷忽称天上有召,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目送三爷离去后,季明折身回洞,对着宝盏问道:“师傅,有何话不能当着三爷的面聊?”
在宝盏之上,似灯罩一般合拢在外的蓝赤二彩里,一道模糊的影子浮现,说道:“徒儿,法不传外耳,这秘密自然也不能。”
季明愣了一下,问道:“师傅,你还有带到棺材板里的秘密?”
“自然没有。
你师傅我为了鹤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连死后入殓都未曾大办,怎会有什么带到棺材里的秘密。”
听到老道的声音有些急了,季明连忙道歉,同时心中又觉惊奇,这只是水火炼度中的外炼二转,已是让师傅的言语中有了些人味。
“我特意让三爷回去,就是想问问你接下来的打算,看看为师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这些都是私事,乃至于算是秘密了,三爷不好留在这里听。”
“师傅暂且别操心这些。”季明微微摇头,说道:“一切还是待您五转之后,在太山蒿里转成「阴僵」再说。”
接着,季明将他同乐章天女达成的协议告之于师傅。
在听到季明已是将五转之事都安排妥当,飞鹄子一时间唏嘘不已,道:“你师傅我在生前杀了不知多少左道魔头,没料到自己死后竟要转成阴僵一具,要成为那些阴邪中的一员。”
“法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师傅何必拘泥于表象。”
季明劝慰道。
“哼!”
在盏中,师傅顽童似的轻哼了一声。
“这一套道理用在别人身上容易,可放在自己身上却难,不过转成阴僵恐怕已是为师我最好的结局了。”
“师傅,眼光放长远一些。”季明以一种乐观的语气说道:“待徒儿我成仙了道之后,说不定还能继续为您续上这后四转。”
飞鹄老道心中很是欣慰,但是语气依旧严肃认真,“你小子口气不小,自己先在大劫之中存身再说。”
在洞中,三天的时间只眨眼便过,当飞鹄老道的魂魄从炼度宝盏中出来,阴身已是凝实了许多,没有那种飘云散气的涣散之感。
这接下来,就是水火炼度中的内炼二转。
此内炼是以生者之真阳之炁,度化亡魂,使亡魂具无质之质,全真中之真,度化自然成真,达到以生度死,以己度人的目的。
这一步无需外力,只需炼成龙虎的修士一名,纳亡魂而入已身,令其阴身在龙虎交媾的循环中,受以洗炼,这便是以己度人了。
在洞中,季明趺坐其中,龙虎大音在身中交替传荡,令飞鹄老道的魂魄阴身好似置身在风暴中,随时会被龙吟虎啸炸散一般。
“师傅,请再成二转!”
季明说道。
第364章 内炼,谣言传
第364章 内炼,谣言传
内炼无需外力,那所耗费的,自是修士本身。
当飞鹄子的阴身游入丹田,开始入肾中,而过肝时,此处为阳龙(阳气)所在,也称离宫。阴身在这里,便是入离宫,浴阳气而烧身。
这水火炼度之内炼二转没有法宝的辅助,老道再无法轻松的度过,如此水火炼度中真正的痛苦将开始细细体会。
在季明肉身内,老道阴刚刚过肾,像是钻到火塘里,被烧得阴身抽搐。他硬是忍住,没有吭声,身上噼里啪啦的响着,似一根烧得正旺的干柴。
在阴身上,被烧炼出的杂质,更深层的污浊,显成絮状灰质,随着龙吟声排出季明的肉身。
肾肝之间,这短短的距离比漂流在苦海之中更难熬。
那苦海无边,犹可短暂沉沦,片刻的松解,而在这里唯有苦熬,或者是彻底支撑不住,被阳气烧得魂飞魄散。
在外面,季明同样不好受。
这施行水火内炼的真炁消耗量大得惊人,若非自己在炼成星宿将前,曾在大小周天内炼有五百六十六之数的力士,令大小周天承负了更多真炁,单单是师傅过肾肝之间的离宫火炼,他便难以负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老道终是入肝走心,获得片刻喘息。
没有让季明等待太久,老道毅然决然的跃下心头,随心头所炼得的阴液,过脾而降肺。
液自心降,因液下降到肺时即为阴虎,曰生于坎位。在这个位置之中,老道那尚有余热的阴身如坠寒江,在涛涛江水中被洗炼。
最后,降下坎位的老道,重回于丹田,再一次准备进入新的循环。
这般的内炼,季明一直进行了整整七个昼夜,同师傅飞鹄子一鼓作气的完成,中途没有停过片刻。
在四转之后,老道坐在洞中,阴身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鬼气,面上还多了几分红润之态,若是再拿上一柄尘尾,便同生前无异了。
季明作揖的贺道:“恭喜师傅,炼得四转,再进一转,返还阳世已是可期。”
说着,季明将准备好的三个皮囊拿出,塞到了师傅的怀中,说道:“此三个袋子中,为苍天、中天、黄天中的灵机所炼之纯炁。
师傅你在蒿里乐章天女那里受炼五转「三炁生神」时,将这三个袋子转交给她,令她将此三天之炁摄化,并布于八方,开启第五转。”
飞鹄子接过三个袋子,作为师傅在接受这样的帮助,他的内心中没有丝毫的心安理得,反而有一种压力,一种欣慰后的.负担。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如今他自认为已没多少东西可教导给徒弟的,况且有地方大师作为徒弟修行路上的一盏明灯,他作为师傅的身份更是失色不少。
还是那一句话,若是成为弟子的负担,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蒿里。
老道已在考虑自己的未来,还有哪一部分人情可用,哪一部分已用不了,这一些人情又如何去为徒弟创造更好的条件。
未来阴僵的身份注定无法站在阳光之下,那么只能暂时在鹤观的阴影中,重新执掌观中局面,让弟子们后方安稳,安心的修行。
特别是金童,未来在山上注定是风雨飘摇,不管其在山上如何,有鹤观作为托底,起码可以安心一点。
老道看了看手中的三个袋子,其中苍天灵机所炼纯炁,应是法箓接引苍天灵机而炼成,而黄天灵机所炼纯炁,应是那千手儿所炼。
黄天虽隐,但最为慷慨,旦有成精怪者,都不吝啬于灵机,助其导引。
至于第三个袋子里的中天之纯炁,不知是出自大师之手,还是其弟子之手。
老道自感好笑,生前便对火墟洞充满警惕,生怕他的弟子被拐走,没想到死后还是这般。他其实该好好感谢大师的,代他教出个好弟子。
在师傅四转已得,五转有望后,季明和师傅之间没有多叙闲话,他们仿佛又回到从前聚也匆匆,离也匆匆的时光里,一时间二者皆有恍惚。
在将师傅送至锁孽井前,在老道即将返回蒿里之时,季明叫住了他。
“师傅,下次回来,记得带些新玩意,以前你每次回来,可都有些新东西。”
老道眼睛一亮,那一瞬间的神采,简直比人还有神,好似从旧时光里活了过来,站在井边开怀大笑起来。
“好徒儿,你等着,一定有你没见过的新玩意。”
太平山,乙峰。
“红琼师姐,多谢你前来告知消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弟兄准备暂时搬去落银湖畔的「天河分坛」,在虎眼师兄那里避一避。”
一处精舍前,接火君对着江红琼抱拳说道。
“呸!
谁跟你们两个糙汉一家人。”
江红琼负手,一脸嫌弃的说道。
接火君错愕的同大哥霖水君对视一眼,略有会意,笑道:“是,瞧我这笨嘴,师姐同金童师兄才是一家人,与我们自然不是了。”
“你们两兄弟,尤其是你赵长河,整日在山上宣扬罗姬和金童之间必有一战。
如今罗姬已经开始对此等言论溯源,看你落在她的手里,还能不能保自己一个四肢健全。”
接火君面色一苦,叫屈的说道:“我可从来都是在明面上谈论此事,那些在背后的推波助澜者们,他们才是真正的险恶用心。
红琼师姐,早就听闻金童师兄在炳溶山上对你一见倾心,那罗姬是你闺友,而我们可是金童挚友,这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
“阿弟。”
霖水君严肃的瞪了一眼接火君。
“我尽量帮你们转圜。”
江红琼的双颊上红彤彤的,眼神没处放一般,说完便将足一顿,纵起剑光飞去。
“阿弟,以金童师兄的道性,怎可能对此女一见倾心。
你若是利用此女对师兄那一点的情愫爱意,以躲避罗姬的怒火,他日师兄若是有知,你绝没什么好下场。”
“大哥,炳溶山之事可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俺还亲去丰囷山上找那一位知情者求证过,你怎就不相信。”接火君很是无奈的道。
“想当初金童没少关照过俺们,这一次俺定要为其牵线搭桥。
俺得承认,这次罗姬之事俺是有一点私心,可这何尝不是促成良缘的一个机会。”
“你就闹腾吧!
金童师兄若真对此女有意,需要你这糙汉在中间牵线搭桥,那可真是天大笑话。”
“大哥,可别这么说。”
接火君追上了准备离去的霖水君,故意拿出一绣花的团扇,显摆在霖水君眼前,道:“俺是面相糙了点,可是俺的心不可糙,看这师妹赠与俺的定情信物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