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紧绷起来,看向大哥蛮头上师,在蛮头上师面前,一道模糊的人影端坐在那里,似乎在同大哥说些什么。
帐中,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没有一丁点的预兆,那个木鹿全然吓傻,跪在谢姓女修的面前,似乎在求这一位女修收了那些金针。
是的,没错,这些人都死在金针之下。
驱魂将醒悟过来,心头一跳,知道大哥暗中催法,让他速速制住谢姓女修,别再让她驱使金针在营寨中胡乱的杀修士,屠蛮兵了。
他知道谢姓女修定是中了某种魇法,或者幻术,不管是什么,施金针而杀人都不是出自此女修的个人意志。
看着周围的“虎豹豺狼”,这些本是自己豢养的,却不知何时被调包,成了一头头老鬼,可笑自己无所觉察,先前还同其投食逗乐。
“太平仙师,太平仙师,我降了,我降了。”
帐内,木鹿已快被逼疯了,帐中众修死的只剩下几个,不管他如何唤醒谢春池,她依然坐在那里,元神驱使着金针在这帐内帐外杀人。
耳边的声音一点点消失,特别是令他格外在意的厮杀声、鼓令声,全然归寂,只有营寨中大火燃烧的噼啪声。
“让她看我!”
绝望求饶之际,驱神将的声音传来。
他一抬头,正对上驱神将的金睛目,元神灵醒许多,直接朝谢春池扑去。
忽的谢春池朝他看来,那眼神中带有一丝丝挣扎,很快又变得空洞起来,木鹿暗道这女人果真是个心防不强的,随即强行将她的脑袋掰向驱神将。
“破!”
驱神将一喜,低喝一声,金睛目光大绽,射入谢春池的眼中。
蛮头上师小部分的心神在关注着驱神将的施为,见此情状心神微松,他是知道驱神将的那一对法目的厉害,破幻除惑只是等闲。
“所以上师同我说了这些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破了我这幻法。”
眼前不轻不重,无喜无怒的声音,让蛮头上师厚唇紧抿,他道:“岭南一体,无论是哪一派人物,在此时都是休戚与共,恕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
“无妨!”
这一声让上师心头再度被揪起,这人给予他的压力,更甚于一般散真,如深渊,如山岳,让他有一种自己无法承担反抗代价的错觉。
“既不能合作,你便退回木叉山,亦或是退回你的南海吉鹄山玉碟洞。”
蛮头上师不想轻易的服软,更不想还未斗法,就被这人气势所压服,仍在挣扎着,试图口头上占些道理,道:“岭南非太平山一宗之地.”
“算了,别回山了,还是退回你那玉碟洞吧!”
季明伸手一拿,那位正同谢春池对视,为其破幻的驱神将,其面上两颗眼珠子直接滚落下来,落入季明手里。
“拿好,回去。”
将两颗金睛目送到蛮头上师身前,季明说道。
一旁,驱神将睁着空洞洞的两个眼窝,朝着季明这边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金睛目所在,但是他现在不敢再有丝毫的异动了。
这一位太平道人不仅道行高深,而且手段狠辣,一举一动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蛮头上师盯着那递到身前的一对招子,再看四周帐布上投下的一个个道人身影,知道这里的大局已定,再无一丝反复可能,只是
“滋啦”一声,青鬃狮首上,那凿子一般的雷角外,电弧丝丝缕缕的外放。
“啪!
啪!”
连续两声轻微的爆响让正在积蓄威势,企图震慑外敌的蛮头上师狠狠颤了一下,一旁的驱神将踉跄倒地,满口牙都给咬碎了去。
发出爆响来自一只手掌,那掌已整个攥起,慢慢揉搓,将两颗金睛目揉成渣子。
“可惜这对招子,炼之不易。”
季明遗憾的道。
“我要你死!”
帐内,伴随着蛮头上师的暴喝,外面惊雷连响,一道碧青旱雷当空劈下,破入城寨所罩幻法内,撕开营帐,砸在上师身前的身影上。
“顽石难琢,朽木无雕。“
耳畔一道声音远去,帐内那身影也消失不见,只余原地被旱雷炸出的土坑。
蛮头上师沉眉起身,恍惚中周遭已然大变,如水渍一般逐渐消去,他置身于一处荒原中,在天边的浮云上现有天宫一座,其以玳瑁为梁,鲂鳞作瓦,四壁晶明,虽在天边,亦是炫目。
“幻法虽剥我五感,可我知道何为真实,我的道行便是真实。”
上师一头青鬃在风中狂舞,衬得他愈发的勇悍,荒原上渐有阴云四罩,满布在天,一时间风搅着雨,雨趁着风,风雨飘飘雷电内;雷轰起电,电引着雷,雷电闪闪雨风中。
季明手掐道诀,推算一下,感应着幻法内被侵入的力量,心道:“原来是借了雷部法力,感其内中雷机运化,带有原始莽荒之意,似是雷部五雷府中五方蛮雷大使的法力。
此蛮头上师乃阴灵之鬼,非是苍天道脉之人,没有法箓这等便宜借法之物,那他是以何种媒介借得这般法力?”
季明心有疑惑,手中的动作不停,对荒原上的那片雷云一抹,幻术·贝阙珠宫所形成这片幻境压下三成雷法,那雷云顿时稀薄起来,电光也开始暗淡。
季明心中颇感满意,自从他这道脏·幻海浮沉心中,那一道祖蜃气被炼入其中后,便是这至刚至正的雷法侵来,亦可压制几分。
不过这情况似乎没有持续多久,季明能感觉到这幻法荒原上,那侵入的雷法蠢蠢欲动似的,反抗着幻法的压制,雷云隆隆的乱响。
原上蛮头上师猛的伏地,将狮头一仰,那根雷角似枪头般对准了他。
暗碧一色的青雷在角尖凝聚,季明眼瞧着那雷角上渐蓄雷力,一股蓄势待发之态,于是开始定念施法,不料只下一秒,暗碧的雷光已是闪到了眼前。
“高明!”
季明心道。
这蛮头上师显然是故作蓄雷之态,麻痹季明的判断,让季明以为对方还有两三息蓄势时间,实际上蛮头上师任何时候都能发雷击敌。
碧雷瞬间闪到季明身前,带着野蛮霸道的法意,这直接乱了季明的施法节奏,让他措手不及。
在季明两肩上,搭在这里的千手儿睁着眯缝眼,一下撒开百条手臂,运使「大士千手」,并结出降魔印,佛光大绽,一对对手臂嵌住青雷,令其寸进不得。
上师见雷角未能建功,直接跨空而上,径直往云边那座天宫冲去。
“孽畜,还不伏法!”
季明将手一压,再催幻法。
第386章 标准,旧故识
突进半空的上师遭受雷击,只一瞬间,只听得轰隆隆的雷声,又见那霹雳雳的闪电,真个是:
风卷青蛇舞,电闪赤蛇游。光耀映长空,雷鸣震幻原。电光穿云裂,霹雳裂石吼。伏法一瞬现天雷,千山万水皆动容。
雷打电中,蛮头上师似口破布袋般的落下,焦烟直冒。
季明等了一会儿,见蛮头上师再没动静,心中失望,暗道:“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区区一个鬼物而已,难道用他来称量现在的我。”
“送他一程。”
季明拍了拍千手儿的胖脑袋。
千手儿爬飞出去,来到了蛮头上师的身前,见到破烂阴身的那一颗焦黑狮首上,其上雷角还在闪烁,似乎还在挣扎着。
见此,千手儿说道:“此雷亦为幻法,可惜你这等鬼怪,修术不修心,难破幻障,否则此雷纵劈你万道,也只若春风拂面而已。”
上师那张兽唇蠕动,千手儿却未听他说话,百手齐动,将其在原上抹除。
在除了蛮头上师后,季明撤了幻法,走上法坛·百无禁忌,紧接着一堆人押送到了他的面前,其中有两人抱着一根大桩,被押在了最前面。
在这桩上刻有名号,季明仔细看去,乃是「巽风蛮雷大使」这六个大字。
“原来如此!”
季明看着那被押在坛前的,还在护着大桩的两人,这两个应该就是蛮头上师的后手,早早的将这求借雷法的符桩预先藏好,待到危难之时,再暗遣二人借法。
这一招不算多高明,但是很实用,可惜终究是他的道行更高。
营寨中大火已被扑灭,太平弟子两两一组,正在收敛尸身,诵唱安息宁生咒,加紧制作引魂幡,好在头七之时,引来死去蛮兵阴魂,施食炼度,再增下坛兵马。
首战告捷,众道只是受些轻伤,故而人人面上皆喜,其中温道玉更是建议季明一鼓作气,向岭南那些个大寨开战,一举全此大功。
季明没有说话,反而饶有兴致的看那符桩,对那二人道:“此桩如何借法,给我演示一遍。”
二人很是紧张,汗流浃背的,齐齐看向外围几个猖兵老鬼。
那些老鬼讪笑了几声,将两柄大锤交了出来,而后那二人开始抡起锤子,交替的往桩上砸去,天上雨云应声而聚,不多时厚重一片。
“哼~”
“哈~”
那两人没有停止,喘着粗气,越砸越重,越砸越急,两鼻喷气,双眼通红,显然是要在此借法杀敌。
正在二人急切砸桩借法之际,夜叉钱庚抢先出手祭出降魔铁杵,生生将这两人砸成了两大滩的骨渣碎肉,糊在法坛前的泥地上。
此二人死后,众道大气不敢出,收敛喜色,只因金童面色微沉。
一战功成,顷刻扭转战局,金童甚至连面都未露,这份手段无人不服,无人不为之心折,便是一众南荒天腾山修士,也是服服帖帖的。
在坛前,吴东野、谢春池,还有木鹿大王、驱魂将,另外几个幸存的盘岵弟子,及其乌泱泱的近千蛮兵,都在底下,等待季明的决断。
“我认识你。”
谢春池死死盯着季明,面上半喜半哀的说道。
季明第一次向谢春池投去目光,点了点头,道:“又见面了,华光峰神婆洞的谢道友。”
“谢道友。”谢春池面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带着些许的心伤,一下让众道明了二人间必有故事。
“灵虚子,你从前在神婆洞可是唤我小名娐娐,现在我只配叫一声道友吗?!”
此话一出,营寨中静得可怕,如果刚才还有轻微呼吸微喘声,现在连这点声音都没有,一旁被缚的吴东野和木鹿诧异的看着谢春池。
谢春池在山门内的声名不大好,此女性情浪荡,不拘于礼法,若非其母铁背姑管束着,早在外面同那些蓄养的面首淫欢厮混了。
只是没想到,谢春池不声不响的,竟是同这等太平道将有一腿,一时间吴东野和木鹿心思各异。
季明没有否认与谢春池相识,他甚至给予了众人遐想空间,只见他伸手一招,为谢春池解了束缚,道:“且在一边,莫要胡闹。”
见坛上灵虚子帮她解了束缚,而且和声细语的同她说话,一副旧故相逢的姿态,谢春池有些受宠若惊,就这一会儿,周围道人的眼神全然变了。
这些正道修士,刚才的眼神只拿她当个物件,当成战利品,当成旁门左道之流,现在就因为坛上灵虚子的态度,对她格外的小心翼翼起来了。
“谢姑娘,刚才多有得罪。”
温道玉小声的说道。
二君一脸古怪,但还是放低些姿态,朝着谢春池微微点头致意。
“谢仙子。”夜叉钱庚拿来一葫芦灵丹,小心的说道:“得罪,得罪,先服些灵丹疗愈一番。”
黄玲拉过晕乎乎的谢春池,逗趣的笑道:“妹子,可别理这些个势利人物,没趣得很,咱们在这里好好待着看着。”
坛上,季明面向吴东野、木鹿,还有瞎眼的驱魂将。
“你们几个可有话说?”
季明问道。
岭南数寨山民的情况不容乐观,都是些死硬顽抗分子,短时间难以靠武力镇压,若是时间耗得长了,季明又将错失建立大功的机会。
不过现在情势还不明朗,五仙老还未动手,季明准备不打算出头,虽然有那么一点耐心。
他的这一份耐心虽不多,但足以支持他试一试有没有温和解决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