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卵胎化 第273节

  尸者,地养也。

  天地始成之时,清浊二分,清者上升为天,灵机活跃,万物滋养;浊者下降为地,灵机死惰,寂灭衰败,故而尸者受养于地。

  而地脉为一地之浊精,在风水中则被理解为地下的一种庞大的灵机流动,因此种灵机趋阴,极度不活跃,故而地脉被称为阴煞地脉。

  在福地中的地脉又有「地龙」之称。

  阴景伏尸功为何能让肉身成僵,就因为这门密功在升炼后的法术·尸游地煞,乃是直接取地脉中死惰之灵机,凝煞而用,久而久之,肉身必被此煞染化,最终转成一头阴僵。

  事实上,飞鹄老道觉得阴僵之身行动迟缓,有时候思维迟缓,同地煞灵机的特质不无关系。

  穸山之下的血煞地脉,实乃煞中之煞,导引此等血煞来滋养僵身,所练尸游地煞之术还可更进一步,练成法意,进而反馈己身。

  在这两两辅成之下,本来数百年才能成就的毛僵之身,现在已可事半功倍。

  飞鹄子也得承认,这几头练成的毛僵,原本自身的功行便快圆满,自己的这一番展示,为的就是误导外人,以为这些修士能练成毛僵,乃因他之故。

  这.就是他所需要的效果,这就是他的筹码。

  那一群老鸦安静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现在的权衡利弊,他们心中的天平已开始倾向于飞鹄老道。

  为首的那一头老鸦,其背后操纵者乃是盘岵大山上的一位真人,他也是盘岵大山中所有化僵者的主心骨。

  这一次过来穸山,许多化僵者并不愿意,斩妖除魔在正道之中不是一句空话,江浦穸山在众多的化僵者眼中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陷阱。

  虽说有极小概率并非陷阱,但化僵者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也就是有这位真人在其中斡旋,这才促成了这一次的穸山聚首。

  这一头老鸦的胸脯上,慢慢的裂开一条缝隙,其中翻出一颗死人眼,灰白浑浊的眸子凝视着飞鹄老道,接着又扫视着棺材阵。

  在此之前,飞鹄老道推算自己有八成的把握,可令这些化僵者们背离自己的山门,投入到自己即将描绘的那个宏伟计划之中。

  只是当那死人眼注视过来,自己的信心似坠入深渊,瞬间没了底。

  这样的情绪只维持两三息,因为飞鹄老道清楚这位真人的底细,这是一位怕死的真人,还是一位刚刚遭遇山门大变,被边缘化的真人。

  说起这位真人,不得不提及那位在鸣玉山下枉死魔宫中陨落的「辟龙公」,也就是壁虎仙一脉的当代仙老。

  盘岵五仙老,乃蛇、蝎、蜈蚣、蟾蜍、壁虎五脉仙老,其中壁虎一脉势微已久,辟龙公铤而走险加入枉死魔宫,想必也是想重振法脉。

  可惜到底是个旁门左道,孽根深种,尘心难除,不知修心忍性,最后还累及枉死魔宫那位古化功的大好基业。

  如今盘岵大山之中,仙老们已废除壁虎仙法脉,而伏背公正在扶持其道侣「浣纱娘娘」上位,,欲新立蛛仙一脉,构建新的五毒法脉。

  而眼前这位躲在老鸦背后的真人,便是原壁虎仙一脉修士,也是辟龙公的小师弟。

  按理来说,辟龙公陨落后,他本该继承仙老之位,可惜山门中的大变故之后,别说继承仙老之位,连在门中的现有位置都岌岌可危。

  在急欲成为仙老的浣纱娘娘眼中,这位真人实属眼中钉一类的角色。

  可以说这二次全面斗法,大大的缓解了这位真人的现有处境,人生际遇之离奇,命途之莫测,在这一位真人的身上得到了充分展现。

  “自阴景伏尸功始创以来,从未有人在这上面另辟蹊径,你没有那份才情,不过是借了几分血煞地脉之力,换作灵虚子却是能成。”

  为首的老鸦说道。

第408章 命数,沙洲上

  “真人何意?”

  飞鹄子声音低沉了些许,面上再无和煦笑容。

  “我不想搅扰了这里的气氛,但是你我心底都很清楚,你若想以‘在阴景伏尸功上再立新意’而诱使我们背离山门,那得再下点功夫。”

  那老鸦所发出的声音异常冷静,其在背后操纵的真人一点不像是一位正在遭受排挤,乃至于被迫害的人。

  “是极!”

  有老鸦附和道。

  另一老鸦张开羽翅,在阴风中厉声道:“天下修士如过江之鲤,可是能自创密功,乃至在原本密功之上,破藩篱,立新意者,天下间又有几人。

  在当今盘岵大山年轻一辈中,也就一个赤意郎君有此才情。

  其在十数年前,便在蛇仙一脉的密功·秘蛇身的基础上,另外创出一门意蛇火密身,以此练得火虺神变的法术。”

  “这并不稀奇。”

  有老鸦说道:“他自是承了翼火劫念而生的天上人,在我等眼中不可思议之事,在他的眼里只道寻常而已,终究是命数不同。”

  “命数?!”

  有老鸦发出嗤笑,讥讽的道:“不过是黄天魔宿的命数,在这苍天治下,焉知未来是祸是福,况且翼宿三千劫念,他才继承多少,比太平山的那位可是差得远了。”

  一位老鸦冷不丁的说道:“这太平山二次斗法,我看倒是像在给这两位老宿转劫之人提供历劫的机会,好洗白过往,将来能位列仙班。”

  “无知蠢虫,那翼火蛇早已陨灭,只余下了三千劫念而已,过往因果早无。

  那赤色郎君不过是秉承其大部分劫念而生,得了些许的宿慧,他和那翼火蛇只能算是同长在一颗树上的两片相似叶子而已。”

  一群老鸦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叫着,最终被为首的那头老鸦叫住,再这样无休止的争论下去,他们盘岵大山就没有什么秘密了。

  “飞鹄子,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让灵虚子修行这门阴景伏尸功,只有凭借他的才情,才可以在这门密功上走出新的道路来。”

  “做梦,痴心妄想。”

  飞鹄老道敷衍都不想敷衍,直接将话敞开谈。

  “化僵不能一劳永逸的避开死亡,待五百年的寿数一到,三灾之下你我照样要化为飞灰。”

  尘尾一扬,飞鹄老道冷笑连连,最后看向为首的那头老鸦,道:“敢问白真人,你距离五百寿还有几多时日,抗得住这三灾的第一灾吗?!”

  棺材阵旁的老鸦们一个个赌气似的飞走,只余下一个在此,正是那白真人的老鸦。

  老鸦将胸脯上的死人眼对准飞鹄子,平静的道:“老道,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告诉你一个消息,赤意郎君已经抵至岭南,随时阻击你那徒儿。

  另外,到了这个高度,小聪明济不了大事,不要将希望全放在别人的愚蠢上,我们是有三灾之忧,但不见得会因此被你捆绑。”

  在老鸦离去后.飞鹄老道没敢耽误,命弟子宣景火速传讯。

  岭南,二道江口。

  岭南中的太平弟子基本都陈列在此,各领下坛兵马在防线巡查,一副紧锣密鼓的备战之态,而这一态势已是维持了许多时日,就是不见进攻的鼓令。

  当赤意郎君抵达于此,本是想探一探灵虚子是否在此处坐镇,没想到此处的巡查异常严密,似乎在有意的在防范着某个大敌。

  他本要悄悄离去,刚好瞥见天上云卷破光之处,有一数亩大的粉霞瘀堵在下,将那束漏下的阳光给严实的遮挡住了。

  “五淫呼云兜。”

  赤意郎君看了好一会儿,喃喃说道。

  话说灵虚子在鬼门后得到此宝,还是他亲眼见证的。

  他专门查过此法宝的根底,原来本朝开国之时,宝光州中的一位旁门大修在岭中立下法统,传下了此宝。

  后来那大修的法统被盘岵大山所灭,此宝也在斗法中被破去,遂使此宝残缺大损,最后被当时还是盘岵宿老的古化功收藏了去。

  赤意郎君听说在灵虚子的手中,此宝虽然残缺大损,但是能攻善守,极为难缠。据说一放出来,将如彩岚霞云,绚丽多辉,应该就是天上这个了。

  他盯着粉霞,找准了方向,化作虺蛇一条,入草钻缝,来到江中沙洲之上。

  这沙洲之上,灵虚子的踪迹并不难寻,因为这个由泥沙淤积的小片陆地中,所生长的草木并不茂盛,土地也没什么起伏之势。

  灵虚子就在眼前,在粉霞遮挡日光下的那一片阴凉里。

  看灵虚子的样子是在假寐中,手里还抓着一卷道书,那书皮上依稀有‘魔宫水窟炼法杂录’几个古篆小字。

  “灵虚道友!”

  赤意郎君复归人身,主动上前唤道。

  季明没有睁眼,仍作假寐状,口中说道:“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是敌非友也。”

  “何苦来哉,大厦将倾,何不各保前程。”

  季明将眼眸睁开,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位两世都有交集之人,言语中隐带劝告之意,说道:“以你心性,非是那等的愚忠之辈。”

  赤意郎君近前而来,在距离季明一丈前驻足,接着将头一侧,观那江边的营寨,叹道:“我有种预感,我来岭南之事已泄。”

  “你的预感很准。”

  季明肯定了一声,道:“我本以为你会暗中袭杀,看来你道行确有长进,已无需这等手段了。”

  在赤意郎君那张沧桑而不失俊朗的面上,两条眉毛微微的往一处挤去,道:“只擒拿一个孟南就让你信心大增,听你话中语气,已是视我为晚辈一般.”

  话正说着,季明也正听着,忽有“噗”的一声。

  季明下意识闪身,刚闪到一半,肩上已是抵来一物,定眼一看,一杆细枪的枪尖刺在肩头,将他钉刺在地。

  那赤意郎君嘴口大张,尖头细枪就是从他口中延长而射出。

  “非是我不屑袭杀,而是没找到好时候。

  刚才的射枪本该对准你的脑袋,因为我心中没有把握,这才改成了心脏,可惜还是被你闪躲了一些,只是射在了你的肩头处。”

  赤意郎君说着,便要收缩射出的枪身,不料此枪的枪头似卡在灵虚子的肩头一般,任凭他如何使力,都抽不出分毫。

  烈日之下,天气说变就变,夹杂着雪花的大风开始刮动,吹过岸边营寨,吹过二道江口,如同道道的雪浪,拱在了沙洲之上。

  季明肩头下,有物蠕爬,探出个赤头黑背的蜈蚣,正以一对毒螯夹着枪尖,同赤意郎君抵力。

第409章 斗法,各逞能

  季明坐在沙洲一坡下,全无反抗一般看着千手儿同赤意郎君抵力。

  “这一招你不是在鬼门内使过。”季明看向嘴中含枪的赤意郎君,说道:“对同一人使用同一手段,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找死!”

  赤意郎君将头一顶,口中伸缩射枪猛得向前一顶,立即生有一股沛然大力,顶得千手儿不得不幻出千只长手抵住枪杆上的力道。

  即便如此,千手儿也只撑了三息,便急忙的卸去枪尖,只见那枪尖射刺沙洲地上,余力不消,一路前冲,将半个沙洲给切开。

  他这一杆黑缨枪乃古妖趁心之兵器,伸缩如意,刺射只在瞬息之间,就算不在背后偷袭,只是当面刺射,敌人也难有幸存之机。

  赤意郎君将嘴巴一合,已射伸出十数丈的细枪眨眼间缩回,接着准备故技重施,对着季明再度射出。

  在前面坡下,他看到灵虚子不闪不避,依旧趺坐在那里,只是抬起一根木杖对着他,这一刻心中不受控的产生被轻视,乃至被羞辱的愤怒。

  他努力控制情绪,全身心的催动口中的黑缨枪。

  没有任何预兆,只是在下一秒后,口外已是凭空多了一根数丈长的细枪,而在枪尖的那头,正刺在.灵虚子的龙头细杖上。

  季明双手握杖,横在胸前,身上披着兜宝所化之霞袍。因为卸力的缘故,站起的双脚已陷下地里。

  在黑缨枪刺射在杖身上的那一刻,巨力顺着杖身贯入两臂,沉下于背腰,如不是他及时的卸去力道,此时五脏六腑都要受损。

  这杆黑缨枪的刺射一次更比一次强,再这样刺射下去,那还得了。

  真法在身中运使,沙洲之外的江水渐渐冰封,连江底的泥沙俱被冻住,汹涌的寒流扬洒雪屑,将这沙洲化作白茫茫一大片,其中一道巨影立足飘雪中。

  “星宿将!”

  赤意郎君将口一闭,黑缨枪再度缩回,凝视着那雪空中践踏二蛇的巨影,那巨影细长管脖上垂下的人首似乎也在盯着他。

  “兜宝,星宿将,阴冥宝器,现在还多了一个能抵挡我黑缨枪刺射的龙头杖,这灵虚子不过区区一个天人,得了六指法骨,怎有如此的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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