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流身上没有半点血色,这短短几息的时间里,一身精肉全无,整个人皮包骨似的,惊魂未定的讲述刚才事情。
他自季明提醒之后,以为自己提高警惕,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还有一身道行和法宝,再不济也能够全身而退,于是果然的涉险深入洞里。
刚入洞中深处,便见那唐杰晕厥在此,精赤着身子。
他猜想是那金二娘娘要独吞楼中道书,于是趁着唐杰不备,将其暗害在此。
那时也没管唐杰,只顾着楼里的仙经副册,顺着打通的甬道,一路深入下去,直入经楼之中,一口气走上三层,当抵达四层时,发现一身真炁削去一大半。
这时,他想到狗男女提到的金缕衣,那是专门防备楼中恶法的宝物。
他寻遍四层中,不见金二娘娘那浪妇,便急忙往那五层中去寻,刚一入五层中,还未看清内中情况,自己苦炼的一个道脏竟然退化成凡人脏器。
这一变化吓得他抽身退去,在退到二楼时,全身真炁已被抽干,退到一楼时,丹田金丹都岌岌可危起来。
如不是他将一身精血转炼真炁补充,他金逐流此时便已悄无声息的死在那座小楼里。
一口气说完刚才遭遇,金逐流眼中再无半点神彩,长舒了一口气,即刻倒地不醒起来,似已经神竭力枯,又似不愿面对现实,阴神自封。
第526章 条件,取副册
臂粗的一支蜡烛在安静燃烧,烛火光明,彻照上下。
一个精致的彩绘瓷瓶被烛火照得反光,瓶子圆腹细颈,颈口上探出个老狐首,眼内饱含慈悲之意,口诵一段经文,细声请语的不停念着。
一位美妇借着烛光,正仔细的端详着一幅画卷,眼中满是痴态。
最后,还有一赤袍道人,双手手指交缠,拇指相触,一指向上而竖,这正是双身寺内所奉本尊「欢喜老佛」的根本印,持之便在双修色欲中修行。
“醒了!”
不知谁说了一声,三道目光齐齐往中间转醒的男人身上看去,这人正是唐杰。
“嗯。”
唐杰艰难起身,身上到处是紫青之色,他苦笑的道:“到底还是着了那妖妇的道,差点没被他缠死在暗洞里。”
“呵呵~”
小小的瓷瓶上,老狐头笑道:“我们早给你讲清利害,那妖妇本就是被老祖强逼在此,后来迫不得已才委身于黄躁子,这些年几次三番的给老祖添堵。
你唐杰不过是经楼外小小的值守弟子,于她而言只是用完便扔的小角色,竟然敢如此大意,若是误了大计,你定会后悔生在这世上。”
唐杰讪讪说道:“胡社主,实在是那妖妇缠人得紧,那浪骚劲儿就是小老爷来了,也不一定能能抗得住。”
“小心。”
瓶上老狐惊呼一声,即刻缩下头去。
话音刚落,一道轮光飞转,自骨腕上脱出,朝着唐杰呼啸打去,唐杰整个吓傻,意识到自己失言,倒未反抗,硬是挨了这一下,打落数颗牙齿。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唐杰捂着满嘴血水,漏风似的说道。
刹骨夫人收起蚩神子的画卷,骨手一招,将锁龙扣收在掌心,“你是洞里的老人,言语如此无忌,日后入海印寺中,排了座次,怎能守住清规。”
被当面受训,唐杰只如孙子一般叩首,求个不停,并请胡来喜帮忙说话。
瓷瓶中,胡来喜探出狐头,他哪里敢出声,如今寺中谁不知刹骨夫人私下里是由小老爷亲授佛法,宝器锁龙扣施展得愈发得心应手了。
面对唐杰求饶,夫人不语,掌心锁龙扣转个不停,簌簌直响,扣上灵光在骨掌上明暗不定,透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唐杰已紧张到了极点。
“夫人!”
赤袍道人血林主硬着头皮开口,“这唐杰已按照计划在金小神君面前演下一场好戏,并且顺手接经楼内的恶法除去了金二娘娘,算是断了黄躁子一臂。
只是老祖颇为看着金二娘娘背景,若是老祖回山,详查之下,真不知是福是祸。”
“小老爷和黄躁子相比,天资秉性高下立判,老祖岂会一味偏顾那黄躁子。”
刹骨夫人说着,不客气的伸手指向血林主,道:“我知你是一贯左右逢源,两头通吃,但你须知小老爷天生慧心,佛智澄明,任何鬼蜮伎俩皆明照于心。
以后在山中行事,若是藏不住自己伎俩,被我等发现,海印寺中必不容你。”
血林主沉默以对,心中暗想此等贱婢若不是攀附上了蚩神子,如何敢对他恶语相向,如此当众敲打自己。
尽管心中起怨,可理智告诉他,动了这刹骨夫人,便是动那蚩神子。
那位蚩神子实在难以看透,深如渊海一般,便是未结妖魔元丹,不得佛家初果,依旧是将满寺上下调服得当,此等的智术,如仙如佛。
他偶尔同蚩神子单独对坐,谈道论佛,恍惚之中,好似面对自己的师傅空乐老佛,那种同样的,由自内心散发的自信和强大,真是摄人心魄。
这样的人面前,反抗的心思都是一种勇气。
海印寺内,季明早晚过来为金逐流调养病体,闲谈对弈。
经过细心的调养,金逐流肉身渐愈,顶上三花,胸中五气都已稳固,但却是沉默寡言起来,总是手按自己上腹位置,那是他已退化的道脏。
季明在等金逐流主动请他帮忙。
金二娘娘窃取道书,早已死在了经楼里,毕竟那只是一个局而已,唐杰所炼的金缕衣哪有什么防避楼中恶法之能,避个妖风都够呛的。
这眼下季明正在极力封锁金二娘娘的消息,但是想必这等事情,老祖定有感应之能,或许不日即将回返百宝山,届时在楼中一查,金逐流极难逃过追查。
此中根节,金逐流应该也是心中有数,所以金逐流的时间不多了。
在第三日,季明晚间过来之时,金逐流下定决心一般,郑重的请他帮忙,前往经楼之中取来副册一部,并且许诺与他一同参详那部副册。
这几天,金逐流一直在思考如何谋取副册。
他本是准备回霄烛金庭,请外祖父出山来取,可又担心哭麻老祖回来转移这一部副册,到时候怕是父亲独角神君也是奈何不得。
这哭麻老祖三山五岳的好友不少,就是苍天正道之中,北方二州的大纯阳宫内,亦有不少的知己好友,远不似他外祖父那样的独来独往。
另外,他很怀疑外祖父独角神君是否清楚此间情况。
这么多年了,就是当年天腾山「三怪五禽」打入金庭,残杀庭中无数血亲子弟,外祖父竟也未有一点重开南海封藏,取出那一部副册的打算。
如今副册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被收藏于千花洞经楼内,他很难相信外祖父不知道内情。
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或许外祖父也要死守上代神君的教诲,害怕此副册之法炼之不详,祸及子孙后代。
这种想法实在可笑,若是法术超绝,哪里会有祸害,可若是本领低微,这处处都是祸害,连这点道理都没参透,外祖父枉为此代神君。
面对金逐流的请求,季明没有应下,说道:“小神君,伤势好转便走吧!”
“你不信我。”
金逐流伸手往纳袋上一拍,那本可以解读正副册的总纲飞出,落在季明眼前。
“蚩神兄弟,总纲在此,这样可能证我心意?”
出乎金逐流的预料,眼前的蚩神子一把推开那册总纲,态度一如既往的捉摸不透,直叫他无可奈何,心躁非常,恨不得在此叩拜乞求。
到底强大自尊撑着,到底没有露出丑态。
季明深知这欲擒故纵之道,不急于取此总纲。
他道:“这一部副册练之不祥,为修士所共知,我若是替你取来,对你而言非是福泽,你我在寺中相识相交一场,我又何忍你坠此邪道之中。”
听了蚩神子的话,金逐流既是感动于对方为自己着想,又是暗讽于对方见识短浅。
“兄弟,你怎么同世上的俗人一般想法,只要你炼得了上乘的法术,这何来不祥之说。”
“魇法最是折损阴德,你又不积攒外功,赚取阴德,又不是正道中人,可以赐受阴德,一旦深练下去,大亏阴德,自己和亲人都将受害。”
季明苦劝的说道。
金逐流没想到蚩神子竟然知晓不详的根源,一时间口中没了说辞,最后赌气似的道:“你不帮我取来,我就在此死坐,让你家老祖来向我问罪。”
季明同金逐流僵持住一般,双方沉默许久。
见火候差不多,季明叹气的说道:“我等意气相交,你这样死坐下去,来日你被老祖问罪之事传扬出去,寺中四十八位道友如何看我蚩神子。
也罢,便帮你这一次。”
金逐流刚刚喜上心头,却听季明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第527章 条件,葫芦蜂
“什么条件?”金逐流问道,接着马上改口道:“不管什么条件,我都乐意接受。”
“不是什么让你难办的条件。”
季明摆了摆手,语气由轻松变得严肃,道:“那副册到手,你须受我监督,在那上面练些防身护道的魔法便好,不可练那损德的魇法。”
金逐流郑重应着,心中不以为然。
此刻,在他心中甚至有种扭曲的心思,这蚩神子监督他,必得同他一道参详副册,他不信对方真能忍住上面的诱惑,克制自己不炼那些强大魇法。
寺中商量妥当,金逐流便一直在此等待消息。
他这一等,直接将老祖等回了山,因为黄躁子此时不在山中,所以季明被老祖唤去,详问千花洞经楼内的事情。
被老祖召唤,季明心中还是略有忐忑,他没想到只是几天的功夫,老祖就已回山,而且入经楼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直接将他给唤了过去。
楼中,老祖还是那般精神矍铄,容光焕发,一副不老仙翁的姿容,身边神异之兽「角端」伏在地上。
老祖掌中摩挲着一团青翠的物状,似是一块木炭,把玩几下后,老祖笑对季明,倒是没说经楼之事,而是说起来那佛经会上的一些事情。
“老祖我远在东海都听说这西荒里有个小秃驴,竟是想着同太平山新晋真人灵虚子作对,道行不高,胆子不小。”
季明一副无奈样子,对老祖说道:“那灵虚真人谋我因缘,不是弟子要同他作对,而是他的手伸得太长,弟子不得不如此。”
“呵~”
老祖咧嘴,莫名一笑,“咱们庆真观千花洞份属旁门,向来自在逍遥,无有拘束,你只要占着道理,便是同正道作对,老祖也不会过问。
不过那灵虚子可是在你未出世时,对你悉心教导过的,你如此落他脸面,这可是恩将仇报了。”
“一是一,二是二。”
季明就知道哭麻老祖心里记挂这事情,说道:“灵虚子教化之恩,我当另有报答,但是他绝不能挟恩以索回答,如此做法便是弟子仇敌。”
听了季明的话,老祖露出欣慰笑容,“你自己能清楚其中关节,老祖我心里着实开心。
那佛经会上的事情,你做得很不错,大大超出我的预料,不过你能调伏那一大帮子人,展露诸多高超道艺,可是翼火宿慧已然觉醒。”
“正是。”
季明坦然的道:“虽未全得宿慧,但应付寻常修士不是问题。”
哭麻老祖暗暗点头,他如此优容蚩神子,不就是因为这「翼宿劫念托世之身」的身份,若是他这徒弟没有这个身份,他早就施加一重禁法。
“你身上劫念不全,别急着钻研翼宿神法。
这些神法多是黄天魔法,为上苍所不容,即便参悟入道,异日定有妨碍,为世间所不容。”
一听苍天不容,季明六神无主一般,对老祖拜道:“师傅,这样说来,徒儿这劫念之身一旦暴露出去,那岂不是为天下南北正道所不容。”
“上苍能容纳万物,岂会容纳不了你一个前古旧孽。
何况翼宿在天周时便已道陨,你不过承了祂的劫念而已,又不真是那翼宿转劫重生。”
老祖没好气的说道。
见季明还在忧惧之中,老祖的话头一转,将掌中青翠木炭的物件举起,眼里带着莫名意外,“徒儿,可知这是何物?”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