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辈修士总是听闻大道之中,旨在「形神俱妙」一词,不过世上所修丹道,则多是重在神妙,而这形妙一途,不成六境阳神,难在浩瀚典籍中窥见。
其中种种法门,无不艰涩难修。
独独这天下十二花煞,乃是参据亘古三天俯吸地元之举,可说是自成一家之玄奇,实为形妙之上乘道法,可惜其中的炼法,只在几人之手。”
“师叔,正道三家之内,哪个没有形妙之法,咱们大纯阳宫更不用说。”
“火龙,你知道的,这不一样,很不一样。”
“咳咳。”
火龙被秃顶师叔看得浑身不自在,咳嗽两声,准备转移话题。
要不是这法善老师叔是门中所共推的智者,学识渊博,可谓是无所不通,其所持法宝「御神签」又善于占测吉凶,他才不乐意同这位难以亲近的老师叔在这里闲谈。
“话不投机啊!”
火龙心中暗道。
“来人了。”
法善老道忽然笑道。
他这一笑,嘴中豁牙露出,面上褶子舒展,说不出的古怪和喜感。
火龙真人愣了一下,随后喃喃的道:“我这位玉罗大师侄可真不让人省心,而且真的很会挑时候。”
灵空上界之中,一艘花舟穿越重重烈罡而行,抵至彤华宫外层浩瀚风雷,竟是无一点的犹豫,疾行而过,数千里的风雷只在片刻飞渡。
舟上,满载月光,还有一位坤道。
月光之中,趴着一四足金蟾,背上满嵌星光,颔下有一串宝珠,颜色各异,分发毫光。
这金蟾在舟中拨着月光,时不时的瞥一眼那慵懒之状的坤道,以长辈的口吻说道:“此事办成之后,你在城中也算是站稳根脚,有了一席之地。”
坤道似不以为意,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过就是个城下阴判,有何根脚可言。”
“不愧是大师的弟子,这口气大得很。
你当芙蓉仙城是何境地,那是整个平阳州的霸主,高隐于州内,遥制于西荒,自前夏开国而建,至今已经有四千载有余,所造就地仙不下一手之数。
你这阴判之职,已入城内核心,再立大功,转入天曹又有何难。”
听到金蟾的言语,这舟上的坤道,也就是玉罗,其神情多少认真起来,她望向祥云之中的座座丹府宫阙,道:“以师傅的性格,未必能如我们之愿。”
“不急,事缓则圆。
先前你回火墟洞中,已大抵摸清那物的存在。
这一次地方大师功成出关,她那元神之中定然对于你在洞中摸寻之事有感,她心中只要有一丝的忧虑,迟早会露出那一物的行踪来。”
金蟾语气轻松,仿佛出来闲游一般,又道:“咱们这一趟就是来送礼,再试一试这位地方大师,如此就可回去交差,赚得大功一件了。”
玉罗抿了抿嘴,问道:“那物真有那么重要,值得城主劳心费神。”
金蟾没有回玉罗的话,他不认为玉罗现在有资格知道更多的隐秘大事。
他趴到花舟的最前头,一对横瞳凸眼对着舟外那一处仙庭说道:“彤华宫不比下界,此处主人乃是仙中尊者,极贵极尊,就是城主亦要礼敬七分。
玉罗,你得收起你那愁闷愤世的性子,装也要给我装出一副仙家气度。”
“她们倒是其乐融融。”
舟上玉罗见庭中乐景,语气幽幽的道。
“呵呵,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别看他们此时尽享欢乐,过了三四百年,几人还能保得形质不坏,不成土灰,待到三灾利害,又有几人可通天罡地煞变化,避过三灾。”
“蟾师妙理。”
玉罗敬服的拜道。
金蟾作高深之状,说道:“你如今刚刚结丹,洞府初辟,再过两百年,我给你在城中谋得一队花灵,令花灵们在洞府内置办几样仙家道产。
并于其中调鹤饲鹿、采芝酿露、梳理地气,使你脱离那些劳神之道务,更能使洞府添增几分道场气象,这成仙的路上才算是有了保障。
你瞧那庭中宾客,就是正道诸真,还有那总摄一州的灵虚子。
其洞府之内也不过摄召弟子门人,或是精怪阴兵驱策奔走,勉强能将自己的一方洞府打理。
他就是再如何的显耀,能有道兵役使,能有灵精受召,还是能有妖魔族眷听令,这些他就是巧谋而得,只靠谷禾那边陲小州,也是豢养不起。
这成仙之上的道业,可是深着呢!”
“此言在理。”
舟尾之处,不知何时,立有一道仙影,模糊不清,如光下一抹淡青色的剪影似的。
“哇!”
金蟾吓得大叫一声,两眼一鼓,窥得影中真身,在舟中拜道:“青囊仙子,您老人家是何时来到的?”
第659章 祖师,岁魁仙
“我啊.早来了。”
仙影抬起掌影指着自己,发出一声轻柔舒缓的浅笑。
“我刚从洞天神游过来,怕此处的东主不大待见,平白扰了人家的兴致,所以特意晚来,刚才偶见你们花舟在天宫外的云霄风雷里飞渡,便来此借舟同渡一程。
可没曾想,原是两个仙城鼠辈,一个是蟾宫之客,一个是别家逆徒,勾搭成奸,要来图谋师辈宝物。”
“您都听见了?!”
金蟾趴在花舟之中,大气不敢喘一下。
玉罗面色一白,险些没在舟中坐稳,翻下云去,她知能让蟾师忍气吞声,口呼仙子,必是上界了不得的人物,或许还不是那散仙之列。
“听到了,一字不落。”
一蟾一人无法窥见仙影神貌,只能从语气来判断其情绪,此时这青囊仙的语气中似有萧索之意。
“想不到已经到了这个年月了,下界的国朝都已经换了两次,你们城主竟还是这样不思进取,一味精于算计,真不知她当年如何在.”
“别说了。”
金蟾在舟中瑟瑟发抖,捂住三角脑袋,道:“青囊仙子,你们到底同为披香殿中的百花仙臣,还请您口下留德,免使我们受了无妄之灾。”
“给她留,却不能给你们留。”
青囊仙来此仙庭,所为的就是自家山门弟子。
说来也是可笑,这自家弟子炼成神通,她这太平山祖师还是从别处得知。
要不是灵虚子在苍江平定暴洪有功,紫府台功曹嘉奖授功升职,使得祖师堂内关于灵虚子的道籍信息有变,惊动了上府内外,怕是山上没有一位高真提前有知此事。
此事发生的当夜,陆真君即刻登坛传符于洞天之内,令她和一众祖师有知内情,继而有了她今日之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灵虚子心向火墟洞,这是不争之事实。
本来按照上府的设想,灵虚子将在上府的安排之下,加深同诸位道子的利害关系,熟悉各峰的道务流程,铲除能够铲除的异派,打败能够打败的魔头,一点点的积累名望,挑起天南的正道大任。
这就是太平真君的培养流程,过往一位位有能力,且有资格的真人们,他们都是这么过来。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灵虚子在风头正盛的时候,主动避隐于鹤观一隅,俨然急流勇退之势,这让许多山门内外的前辈宿老心中倍感失望。
鉴于其深厚的潜质,上府还是对灵虚子统合一州道务,予以一种默认许可的态度。
这其中又包括灵虚子遥控岭南江浦穸山壮大,敕封各大灵山之下的阴官,擅自调度霖水接火二君往南海分坛,遣温道玉往五仙教侵夺资粮。
而这种种的越权逾规之举,都比不过灵虚子任命一头无名鼠妖来担任鹤观“观主”来的震撼,这件事情在山上山下都惹起了巨大的非议。
即便谷禾州只是边陲小州,也不代表可以纵性胡为,当成一家之私产,真灵派的作风在太平山上可行不通。
可诡异的是一心求革新的陆真君,对于此事没有任何置评。
直到此次道籍之事,令山上有知灵虚子已经一举炼成神通,于是一个个恍然大悟,以为先前真君沉默许可之态,乃是今日事由之前兆,旨在对灵虚子优容笼心。
事实上,青囊仙很明白这位当代陆真君,心思可谓是深远至极。
其与洞天内的那位乌灵仙,也就是太平山五代中兴祖师的行事风格,有颇多类似之处。
他之所以将灵虚子的事情按下不表,只是在等待风平浪静之后,将水下的情况给看清看细,另外也是推占事情内中细情,好算出未来种种的可能,取其有利自己的那一种可能。
说起来,青囊仙倒是佩服这位当代真君,其百年如一日的推前算后,熬心煮力,愣是也没将自己熬枯,天南霸业也只有这样的后人身上才配成就。
可惜灵虚子是个变数,推算的难度同张霄元一般,都是推算不出有效,且关键的过去。
那陆真君在得知神通之事后,曾去往洞天,同乌灵仙一道的推算,还动用了杏林一脉的功德增持,也只是半推半猜的算到灵虚子正在筹谋「如意法宝」一事。
这次由她从洞天神游来此,不是没有准备。
一来要为灵虚子炼宝出力献计一番,这二来则是因为她同灵虚子还有几分渊源。
灵虚子在那小福地一役之中,召来金妙娘娘从东海洞天不远万里而来,将其徒儿花月宫主一举摄走,其中的一些关系很容易梳理清楚。
当时,灵虚子是走的桃花仙子的路子。
只是探究为此一事,她可是特意去太乙青木山草庵桃花仙那里求证过。
青囊仙从未想过,自己神隐洞天之中,有朝一日竟然会是因一位山门中的弟子,这般的劳心耗神,哪怕这只是耗的一具身外化身之神。
舟上,青囊仙影催动花舟下落。
在落下之后,青囊仙留意了一处廊下,那里本该有重要宾客,但已经提前离场,她低声说道:“南海裴仙,散仙之流,倒也是知趣之辈。”
她的视线流转,在一位托有银瓶的道人身上留神稍许,
接着又看向三重露台之中,吉良神马背上,那位掌托金瓶的慈目女冠,此人一派宗师风范。
若是在往日,闲游见此女冠,必是化出一点念头,点化提携一番,可是此时见此女冠同她那门内优异子弟,形神酷似,情感尤亲,心中已没有半点欣赏。
“那些个不肖子弟,将这门中份内之事摊到我手。
待我回去,势必要来一场大整顿,看看门中还有何等优才不被师长重视,使优才之心离宗而远道。”
青囊仙心中暗道。
仙庭之中,花舟突兀的降下,白壳龟上法善老道见着舟上仙影,藏在袖下的灵签一动,心中一突,主动作揖道:“今次师侄贺宴,未想仙长来此,有失远迎。”
“别客套了。”
青囊仙抬起掌影将舟上金蟾一拿,摔在庭中说道:“来得匆忙,拿了这个芙蓉仙城的小蟾官过来,权且当做贺礼,还有你火墟洞中逆徒,来时正听他们试探你洞中岁魁仙所遗神物。
不过你既是已炼有岁魁仙的碧空冰魄花煞,特意选择此处显露此煞,分发于众人,此举定是向外界示意你已不惧于外人窥你那神物了。”
“正是。”
地方大师点头道。
“师尊有所交代,只要突破五境,便无忧此物的得失。”
青囊仙点了点头,明白地方大师的师尊,那位蓝大先生的道力,已足够震慑天上天下的群邪,她抬手指向那托银瓶的道人,笑道:“金童,还不来拜见本祖师。”
第660章 青囊,聊家常
金童正在把玩手里花煞碧珠,忽见仙影立花舟而降,正在揣摩此仙来意之时,就听此仙唤自己来拜。
“祖师?”
季明心头念转,他窥不见仙影真形,听其清越声调,实为女仙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