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发老者语滞，张万知连忙打圆场道：“兴许一路追到哪里去了，放心，小辈们下手也知道轻重，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们且先聊着，没准过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赤发老者其实心中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孩童的父亲身上还带着六个帮手，怎么看都是他们这边赢面更大。
赤发老者与天倾道人和灵泽散人神识交流了几句，几人没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直接道：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里说吧，只希望回答了你们的问题之后，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那是自然。”张万知答应一声，随后目光在对面几人脸上扫视，观察着几人的表情，试探道：“几位应该都进入过仙荫吧？”
沉默了几息，天倾道人点头：“没错。”
“你们当时进入仙荫之后，发生了什么？”
张万知没有直接问他们是否进入过阴影世界，而是让他们自己说在仙荫内的遭遇。
想以此验证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天倾道人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灵泽散人接话道：
“我们这些人都进入过仙荫，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同，遭遇过不同的危险，也不可能将所有都说给你听，我相信你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个，你想问的是我们有没有过共同的经历对不对？”
张万知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罕见变得认真严肃：“没错。”
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些人都曾经进入过阴影世界，并且从那个世界逃了出来。
灵泽散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们这群人，确实都有过一段一样的经历，也正是这段经历改变了我们，让我们远离人群，让原本素不相识的我们抱团生活在一起。
“当年我们都是在仙荫中失踪过一段时间，只不过我们并不是单纯遭遇了危险，而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这话也印证了李修常他们目前已知的信息。
说话的同时，灵泽散人也在观察着张万知等人的表情，见他们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道：
“果然你们早就知道了，方便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得知的吗？”
莫图道：“我们接触过几个和你们有同样经历的人。”
张万知接过话道：“他们和你们一样，对那段经历讳莫如深，这让我很好奇，那段经历，或者说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们不愿提及。”
天倾道人思索几息，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那个世界很诡异，我们都是历尽千辛，再加上运气很好，才从那里脱身，不过离开那里之后我们才后知后觉，我们早就被那个诡异的世界改变了许多。”
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
没等张万知追问，天倾道人继续道：“刚进入那个世界，我当时就被震惊到，仙荫之中一片黑暗，处处阴影，但进入那个世界，却是一片光明！
“在那里，有着从早到晚都不会停歇的阳光，能照射进每一个死角，在地上甚至找不到影子，那里生长着许多奇珍异草，有些只在传说中听闻，有些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但那里同样危险，有着数不尽的妖兽，若非我当时有不少防身手段，可能已经死在那里！”
天倾道人停顿几息，才道：“当然最诡异的一点，还是我们头顶那颗巨树，明明大到遮天蔽日，却不能阻挡阳光，不能投下哪怕半点树荫！
“当时我盲目地认准一个方向一直跑，期望能这样跑出那个世界，我当时宁愿回到仙荫，也不想待在那个没有影子的世界，那里的一切都太奇怪，颠覆了我的常识。我一直跑，一直跑，跑着跑着，突然周围就暗了下来，一点光都看不到，只有无边的阴暗，我当时欣喜无比，以为我又回到了仙荫……
“可后来我才明白，我还是在那个世界，黑暗才是那个世界的常态，充满阳光的那片区域，就如同我们的仙荫，是反常的区域！”
张万知等人对视一眼，天倾道人所说的内容他们大都已经知晓，但是没有这么具体明了，许多都是他们之前通过种种线索推断出的信息。
而现在天倾道人帮助他们丰富和巩固了对于阴影世界的印象。
李修常在上方也听得清楚，现在仔细一想，阴影世界完全就是和仙荫界反着来的啊！
仙荫界整个世界都是正常的，只有仙荫区域一片阴影。
而阴影世界一片黑暗，只有一片区域有阳光。
还有通天仙树，仙荫界的通天仙树不见了，阴影世界的阳光之中却有一棵没有树荫的通天仙树。
阴影世界和仙荫界，似乎是两个对立面。
当然，阴影世界其实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他们了解阴影世界也只是想救出王景行而已。
他们更在意的是，王景行在阴影世界中经历了什么，才导致出现那些异常？
“你们在那个世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何出来之后你们都不愿回到原本的家族或者宗门中，而要选择在这海上隐居？”张万知问道。
灵泽散人自嘲一笑：“经历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有些人在里面被困了几个月，有些人被困了几十年，但我们一路所做的，无非就是求生和寻找出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根据我们所有人逃出的经历来看，那个世界连通仙荫界的出口，就在那处仙阳之地……我们称那处充满阳光的地方为‘仙阳’，和仙荫对应。
“就像我们当时不知怎么从仙荫进入那个世界一样，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个世界回到的仙荫世界，只知道在仙阳之地游荡便突然回到了仙荫之中。
“回来之后，我们庆幸，激动，迫不及待想回到亲人和朋友身边，但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身上出的问题，我们似乎遗失了许多记忆！”
第392章 审问
张万知皱眉道：“即便是遗失了记忆，也不必刻意远离亲人和挚友吧？不是更应该向他们求助吗？或许能恢复呢？”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耿耿于怀的一点，他不知道王景行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无法理解王景行为什么不向他们寻求帮助？
灵泽散人道：“我们每个人情况不同，有人遗失的记忆多，有人遗失的记忆少，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我们都是从最亲近的人开始遗忘。
“起初我们许多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出问题，当我们回到宗门或者家族中才发现，以往最亲近的人却变得陌生，甚至可能完全没有印象，直到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而我们有些严重的人，甚至会完全忘记自己出身于哪个家族，或者在哪个宗门修行，回到仙荫界之后就成了孤家寡人。”
遗忘最亲近的人……越是细想，越觉得可怕。
李修常试想了一下，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他身上，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也就是邻居师兄师姐们，以及仙尘宗的一些同门以及师长。
要是这些人都成了陌生人，他在这个世界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张万知等人若有所思，要是这么说，倒也能解释王景行身上发生的异常。
他们几个和王景行相交莫逆，王景行优先将他们遗忘，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天倾道人道：“我们怀疑丢失记忆的多少，可能和我们在那个世界待的时间有关，待的时间越长，遗失的记忆就越多，反之则情况好点。
“你想想看，我们连最亲近的人是谁都想不起来，又怎么知道该去信任谁？所谓的亲人在我们眼里就是陌生人，我们又如何去相信他们？”
灵泽散人补充道：“而且以我们两个来看，我们本身修为不低，实力不弱，连我们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怎么能去指望实力还不如我们的亲朋好友？”
这话说的倒也有一定道理，两人都是金仙境了，也发现不了自身的异常，还能去求助谁？道祖吗？
也不是谁都和李修常还有杨昊那样，能和道祖搭上话的。
“你们离开那个世界，回到仙荫界之后，记忆是否停止继续流失？”莫图问道。
天倾道人点头：“回到仙荫界之后，我们的记忆并未发现再出异常，所以我时常在想，我们在那个世界可能真的经历了一些事情，只是那些记忆也被我们遗忘了。”
鲁阳颔首，很有这个可能，不然所有进入阴影世界的人都丧失了部份记忆，这有点说不过去。
其中不乏王景行那样的强者，到底是什么手段能让他们毫无察觉间丢失记忆？鲁阳想象不出来。
但若是丢失记忆的那段经历也被他们遗忘了，那倒还说得通。
“对了，你们是怎么做到不受飞升规则影响的？”张万知问道。
灵泽散人摇头：“不知道，我们所有从那个世界出来的人，都似乎失去了飞升的权利，即便我们想飞升，也做不到。所以我才怀疑我们身上很可能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我们失去了相关记忆。”
想飞升也做不到，这说不上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万知又问了几个问题，但也没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光靠这些信息，既没法搞清楚王景行身上发生了什么，更救不回王景行。
最后只得又询问了一些有关阴影世界的问题……
若是实在没办法，他们可能还是要考虑到阴影世界一探究竟。
“那个世界当中可有其他人存在？”
“有，但是很少，那个世界没有阳光，凡人无法生存，只有少量生活在仙阳边缘的人可以存活。”
“那个世界的人是否可以修行？”
“可以，但强者很少，因为人少的缘故，自然难以诞生强大的修士。”
“那个世界的人，和我们仙荫界的人可有什么明显区别？”
“基本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天倾道人补充道：“我怀疑那个世界原本是没有人存在的，很可能是我们仙荫界的人误入之后，在那边繁衍生下了后代。
“无数年来，仙荫之中失踪的人数不胜数，像我们这样能侥幸回来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回不来，只能接受现实，在那边生活，娶妻生子……”
眼看问不出更多东西，张万知他们都有些不甘心。
自从得知这群海上神秘人的存在，他们便将希望都寄托在这帮人身上，想着能从他们口中得知拯救王景行的方法。
可现在能想到的，该问的都问了，天倾道人和灵泽散人也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他们却有一种明明了解了很多，但似乎没什么用的感觉。
张万知最后不死心问道：“你们认识王景行吗？”
天倾道人和灵泽散人一起摇头：“我们已经隐居海上不知多少年，与世隔绝，没机会认识外界的人。”
接下来，双方陷入了沉默，一起留在原地，等着李修常和其他人回来。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那群人早被李修常抓了个干净，全在御兽袋里关着呢。
而李修常就在他们头顶隐身着，他不现身，双方自然永远等不到人。
直到这时候，李修常也没有直接现身，而是稍稍远离，因为他感觉到了储物袋中的传音符有动静。
莫图师兄正在通过传音符联系他。
李修常虽然离得近，但也不敢用神识给师兄师姐们传音，因为对面两个金仙实力比他高出太多，他一动用神识，很可能就会被发现。
直到飞出足够远的距离之后，李修常才取出传音符，果然是莫图师兄发来，询问他现在情况的。
李修常照实说了：“我抓住了他们七个人，包括两个人仙，现在都在我御兽袋里关着呢？要怎么处置？放还是不放？”
莫图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传音和张万知几人商量。
在他们商量的同时，对面的灵泽散人和天倾道人却显得有些着急。
他们同样给自家晚辈传讯，但却没有收到回应。
那可是七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回复他们，要么是出事了，要么就是跑的太远，已经超出了传音符的联络范围。
对面的张万知等人也装出一丝焦急和隐隐的担忧：“怎么联系不上！两位道友，你们那边可有回应？”
天倾道人摇头：“我们也联系不上，兴许是跑远了，再等等吧。”
而与此同时，莫图暗地里正在给李修常传讯：“那些人先别放了，你先审一遍。”
李修常若有所思，问道：“师兄不相信天倾道人和灵泽散人的话？”
莫图道：“不全信。”
他和张万知等人商议之后，一致认为天倾道人和灵泽散人的话虽然没有明显漏洞，但也有一些牵强和不合理的地方，不能完全相信。
比如，记忆缺失让他们远离亲人朋友，这就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他们不仅是远离亲朋好友，而是选择躲到海外的无人之地隐居。
缺少了部分记忆，和隐世而居，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另外说回王景行，当年的王景行并没有传出失踪的消息，说明他在阴影世界中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出来了。
他理应缺失的记忆也不多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