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画皮卷 第134节

  “是。”唐七郎立即答,“平日里……各派弟子行走江湖,不免有个误会争执的时候。要是因此动手出了人命,总不能彼此结下死仇吧?只要查清楚了……既然是误会,那就是双方都没什么错处,于是往往来上一场死斗。手上沾了人命的,要迎战对方的同门师兄弟,就是生死勿论,之后恩怨一笔勾销了。”

  李无相想了想,点点头:“哦。不过,唐七郎,我跟牟铁山的事情算是误会吗?”

  唐七郎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稍做停留。但李无相这人皮子已经将面无表情这事做得出神入化,他这么一看,没看出来他脸上到底是有什么神情,于是自己想了想,也点头:“要我说的话,其实也算是误会,不是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毕竟……嗯……起先我们都不知道宗主你的身份。说实话,宗主你要是一开始就亮明车马,借牟师兄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敢向崔教主动手——”

  他说到这里,牟金川立即冷哼一声,好像对他说的“借一百个胆子”这事极为不满,可却也没再说什么。

  于是李无相觉得自己好像稍微明白他拦在这山路上是做什么的了。

  他对幽九渊里的事情看着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种事应该不是唐九珍从唐七郎那里听来的——唐七郎这人聪明,即便没料到他那位三师弟会跑去巨阙派告状,应该也明白幽九渊里的事情在禀明山上师长们之前不该细说。

  所以该是他们这几个人里,孔镜辞口中的那个“细作”说出去的。或许是为了叫自己刚上大劫山就与三十六宗的人斗上一场,直接把剑宗参与此事的打算搅黄。

  这么看的话,自己的话没人信啊——明明已经说不做剑侠了的。

  而牟金川则该是被人强压下来了。这就能解释他刚才和眼下的态度了——他是真想要为他的弟子牟铁山报仇,可应该是明白这么干了,几乎就是与剑宗结怨,甚至还会使得大劫山上别的要与巨阙派争夺掌印宗主位置的宗派趁机发难。

  所以为着大局着想,他拦在山路上,按着唐七郎所说,“摆明车马”,要自己死上个弟子、稍微找回些脸面,将此事揭过。

  这倒算是自己刚才所想要的那种好结果了。也意味着,大劫山上的人该真把自己当成了剑宗元婴。

  只不过……

  “牟剑主,你门下还有几位弟子?我能问问你打算叫哪一位出战吗?”

  牟金川隔了一会儿才说:“铁山在我门下时,与他的劲松师弟最要好。三天之后,我门下弟子牟劲松来领教李宗主高徒的本事。”

  “牟劲松是个什么修为?”

  牟金川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李无相就去看唐七郎,见他瞥了赵玉一眼,低声说:“那位牟师兄,也是金丹的。并不弱于我们。”

  李无相嗯了一声:“那还记得在车上跟我说的事吗?能成吗?”

  在车上的时候唐七郎说天工派有一种秘法能在极短时间内提升赵玉的修为,这时候李无相这么磊磊落落地问了,牟金川应该也明白他在问什么,原本逐渐平静下来的脸上猛地现出一股怒意,直勾勾地盯着李无相看,又去看唐七郎。

  唐七郎既叫他问得尴尬,又被牟金川看得尴尬,动了动嘴,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宗主,不行的。三天不行。”

  李无相就转脸看赵玉:“那你要应战吗?”

  赵玉站在他身后七八步远处,守在车马边上。李无相问了她这一句,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抬到脖颈旁边,似乎是想要把挂在脖子上的面纱拉起来。但这么一碰之后,才想起来面纱已不在了。

  她就讪讪地将手放下了,看看李无相,又看看牟金川,再看看李无相,眨眨眼,然后把目光垂下了,用向来的那种听着有些木木的语调慢慢地说:“是,师父,弟子应战。”

  隐隐的,掌管车马的弟子那边似乎有人惋惜地叹了几声。牟金川也猛地将大剑一提,锵的一声靠回到背后的剑格上,冷冷地看了李无相一眼,就要转过身往山上去。

  这时候李无相说:“牟剑主别急,我刚才只是问问而已,事情还没说完呢。”

  他身边的几个人一愣,牟金川也愣,回身把眉头皱了起来:“你还要说什么?”

  “说是不是误会的事。唐师弟、孔师妹、陆师弟、刘师弟,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得清楚了,所以我哪里说错了,你们可以纠正我一下。”

  李无相看着牟铁山:“也正好叫我在这里把事情捋一捋,瞧瞧牟剑主你知道的,跟我知道一不一样——”

  “牟剑主,我打个比方,倘若有一天你们巨阙派遭难,山门空虚了,这时候有人跑到你们的道场中,想要夺了你们的镇派之宝大方碑,又要对你们的掌门宗主出手,牟剑主你杀是不杀?”

  不等牟金川说话,李无相去看唐七郎:“唐师弟,当日的剑宗教主崔道成在幽九渊底下操控东皇印释出剑宗三千年英灵对抗六部玄教,你们可都看清楚了?”

  唐七郎叹了口气:“是。当时崔道成崔教主也在幽九渊。”

  此前那些弟子问他东皇印的事,他没说,如今不得不提了。周围那些人听着他们见到了剑宗教主,又听见“三千年的英灵”,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唯恐再把什么字句漏掉了。

  而这时候,顶上山门之下的石台上的那些人也慢慢聚拢到了最上一级的台阶上,如果再仔仔细细地往周围黑影重重的山林中看,则会发现似乎有些暗淡的流光也从大劫山上方飞遁下来了,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入了黑暗之中。

  李无相点点头:“好,接下来,是出了什么事?”

  唐七郎看了看牟金川,又往周围的林野中扫了一眼,苦着脸叹了口气:“宗主,这话非要我说吗?你不是说叫咱们几个查缺补漏的吗?我是个晚辈,这种场面我……”

  “哦,这一段我记不清了。”

  唐七郎只能又叹口气:“好吧,当时是……唉,崔教主在用一身修为镇压东皇印。因为东皇印开了幽冥死门,为了不叫死气再冲出来,崔教主祭了一身的修为,想要把东皇印给再镇上……”

  “这时候牟师兄昏了头,说可以趁机把崔教主也带上大劫山,他必然知道许多跟东皇印相关的事情——”

  原本一群人还是鸦雀无声,到时候几乎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是叫这避风的石台上又猛地起了一阵夜风。

  李无相转脸去看牟金川,见他脸上也怔了怔,似乎向他告状的人没提到过这一点。

  “然后呢?唐师弟,下面的我也记不清了。”

  唐七郎抬起手猛地在头发里抓了抓,“哎呀”一声,索性抬起脸看牟金川:“牟剑主,你也知道这种时候我一个晚辈没法子的,那我就得罪了——同行的几位师兄弟作证,当时我们都劝牟师兄别那么干,那毕竟是剑宗教主,咱们也是同出一脉的!”

  “但是当时牟师兄说,他来的时候,山上有师长已经告诉过他,在幽九渊真遇着剑侠,为免我们来探东皇印这件事泄露了……就杀了!还说山上有师长叮嘱他,反正这回的大劫盟会就是为了叫三十六宗不再受气,所以剑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李无相看着牟金川:“所以牟剑主,那话是牟铁山瞎扯的,还是你们巨阙派的什么人说的?做师父的,弟子受此蛊惑你却不知情,你这师父,做得可不怎么样。”

  牟金川发了一会儿怔,才冷下脸,一字一字地说:“这话,我巨阙派,从没人说过。”

  “哦,那你可回去可就得要好好查一查了。不过牟剑主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为什么呢?因为六部玄教从前杀一个剑宗弟子,我们就要拿他们几条人命来抵。要是当天牟铁山真做了蠢事,只怕现在我就不是站在这里跟你们巨阙派说话了。”

  “——所以唐师弟,你再说说,我如今为什么不打算向巨阙派寻仇了?”

  到了这时候,唐七郎觉得自己终于明白李无相想要他说的是什么了。

  反正今天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就出了口气,看着是要豁出去了——

  “当时崔教主要把死门关上,但没关上,却引来了幽冥使者和阴阳判官。”

  刚才倒吸凉气的一群人,一口气凉气刚吐出去,此时却又吸了回来,只觉得周围一阵阴风四起,仿佛夜色都因为“幽冥使者”和“阴阳判官”这两个词儿变得狰狞起来了。

  “牟师兄就是在这时候要对崔教主出手的,因为当时他还在同他们斗……我们数不清有多少幽冥使者,但阴阳判官并不止一个的。”

  “崔教主此前祭了修为,也没把东皇印镇压住,到时候再对上它们是更不成了。这时候……李宗主才出手去救崔教主的。也是在这时候,牟师兄把崔教主的残魂给收到了大方碑里。”

  “然后李宗主出手把东皇印镇压下来了。”唐七郎又重复了一遍,“李宗主把东皇印镇压下来之后,又把幽冥死门也给镇上了。”

  “把幽冥死门给镇上之后,才叫牟师兄把崔教主放出来。牟师兄不肯,李宗主说他犯了剑宗忌讳,又说自己不用飞剑,只用丹力,要是牟师兄能在三招之内碰到他,就放他走——”

  他叹了口气:“牟剑主,我们也不知道牟师兄当时是怎么了,我们甚至都觉得牟师兄是想要把我们拉下水一起害死!李宗主真让了他三招也没用飞剑,然后就……唉,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他不再说话了,于是也没什么别的人说话了。这山上一时间变得极静,但肯定没任何一个人的脑子是安静的。

  因为差不多都在想这么两件事意味着什么——

  “李宗主出手把东皇印镇压下来了”,以及,“又把幽冥死门也给镇上了”。

  李无相仔细观瞧他们的神情。包括牟金川的,也包括此时隐藏在周围山林中的那些人——他们的修为应该极高,即便他将小劫剑经的丹力催发到极致、再合着自己无比敏锐的知觉,也几乎无法觉察他们在哪里,以及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和情绪变化。

  这些人,应该就是大劫山上的“师长”当中的一部分了。

第218章 宗主大度

  于是他此时才开口说:“所以牟剑主你今晚拦在路上,要我这新收的弟子跟你的门徒死斗,应该是觉得如此算是既放了我一马,又为巨阙派找回了个面子。”

  “我不知道你在来之前清不清楚这些详情,但不管此时你怎么想,我却觉得很不舒服。”李无相神色淡然,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喜或悲,“其一,我从前是剑侠,如今是宗主,但你觉得我会为区区的一个脸面,就舍掉一个门人弟子的性命,这种事,在幽九渊已经算得上是指责我这人要残害同门,乃是必诛的罪名了。”

  “其二,牟铁山已经伏诛,我本来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但就像牟剑主你一样——”李无相稍稍一顿,微微叹了口气,叫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像是很无奈,“你的弟子死了,我来了,你不能不出面,所以你来了。那么眼下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能当做你没来——牟铁山对崔教主出手时说过是受你们巨阙派师长指使,所以我不管你们之中谁说了那些话,此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那就按着你刚才说的,死斗。我这人,不喜欢用别人的命,而只喜欢用自己的。”李无相说,“我和你,死斗一场,无论谁生谁死,我与你们巨阙派的恩怨一笔勾销。”

  周围还是极静,但如果眼神真的会发亮,此时牟金川的身形应该已被照射得在这夜色中灼灼闪耀了!

  他的脸色稍稍白了白,竟然罕见地沉默片刻,没有立即开口。凡是知道他性情的三十六宗弟子全因为他这反应而惊诧起来,却又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无法理解这种惊诧,因为眼下向他邀战的人是——

  “……镇压了东皇印啊,东烈。”近百步之外的密林阴影中,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微微摇摇头,叹了口气,“唐七虽然顽皮,但是识大体的,在这种时候说话,不会增一分,也不会减一分。这位李宗主真有镇压东皇印的本事,又关得上幽冥死门的话,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了,怪不得有传闻说他害死了姜介。”

  他说了这话,又透过林木间的重重树影往李无相的方向看过去——在这种距离上,李无相的人几乎已被完全遮挡了。但说话的这一位看到的不仅仅是他的人,还有他的精气神。

  “我也看不透他的深浅。怪啊,精气内敛,皮囊空空,看着跟寻常的剑侠都不同,我都说不好是什么境界。”这男人又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你说,他会不会跟梅秋露一样,修的也是小劫剑经?要真是,只怕东松你今天就要折了一个师侄,又折一个师弟了——你家牟金川在他手底下可能也走不过三招。”

  被他称作“东烈”的人,身形跟牟铁山、牟金川都很像,打眼一瞧,甚至会觉得就是一个人青年、中年、老年时的不同版本。

  在这大劫山上,他才是巨阙派真正说话算得上的数的人——牟金川的师兄,巨阙派的大剑主牟东烈。

  这时候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身子稍稍前倾,似乎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冲出林野,步入石台上去。

  他身边的清瘦男子就又说:“我要是你就不会去。这件事说起来是你们巨阙派理亏,你去了之后要怎样呢?是能弯腰向他赔礼道歉,还是替牟金川接下死斗约战?要我没猜错,这两年牟金川的修为已经不弱于你了吧?”

  这人微微笑了笑:“元婴的巅峰,到顶了。但这位李宗主修的要真是小劫剑经的元婴,元婴境界只要一成,就和梅秋露一样,是天下间最强的元婴。即便是真仙体道篇,可既然说是能镇压东皇印、关上幽冥死门,这修为只怕比崔道成还要高——你能在崔道成手底下过几招?”

  “唐裴勇,你再说下去,我就会以为你是在说风凉话了。”牟东烈最终还是把身形稳住了,轻轻出了口气,“你们天工派真是教了两个好徒弟。先是一个跑去找老三,激他来山路上拦着这位李宗主,又是另一位在他身边煽风点火、大献殷勤,帮他做足了好大的气势。好啊,如今我们巨阙派倒是成了不仁不义、趁人之危的了。”

  唐裴勇在黑暗中转过脸:“那你和牟金川究竟有没有对牟铁山说过,遇着了剑侠就杀?”

  牟东烈也转过脸在黑暗中看他:“那是不是你叫唐九珍去找我师弟传话的?”

  “啊,我好歹也是天工派的大司器,会是这种小人行径吗?”

  “那我自然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唐裴勇就不再言语,只又往那边看过去。

  牟东烈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而看的却不是李无相,而是那已在石阶上沉默了两息功夫的牟金川,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但铁山要是真说了那句话——叫三十六宗不再受气,那倒是没错的。”

  “我这师弟,只要点头说一个好字,就是要死。百多年的修为,因为一个字,就要死。不是一年后死,不是十年后死,而是现在就要死——我猜他来时还在想,在这里办完了事,回去之后还要给他徒弟烧些纸钱、写个牌位,瞧瞧能不能从灵山里给找出来……瞧瞧还有没有神志呢。”

  “但是他一定没想到,这些还没来得及做,只因为气不过、想要来这里出出气,却会因为一个好字,自己就要死了。唐大司器,现在站在山路上的要是你,想着一个字出口,百多年苦修立即就无有了,你会说得比他痛快吗?”

  唐裴勇沉默片刻,幽幽地说:“总之此事你们不占理的。”

  牟东烈低笑一声:“是啊,确是不占理。但我说的不是道理,而是威势。孤身一位剑宗元婴,来了三十六宗元婴云集的大劫山道场,只因为不痛快,就要取一个巨阙派元婴的性命,看着是谁的情面都不理,真是好威势!”

  “这威势是因为什么来的,我们巨阙派就是因为什么牵了头,要弄到东皇印,把一盘散沙聚成一座山!到了那时候,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你我这样——三十六宗的长老们藏身在这山野里,无人敢做声!”

  唐裴勇便不说话了。

  牟东烈就又盯着看牟金川看,终于远远听见他说——

  “好。”牟金川转过身,在石阶上站直了,终于将这个字说出口,“好,我应了!”

  他脸上之前是错愕,然后是犹豫,接着是悲苦,到如今终于将一切都收敛了,只剩下一种极为深沉复杂的情绪,甚至能被称得上一点儿悲壮慷慨——

  “宗主你说得好!牟铁山在幽九渊底下要是真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好,该杀!我们巨阙派的人不该说那种话!”

  “之前我又是不明事理,来向你寻仇,此事我也做得不对!我那徒儿或许是受到奸人蛊惑,该杀!我这做师父的不查,也该担责!是我师徒二人的错,与巨阙派无关!来!”牟金川将大剑噌的一声又从背后的剑格中取下,横在身前,“巨阙派剑主牟金川,领教剑宗仙剑!”

  但李无相却微微抬起手,然后背到身后了,看着牟金川:“牟剑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令徒死讯?”

  牟金川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李无相此时还会多问一句,但只冷冷一笑,皱了下眉:“怎么,你要查问吗?今夜总之是你死我活了,何必再多问!”

  李无相摇摇头,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如果有人看他看得足够仔细,会发现他脸上的神色仍旧很平静,只是这平静里,似乎还有一丝黯然与悲苦——

  “倒是用不着查问。只不过呢,我猜你是今天才知道令徒的死讯的。”他微微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唐,剑给我。”

  唐七郎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剑”是指什么,忙将背后的那柄真器大方碑卸下,递给李无相。

  李无相伸手去接,但在唐七郎放手之后却没握住,而运力一拨动,叫这重剑夺的一声斜斜射入牟金川身前。

  “我们从前做剑侠的,也不是什么怪物。牟剑主你死了一个亲传的弟子,觉得气愤、悲苦难当——你所感受的这些,这月余来我们剑宗诸人已经体会得够多了。兄弟姐妹……甚至师长,就死在身边、死在眼前,叫你难受的那些,我也能感同身受。”

  李无相叹了口气:“我们讲道理,但也讲人情。新坟未立再添新坟,于情于理都不是好事情。这是牟铁山用过的剑,你带回去吧。大劫盟会既然是谈事的,事情谈成之前,在我这里,就先不见血了——牟剑主,祭奠你的弟子去吧。盟会之后,我再在此地等你。”

  牟金川皱了下眉,似乎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他手中持握着的、横在身前的那柄巨剑,似乎因为一口气从他的体内陡然消散了,而剑锋微微垂了一下、在石阶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一下子叫他反应过来了,把剑握稳了,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不必”或者“今夜就在此了结”之类的话。可又仿佛是自己害怕自己真将那些话出口了,而立即干瘪地说了声:“好。”

  这一声之后,似乎是觉得自己此番应得太快,就又盯着李无相看了看:“只是你如今上山来,是剑宗的人,还是三十六宗的天心和然山宗主?”

  李无相没回答,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柔声说:“牟剑主,回去吧。我今晚的心情并不适合跟人多说话,你也一样——把握住机会。”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只有周围的几个人,与更远处那些修为绝高的人才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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