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谈着,却见前方紫雷涌动,震音不断,响彻太虚,许玄心神稍凝,却见一头云鲸自茫茫太虚中游来,其上正有一人,着紫云轻甲,醉卧饮酒。
“震雷紫府?”
许玄有些疑惑,离国震雷道统,仅就殷雷山一家,别无什么散修,可这家的真人年岁颇高,是紫府中期修为,却不是眼前刚刚突破的样子。
“两位道友,来我仓水何事?此地已归我殷雷山管束。”
此人起身,眼神活泛,看向南罔和许玄所在,露出几分惊奇之色来。
南罔停下座下黑虎,目光一转,却是笑道:
“可是殷雷山【宫鸣】道人?”
“道友竟然认得我,在下徐宫象,道号正是【宫鸣】,新近突破,来仓水坐镇,正巧撞上几位。”
说着,徐宫象目光掠过那青黑魔气和银白雷光,心中已然有计较。
“可是武家【南罔】真人?”
“正是。”
南罔目光坦然,颇为矜持,论起家世,武家是大离有数的世家,谈起道统,殆炁更是尊贵,传承久远。
徐宫象目光却是一转,看向一旁的许玄,脸上多出几分笑意来:
“这位应当是雷部的【辟劫】剑仙,我那女儿也在其中任职,倒是谈起过剑仙,多谢剑仙昔日相助。”
“举手之劳,道友言重了。”
许玄笑着应了,因为徐亦,还有紫金观的关系,他对殷雷山颇有几分好感在。
“我今还有事务在身,不然当要同两位多聊上几句,日后若是来到南边,可去我道灵山一叙。”
言毕,徐宫象催动云鲸,让开道路,显然是知道两家有谋划在,不愿掺和。
许玄同南罔化作一线流光散去,这汉子骑着鲸,默默看着,喝了口酒,叹道:
“社雷,真是稀罕。”
——
行出仓水,停在临窕。
立身太虚,许玄同南罔看向人世,此地天光极盛,日焰灼灼,郡中多有庙宇。
许玄一眼扫过,却隐隐觉得此地藏着什么事物,悬在天际,同日光呼应,颇有些像洞天。
“这是?”
“大阳明寺,藏于净土之中,少有出世。”
南罔低低回道,许玄心中稍生疑虑,神通运转,望向远处,却隐隐感应到太虚之中另有紫府气息,相隔极远。
“还有人?”
他目光稍凝,南罔却是早有预料一般,笑道:
“自然不止你我,无相寺的智性罗汉乃是西康原出身,当初入离,占了一郡,斗败不少仙道,虽然向帝家称臣,可哪里入得了大离仙释的眼?”
“智性又是个极为鲁莽的性子,当初为收信众,收敛灵物,招惹不少人,如今自然有不少紫府想杀他。”
“毕竟是些蛮夷之地的出身,不识规矩,就是同为释修,大阳明寺也看其碍眼,我等能在此候着,便是这一家默许。”
许玄闻言,倒是有几分感慨,虽说大离帝家并无几分实权,可国号在此,其下的仙释妖魔大都有一分归属在,利益勾结,也能共处。
“大阳明寺.不知和大月光寺有无关系?”
他心念一动,却是想起另外一家古释来,正是净言所属的大月光寺,同奉玄一道有牵扯。
“自然有联系在,这两道本属一脉,不过临近人家地界,却是不好妄言。”
南罔言辞之间,有些忌惮,许玄便也不多问,而是默默感知起周围气息来,隐隐有三位紫府的气息,两道初期,一道中期。
那道紫府中期的气势毫不遮掩,隐隐可见,正是一着深紫华袍的男子,身形矫健,紫气升腾,若一轮天阳横空。
“这般多人来,不知无相寺中有何物,竟然能招来这般多紫府?”
许玄稍有疑惑,智性罗汉差不多是紫府中期的境界,竟然引来这般多的紫府。
“也不是都为智性来。”南罔声音稍低,“大乐欲净土的【欢欲】魔相在西宁有显,我先前还在西康原的【彩昭湖】撞上,恐怕不少人也得了这消息。”
“这魔头是紫府初期修为,可造孽太多,多的是人想杀,那位是楼观道的【关诠】前辈,「紫炁」一道的高修,和欢欲是死仇。”
说着,远方那位关诠却是回首看来,目光落向二人,稍稍示意,许玄同南罔一道回礼。
“剩下两位之一,应当和太阴法统有联系,也欲诛杀这女魔。”
南罔的神情稍变,似乎想起什么,“道友可要记着,此魔身上无半点魔气,是纯正仙修,极难辨认,我当初便是吃了这亏。”
“此人也修行金丹法门?还是有什么秘法?”
许玄目光稍敛,殆炁本就是正统魔道,南罔都辨认不出来,不知欢欲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南罔犹豫一瞬,以心声传音,似有忌惮,“太阴月府有十二恒娥,道友应当遇见过那位【清娥】?”
“是有此事。”
许玄也未惊奇,武家地位特殊,在天水也有势力,当初越绝剑书的事情,想来瞒不过他。
“太阴法统至今还在月宫,十二恒娥,前三为金丹,后九为紫府,都是古已有之的位子,偶有下界,位极尊贵。”
“仙释见之,都是以礼相待,金丹仙宗也不敢轻慢,唯独有一年.第十二位的【妙娥】落在辽地,被大乐欲的【度生】魔相持法宝打杀,后来叫【欢欲】夺相去名。”
“月宫的金丹,难道不管此事?”
许玄听及,稍稍皱眉,如此说来,月宫岂不是至少三位金丹在,何等骇人,这魔土还敢出手。
“太阴临凡,自有规矩在,月宫上的大人难以入世,便派了第四位的【素娥】下界。”
“只是欢欲是个见风使舵的,遁入净土,哪里能寻来?地上还有不少仙道,奉月宫为正法,虽然联系淡了,可这也是实打实的亵渎之举”
南罔言毕,一时沉寂,许玄却是念起那位清娥来,太阴临凡极少,那这位仙娥若是和天陀有联系,应当有记载才是。
第361章 诛魔
临窈。
天光明亮,山野间庙宇林立,多有僧众往来,修行念经,少有信众,亦不见寻常释土中整日升腾的华光和愿力,一片平静。
云端之上,太虚波动,一线金光划开,若碎金般的日辉摇落,隐隐可见这日光中的倒映出的一座古刹。
种种景象,隐于天光,以芥子纳须弥的神通藏住,外人难寻。
烟霞高捧,紫气东来,自太虚中缓步踏出一男子身形,长髯深目,中年模样,着一身深紫法衣,上有九曜星纹,正是那位关诠真人。
看着藏匿于太虚中的这座大阳明寺,关诠眼眸稍动,神通运转,蒙蒙紫烟生发,便将此地景象遮掩,无人可窥探。
“洪景禅师可在?楼观道关诠求见。”
他手中有经文变化,话光生发,显然是用上了释修的秘法,勾连上这一片密地,
言毕,自一线天光中传来一声叹息,天光分开,显出一座寺门,门户陈旧,匾额上【大阳明寺】几个古字一片黯淡。
关诠挥袖,踏着紫云,遁入其中,身后天光再合,不留半点异象。
寺中,朱红宝墙半颓,一片荒芜,行于道上,砖石缝隙中荒草丛生,多有蛇鼠窜动,关诠神色如常,不过少时便行至一座大殿之前。
殿中一片昏暗,无半点香火,座座金身都已腐朽倾颓,仅有一僧人跪在佛前,仅露背影,一身朱红袈裟,低低念经。
关诠止步,殿中忽起狂风,吹得他一身紫袍猎猎。
“禅师在这寺中念佛也有三百年时光,不愿出世,无相寺的智性等的寿尽,还是未等到禅师一句首肯。”
“大阳明寺早已在佛土失了位置,法统已绝,自然给不了他想要的,智性执迷境界,失了本真,堕入魔道,也是注定之事。
这僧人依旧背对着关诠,此时停止唱经,肌体莹明,如若金玉,殿中光明一盛,照的诸佛金身一片璀璨。
“关诠真人来我寺中,可是为欢欲魔相?”
“正是,禅师可愿出手,同我一道诛杀此僚?”关诠缓缓踱步,无论自哪个方位看去,洪景都是以背影示人,不见正脸。
洪景一顿,殿中光明退去,复归黑暗。
“我倒是有心除魔,但却出不得此寺,纵有法术,也仅能在临窈一地施展,欢欲狡诈,自然不会来此。”
“禅师已证得菩提乘,即便走出,重立一寺,亦是可为,何必在此枯守,空耗性命?”
紫袍真人语气真挚,身旁烟霞灿然,瑞光千道,重将此地照的一片通明,甚至一众残破的金身也在渐渐复原。
“不必了。”
洪景语气平淡,殿中异象却如潮水一般褪去,又复昏暗,金身残破,半掩在荒草尘灰之中。
“欢欲已窃据太阴仙娥之位,更兼欢喜法道的金刚也有来此,真人当小心处之。”
关诠听闻此言,明白对方已决意不出手,便也不多劝,神通运转,化作一线紫光腾起,瞬息便离了大殿。
踏出大阳明寺,天光复归如常,关诠神色肃然,他本就对大阳明寺无太多指望,此番前来,只是确定对方态度罢了。
若是洪景真有除魔之心,临窈距离西宁极近,以他菩提乘的修为,一旦出手,欢欲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太虚动荡,寒气四散,层层坚冰生出,冰上有一青年缓步行来,白衣胜雪,气态冷峻,腰间佩一刀一剑,交错悬挂,皆为玲珑冰玉铸造,晶莹剔透。
“关诠前辈,大阳明寺可是不愿出手?”
“洪景亦是难处,他道行高深,可肩负整座大阳明寺,动弹不得,也不必对其有什么偏见。”
关诠气态脱俗,涵养极好,并未因为洪景的拒绝有什么异色,此时仍不忘为这一寺说话。
“难处?放纵智性这蕃僧胡来,在他眼皮下勾结魔道,我却看不出他有什么难处?”
“魏霜,慎言。”关诠神色稍肃,让一旁的白衣青年止住话来,“如今还是将欢欲诛杀最为紧要,绝不可让这魔头再走。”
谈及此事,魏霜神色越发冷峻,神通变换,寒阴之光生发,覆在所佩刀剑之上。
“此番倒是要依仗前辈出手,我霜梅门历经亡灭,自我重建,也未曾留下什么底蕴。”
魏霜眉眼一转,“楼观一派自周亡而起,遇奉得兴,乃是紫炁正宗,想来有降服这魔头的手段。”
关诠却只是摇头,抚髯一叹,身旁烟霞迷蒙。
“哪里还有当年的威势?【紫诰】真君陨落于奉亡之时,我道传承也丢失不少,当今帝家重用上霄,却不愿用我道辅佐。”
魏霜见提及上霄宗,神色稍变,冷冷道:
“上霄?又有几家仙宗能做到这般,离帝的宝像都抬进山门供着,和祖师一个位置,以表忠心。”
他似对这一家仙宗颇有微词,声音加重几分,周边寒气更盛。
“当年朝堂之中,他家那位林大真人使的手段,谁人不知?奉迎帝权,篡改道藏,压服仙释,如今又摆出一派清修仙道的姿态?”
关诠闻言,只是摇头,语气淡然。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如今【碧陌】接手,【元妙】也已陨落,上霄无事,不必谈这些。”
“濯邪真人斩了情纠魔相,也算是为你太阴法统出了一口恶气,旧事不必再提。”
谈及濯邪真人,魏霜脸色稍稍缓和,眼中却生出几分疑虑。
“大乐欲在此地有显踪,帝家怎不出手,只遣派雷部去了边疆?欢欲地位虽低了情纠不少,可到底都是六欲魔相之一,是我大离诸修共敌。”
“怎未派人?已经来了,静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