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伤势极重,可精气神却抵至顶峰,气态威严,坦然接受幻颜之礼,便阔步行往那处青石道台。
纵然他和华古斗的天翻地覆,可这方道台却分毫未损,阴阳二气流转,道蕴天成,让许玄心中悸动。
——
溟海,殿中。
杨缘心坐于侧位,目光忧虑,赤瞳黯淡,她捏紧裙角,欲言又止,看向自家兄长,只颤声道:
“兄长——”
“不必多言,若我孑然一身,前去助他自然可行,但如今我身上担着一族之任,如今能走?”
杨缘意坐于殿中主位,眼瞳中乌光涌动,气态森冷,此时却只道:
“石人道势大,壬海之中斗的厉害,借出【五魔噬命戟】也就算了,将【丙阳旗】也私下借出,一旦落入华古之手,收不回来又当如何?”
“若是溟泽看重他,金丹妖族的手段,随便流出一道都可救下他,可若是有大人要他死,再来多少紫府都无用。”
杨缘心默默听着,此时心中却渐渐升起几分寒意来,他看向兄长,只觉什么东西变了,往昔这位大兄绝不会这般同他言语。
‘明夷之兆,为独夫,为恶君。’
她忽地想起昔日窃文妖王所言,这时她才体会到所谓的代价为何,只低垂着头,默默为那位龙种祈祷。
杨缘意忽地起身,目光一凛,身旁乌煞之火涌动,若有所思,疑声道:
“这是?”
御风出殿,便见一道壬海中升腾起无边黄尘,金煞涌动,散着让人心悸的气息,屏蔽来自外界的一切窥探。
杨缘心随他走出,保持一定距离,赤瞳黯淡,低垂眉眼。
——
天池外海,太虚之中。
艮土尘胎包裹,幽阴之光涌动,以伏土之妙暂时将灵济的身形藏匿,他当下伤势又有加重,可心中却升起无穷喜意。
【神合】大符,终于落于他手!纵然这道符箓已经耗尽其中的道力,可本身就是一件道统上的象征。
【定极】一符早已耗尽,藏于他山中,至于段家的【负山】,却是在蜀亡时一道不见,他心中有猜测,恐怕是落在蜀国洞天之中。
‘三符齐至,就可’
他此时心中一阵悸动,若非觊觎这道仙符,他才不会为华古来卖命,眼下虽然受伤,可得来此符,已是拨云见日,道途明朗。
‘溟泽.’
灵济此时却未有多少对那穆幽度的怨恨,反倒是升起几分谢意来,若不是出了这位龙种,他怎能得来这仙符?
正想着,太虚中的艮土玄光却逐渐黯淡下来,这道晟极山所化的尘胎隐隐有消解的趋势。
‘不对,我借了华古陨落的异象,以伏土之妙藏身,哪里有人能察觉?’
他只觉自己是在疑神疑鬼,或许是这晟极山受损,便催动神通,稳固这道尘胎。
前方太虚之中,青幽之光一闪,缓步走出一女子,一对灰瞳幽幽,不显神异
她挡在灵济前方,神通之力变化,隐隐显出一九首怪鸟之形。
“你是何人!”
灵济暴喝一声,却见那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
“你拿了我的东西。”
太虚之中,重归幽暗,再无一点伏阴之光,尘胎散去,晟济山复归原形,直坠入现世,露出其中藏匿的灵济。
怪鸟伏首而下,张口一吞,恶风呼啸,便发出饱足之声,隐而不见,如同从未来过。
第395章 太苍
壬海。
遮天蔽日的黄尘、金煞散尽,华古陨落之处,渐渐显出一座黄石宝山,立于海上,山尖之处则为一片粲然兑金之壳。
许玄御风而下,直入青石道台上,催动神通,一点点消解阴阳二气,这道玄易之炁外层防护极重,眼下也只能服下丹药,一边稳固伤势,一边取炁。
‘若非那道仙符耗尽,恐怕难将其诛杀。’
他念及先前斗法,此时法躯中还充斥着山崩之性,肆虐不断,让他神通运转不畅,妖骨难以弥合。
华古凭吞下仙符之后,已达到强势紫府后期的境界,甚至隐隐有紫府巅峰的威势。
许玄能斩他,也是拖到华古耗尽那张仙符道力,境界直线跌落到四神通不稳,才有机会。
更兼壬水一道,似乎对艮土有克制之妙,【溟涬始】加身,对龙躯增长到了一个骇人的境界,同【降雷泽】相合,让雷泽法身坚韧之性倍增,这才堪堪抗住。
‘艮土攻伐之力不足,加之【乘无咎】的生克,才将其拖死不然今日胜负犹未可知。’
「艮土」一道,主动静,坚实法躯,搬山移岳,镇压止动,更能加持阵法,可论起杀力,却是落后不少,甚至华古施展的几道神通之中,都无什么以杀力见长的。
若是一位「至火」、「神雷」这等以杀力见长的紫府后期,今日恐怕是他要受重伤而走,甚至有陨落的危险。
对方的艮土大阵也被幻颜抵住,华古一身杀力其实算不得高,唯独防护的手段着实厉害,直逼紫府巅峰,能挡下剑意。
可他也是借着仙符护佑,此符一旦耗尽,这尊圣灵隐患复发,便直接跌落到四神通不稳的境界。
许玄只是稍稍思索,心中已有判断,他如今立身天池之中,借助【溟涬始】,能同四神通较量一番,但要诛杀,近乎不可能,迟早会败下阵来。
甚至若是一位无恙的艮土紫府后期,完全可将他耗死,可华古却是经不起耗的那一方。
“道友,我伤势过重,需要休养,先告退了,可择日彩云城去寻我。”
虹霓之光变幻,幻颜行来,凤目明亮,手里还提着一人,正是成玉。
这尊碧玉神人已是法躯破碎,辛金之光一点点蚕食其身,又遭虹光扰乱,雷霆轰击,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好,今日一别,日后再见。”
许玄眼下对这位幻颜真人倒是改观不少,道了声谢,便见一道虹霓之光奔天而去,瞬息消散。
“灵济.”
成玉瘫倒在云端,眼下只恨恨念着此名,不时吐出一团团地气,将云气染成浑黄。
一只墨鳞覆盖的龙爪探出,将成玉的脑袋扯起,许玄半蹲着,看向这位石人的紫府。
“世人说剑意可抵一道神通,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成玉怔怔抬头,碧色玉面上被虹光、辛辉浸染,显得斑驳不堪。
“我道败了便是败了,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可否留我门中诸多石灵一命。”
许玄并未回答,稍稍打量一番成玉,沉声道:
“你道背后,可得了哪位.授意?”
成玉面上忽地显出一阵仓惶来,当下犹疑一瞬,仍是缄口不言,却指了指华古所化的石山。
“华古到底为何修兑?”
许玄心中升起些疑惑,若是道途断绝,无法可修,才会想着修一它道神通为替代,甚至神、震、社三道都互有替参。
只是一旦修成,便再难成神通,甚至求金也有阻碍,至少正果无望。
“因为,艮土最后一道神通.早已无了。”成玉勉强说出此言,目中显出几分迷茫来,“本来华古大人可以等,石人之寿,比肩金丹妖类,足以活上千年之多。”
“可是自天晟大人之后,我等圣灵皆都天生有缺,道龄越长,则法躯越易道化,如不用神通镇压,则有原地坐化之危!”
成玉目光一凛,声中含恨,颤声道:
“于是大人只得修【错金刻】,刻山岳为器,如此坚持数百年,可又至期限,一旦催动神通过盛,便有神通消弭,法躯解体之危。”
“若是【神合】仙符还完整,足以保他维持三十六日全盛境界,哪里会.”
许玄听及,当下了然,华古的缺陷看来比他想的还重,死的有些蹊跷。
翻手祭出紫金钵盂,这道宝器名为【托念钵】,乃是释修用来镇压收服妖物所用,内经释光浸染,愿力炼化,不解天地灵气,正好拿来镇压这几人。
成玉瞬息被这道托念钵收摄入内,许玄如今秉持物尽其用的理念,只待寻个时日,送这几位一道登仙。
青石道台之上,阴阳消解,露出其中的一道玄青之气,此气时时处于变化之中,为玄鱼,为天鹏,道气弥散,让许玄体内道碑随之震颤。
远处隐隐传来窥探的视线,许玄目光冷冷,催动神通,溟龙之相再度奔天,长吟一声,引得天池随之激荡,将外界隔绝。
这道玄炁自行飞出,落于许玄之手,而这座直入云霄的青石道台也随之垮塌,化为飞灰。
【太苍玄蕴】。
道碑有感,清气化作文字,这道玄炁的功用自然而然在他心中显化,正是一道紫府级别的「玄炁」灵物。
此气为鲲鹏初诞之时所生,转化阴阳二气,补足先天之缺,甚至可用来交感天地,无需灵气、功法,仅以道行成就神通,为人续上道途!
‘难怪华古拼命要求此物,艮土最后一道神通不见,这恐怕是他成就五法的唯一机会。’
这道【太苍玄蕴】此时在许玄体内自行飞起,直奔道境,他心神一动,归于内景,随着这道玄蕴而去。
道境之中,清气流转,这一道鹏鸟而形变化的玄蕴径直往【观道殿】而去,许玄紧随其后,直入殿中。
脚下阴阳鱼流转,上方仍是一片虚幻,这道太苍玄蕴同下方的阴阳鱼呼应,此时变化为太阴玄鱼之形,吐纳清气,转而又变作天鹏,直往殿顶虚空而去。
一时道境之中隆隆作响,清气涌动,许玄抬首望去,却见这道天鹏玄蕴正背负一物落下,遁出殿中。
许玄跟随其后,走出此殿,便见那天鹏迎风见长,搅动漫天清气,这时许玄才看清其背上所负之物。
正是一白玉宝阁,道气弥散,玉匾之上书着二字,为【太上】,天鹏之形逐渐消散,重新化作一道玄蕴,复归许玄手中。
‘太上阁’
许玄心中一动,此时体内的那卷【太上奉玄书】却自行遁出,没入此阁之中,他随之御风而起,直入此阁。
入内,却见一卷卷道书、玉简、经文落在白玉灵架之上,他体内篆文有感,阁中清气顿时凝成文字。
“太上传道,参玄洞真,敬献仙德,授解玄法。”
许玄体内隐隐有感,仙箓之中,记载得来的清气,也就是仙德,如今共有一千三百之数,正是诛魔、传法两道积攒而来。
此阁不知有多少层,抬头望去,只见一片苍茫白气,他当下在阁中走动,细细看起内里记载的道藏。
“《紫诰宝华书》,紫炁五法俱全,需两千多仙德,单单一道五品神通的功法,需要三百仙德,六品则是五百”
“还有这《步虚飞升仙录》,真炁五法俱全,也是一样。”
许玄心中隐动,眼下紫真俱全,唯独不见禄炁之道,让他心中有些疑惑,玄炁一分为三,正为紫、真、禄。
紫炁为仙家之尊,真炁为飞升之路,而禄炁则是古代天庭定下仙班神位的根本,道境中的清气之用,更像是天庭中的事物。
他心中当下有几分猜测,这处【太清境】,恐怕和古代天庭有极深的联系。
眼下暂时撇去杂念,他专心看起这座宝阁中的其余道藏来,只看有无自己能用的,沿着阁中阶梯,缓步向上。
“【南华养剑术】,化气为炁,剑入性命,为修行剑道之基。”
正是那道【奉玄化炁妙法】,许玄已经换得,向下看去,【阂辟剑解直指】、【逍遥游】也在列,此处似乎是奉玄剑术所记载。
此处区域还有三道经文,皆都有剑气环绕,玄妙无比,并未有文字记载其内容,仅露其名。
“【心斋】、【梦蝶】和【南华观玄所得】。”
前两道经文,都需六百仙德,而至最后一道【南华观玄所得】更是需近万之数,看的许玄一阵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