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默默听着,「上礼」于周兴盛,极有可能是人皇所修,作为教化万民之道,可如今似乎和「社雷」落得一般下场,却不知为何。
“北辽不知何时真正起兵,届时先动乱的还是北方。”
他目光一转,眼见这位烛剑真人还要谈此事,当即先开口道:
“此来是为请道友出手,炼制灵器,不知道友是否得闲?”
“炼器.辟劫道友有何等灵物,需何灵器?”
烛剑到底是有名的炼师,谈起此事,面色当即认真不少。
许玄此时取出一道彩纹玄石,足有一胎儿大小,霞光自其中裂缝不断涌出,光华熠熠,让人移不开眼。
“【光霞石】,竟有这般多.”
烛剑目光稍凛,这一道霞光灵物适宜成器,有诸般妙用,而许玄拿出的灵石足以炼制一件灵器,还剩余不少。
“我欲炼制一件可应对杀机,增添手段的灵器,不求杀力,只求其变化多些。”
许玄如今身上仅有两道灵器,一件是【丹霆】,此剑为紫府中品,威能虽不是最顶尖的,可同他性命相交,自然舍不得换。
剩下便是【泰岳望春台】,这件灵器更多是保养性命,安身敛魂,用在斗法,可加持一道【戊春阳辉】于法躯,效用有限。
斗法之中,往往一道威能强横,适合道统的灵器便能造就优势,至于一道强横的灵宝更是有决定胜负之效。
许玄此时暗暗估算,若他此时有一件出自雷宫的社雷灵宝,以神通催动,威能恐怕不弱一道神通,只是对法力消耗不少,不如剑意那般随心运转,少有消耗。
“道友既有此求,不知还有何等灵物?单这一道光霞石恐怕不足以炼成。”
烛剑沉吟少时,似有决断,接过这方光霞石细细观摩起来,只觉成色极好,可过于单一,恐难生出变化。
许玄未曾多言,当即列出三道灵物,分别是丁火一道的【阿鼻火珠】,坎水一道的【上善灵水】,以及艮土一道的【大岳土】。
他当下可谓是下了血本,临近洞天将开,提升实力最为紧要,灵物大可再去谋划。
“上善灵水。”
烛剑目光稍凛,三道灵物之中,以这一道灵水价值最高,性属坎水,其性上善,可消解清浊,润下化势。
“这三道灵物皆都不与霞光犯冲,炼入其中,可成一道中品灵器,妙用颇多,至于报酬.若炼一宝塔,当用去这些灵物八成,剩余二成,便作报酬。”
“好。”
许玄当即应了,烛剑所言颇为公道,他自无异议。
“不知需炼制多久?”
“三年即可。”
烛剑朗笑一声,当下应了,炼制件中品灵器对他来说并不算难,只是要合乎对方心意,那就需下些功夫了。
“三年。”
许玄稍稍推算,应当能在洞天落下之前炼成,当即应了,双方就此立誓,相谈少时,这位薛剑师委实善谈,许玄只得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驾雷而出,此时再看相剑山,这一座灵山虽治一郡之地,可未曾广收门人,零零散散不过数十名门人,多为炼气,仅有两名筑基,且年岁颇大。
“这位真人倒是对传承不甚上心。”
许玄心有感触,烛剑身为炼师,所求应当是丙火【冶父】之位,乃是炼物之极,而门中王氏祖上正和此道有交集,将来恐怕还有联系之时。
他破开太虚,此时遁走,如今诸事皆毕,只待昆巍天落,便是行事之时。
这一座洞天意义非凡,不仅是机缘,也是离辽真正开战的前兆,诸修各怀心思,将来大离的局势,正可自其中窥见些许。
——
雷部。
香火金气凝结为神道,通往各处,居中的雷印高悬在空,金色神雷涌动不息,其上的雷部仙将天兵皆都肃穆待令。
云气凝成的高台之上,两道人影并列静立,位于雷印顶端,正看着下方景象。
一人着明金山文甲,面容苍老,肤如枯树,须发皆白,只是身子挺得笔直,不怒自威,正是威华神将,出身宋氏,辈分极高。
这老修看起来寿数将尽,借着神道之利,如今堪堪续住命,可状态却不是多好。
他身旁则是一着天青甲衣的男子,此人面容冷峻,目光如刀,让人不敢接触,身旁不断有霄雷神通变化,赫然是濯邪真人。
“宋世明还未出关?”
濯邪声音肃然,看向一旁的威华,颇有诘问之意,而其身旁的老修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只道:
“我以神通看过,他在那一处司劫旧地闭关,魂光仍亮着,未曾陨落。”
“那就是未成了。”
濯邪语气颇不客气,此时扫视雷部,目光越发沉凝,只肃声道:
“雷部.此地却不是代天行罚之所,何曾主持过道德?不过是对付辽地魔土才有出手,撑不起社雷意向。”
“这道理我自然明白。”威华面色依旧未变,看向远处,“当初定下以神雷为主,正是这一雷霆不分善恶,可代帝威,故而才谋划这一道玄枢仙道的法宝。”
“以太祖的手段,即便要去求一道社雷法宝也是无妨,可真正求来又如何?你濯邪,还是上霄来代天行罚?”
威华声音越发苍老,身旁金雷涌动,他声中渐渐有了一丝可惜。
“当初用尽手段,借着斩魔的意向,想要托举世明突破,可如今来看,是他心境这一关过不了。”
濯邪此时似乎不欲谈这些事情,负手而立,语气渐沉。
“雷部托举,你宋氏子弟仍然未成,那赤云的辟劫真人可查明其是哪位大人提点?”
自上次天魔之乱后,濯邪便对赤云这位真人多有关注,此人不仅修成雷宫剑脉,还以古法成就社雷,委实是匪夷所思。
这天地下并无巧合,不存在一朝顿悟之事,能修成社雷,此人必然有依仗在,而连紫府都看不穿其中缘由,必然是金丹推动。
“此事.上报过洞天,仍然未推算出其跟脚,只怕是古代的哪位大人出手,如今藏匿,暗中落子。毕竟白纸福地可是选中此人,他有些不凡,才是正常。”
威华语气感慨,历代为白纸福地选中之人,必然都是可在史书中留名之辈,当初赵高祖就有纸人追随。
宋世仪仅是得了纸人相助,其地位便一飞冲天,身为筑基就可领封神之事,如今才是紫府初期,可权位已然直逼诸王。
扶尘的安仙悔生来有缺,本未多受重视,可自从那纸人寻来,便擢升道子,地位还在洞天嫡系之上。
“若非北辽的那位威势太盛,即便大人推动,诸修也见不得这一位社雷剑仙。”
濯邪似有几分触动,他少年时本有代天行罚之志,可到了如今踏上霄雷道途,寿数将近,转入这名不副实的雷部,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大可用着,对抗辽人,正需这一柄剑。”
威华的身形渐渐消散,化作金电离去,太虚之中,香火金气越发旺盛,勾连上中心的斗枢雷印。
第468章 烛阴
建地,代夜福地。
此地为扶尘仙宗所属,共有十九灵山,诸多秘境,天中不照日月,仅有一颗幽蓝大星悬空,旁生无边暗红、缃黄的丁火光辉。
这火光历经大阵变化,落在山间,同日光无二。
丁火,为灾劫之火,病老之火,落在释修手中,又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业火,不论仙释,都是一等一的阴毒狠厉之物。
扶尘底蕴深厚,不仅有洞天高悬,还有一处堪比宋氏祖地的福地,以滋养人间道统,昌盛至极。
位于福地边境的一座灵山之上,丁火之气汹涌往来,顶上的一座大殿中隐隐传来一声怒喝,可见黑白雷光逸散,同丁火纠缠。
殿外特意布了大阵,隔绝天地,镇压雷霆。
大殿内室中,一清炁涌动的宝台空悬,其上端坐一青年,着殷红道袍,生的俊逸,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凝而不散的阴气,平添了几分戾气。
他本如玉般的法躯上此时裂开一道极深的伤痕,凌厉至极的剑意藏于其中,不断斩灭他的法力,而那更为难缠的黑白雷光则渗入内景,依附神通之上,一旦放松压制,立刻就要感应天地,降下雷劫。
“社雷.”
安仙悔语气含怒,眉眼之间有灼灼凶性腾起,全然无什么修身养性的架势,在紫府之中也是十足的异类。
若是真论起来,北辽的魔道谈起修养都要胜过此人不少,未有这般不体面。
他此时催动法力,祭出两枚宝珠,皆是少见的灵物。
一为深银,性属元磁,上刻银鳞玄鱼,其首如牛,其尾三分,元磁之光腾跃,此时照耀这真人法躯,不断纠缠剑意,将其拘出。
一为幽白,性属少阴,上绘六翅白蛾,躯如玉成,纹白骨,吐阴煞,交水火,这宝珠法光一照,被拘出的剑意渐渐消散。
不知消磨多久,总算化去一部分剑伤,可剩下的剑意雷霆却仍是茫茫多,尤其是那深邃的乌黑谪雷,纠缠内景,难解难分,只能一点点用丁火连带法躯烧去,再以清炁恢复。
天底下并无道统能明确克制社雷,仅能用避走灾劫之法勉强消解,可也伤及元气,耽误修行。
此时却自宫外缓步行来一女子,着一身银白道袍,姿容出尘,不染阴媚,一身丁火神通纯正无比,似是新成,她径直入了内室,看向对方。
见着此人来此,台上的安仙悔面色渐沉,欲要发作,可又忍下,只冷冷道:
“卫沛白,你来我殿中作何,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女子神色淡然,并未因为安仙悔的语气有丝毫不满,只取出一道玉盒,催动法力,送至对方身前。
“我拜访悬空寺,听古舟上僧讲法,自他那处得了一道【凤麟胶】,产自西海,世间罕见,可修复法躯。”
“剑意、社雷之伤,本就无什么好的修复之法,这一道灵物你先行取用,养好伤势。”
安仙悔却面色阴沉,大袖一挥,便将这玉盒再度送回,声音渐冷:
“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师弟.”
这女子轻声唤了一句,却似乎刺激到眼前男子,让安仙悔直从这道台之上御风而下。
“莫要这般称我!”
清炁涌动,他胸膛处的剑伤雷霆逸散,安仙悔却面色不变,目光沉凝,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声中含怒:
“自小到大,无不是你事事压我一头,你得了看重,擢升洞天,大人都亲自为你讲道,彼时可曾想过我?”
“是,我生下来有缺,父亲为我寻了「天问」一道的【招魂木】才造就了我,如何比得了你!”
卫沛白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眼前之人的脾性,只柔声道:
“你身负气运,将来自有成就,却不必同我争什么。这一道【凤麟胶】你若不服,待到昆巍天开,伤势未好,如何为门中奔走?”
这一句话好似有万山之重,稳稳压住眼前之人,让其那股凶厉之气渐渐内藏,安仙悔此时神色冰冷,仍然不受这一道灵物。
他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翻手祭出一道赤色宝盒,其上如有殷血流淌,仅缓缓打开一线,大殿之中便光明尽消。
一枚通体殷赤,质如金石,好似眼珠的事物自宝盒中腾起,瞬息钻入安仙悔法躯之中,霎时雷霆尽消,剑伤弥合。
他的气势一再高涨,可眉心之处的阴气却越发浓重,让其整个人凶性昭然,逼得卫沛白退后几步,面色渐渐有变。
“你服了【烛阴遗珠】,自此之后,可就再无回头路了。”
这女子眼中显出几分哀伤之意,安仙悔此时气势越发冷厉,整个人性命如同真正完全一般,神通变化,黑暗中隐显出一对暗红神瞳。
“是谁让你来送这【凤麟胶】的?”
安仙悔语气冷冷,如刀剑斩出,逼问对方。
卫沛白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此时缄口不言。
“一定是我父,对不对?”
卫沛白蓦然抬首,未曾料到眼前之人竟能猜出,灵憬真人是在洞天嘱咐她来这一处峰上,寻个借口,送来此物,安仙悔一直闭关养伤,如何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