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赤仙门 第420节

  雷车中传来一道威严沉稳,好似天鼓般的声音,若滚滚天雷震响,威严中又带着一分笑意。

  “澜清龙王同本王相识已久,今闻他成就神通,特备薄仪,为君作贺。”

  墨溪心领神会,自袖中托出一方青木宝匣,虽仅盈寸,缝隙间却渗出缕缕锋锐的金精之气——正是兑金灵物【望金煞风】。

  此物价值中规中矩,可胜在精纯,可直接纳于肺中,以来施展金德之术。

  用这灵物来作贺,也是许玄反复斟酌后的决定,自石人道中得来的土德之物多恶水,而这道兑金却能以水养。

  龟相将玉匣纳入袖中,金精晃眼,让他原本就极小的一对眼瞳几乎要看不见,躬身行礼:

  “敬谢王上之赠,还请尊驾徐行,沿道入宫,臣下需在此主持事务,不便接引,另有妖类来引路。”

  言毕,他看向身旁,稍稍示意,便见浪涛分开,一条白鳞蛟蛇窜出,妖首人身,套着件纤尘不染的素绸宫袍,正是筑基后期修为,修行癸水。

  这白蛟行至雷车七步开外,前爪按海,行了个怪模怪样的大礼,身弓如虾,笑容谄媚。

  “小妖倚江,为水宫妖将,奉命为王上接驾,还请随我入宫。”

  雷车中寂然无声,那唤作倚江的白蛟心头一紧,慌忙窥探墨溪神色,却见青虺少年眸光沉凝,只吐出二字:

  “引路。”

  “小妖遵命。”

  倚江蛟躯急旋,鳞甲熠熠,忙不迭游至车前引路,虽然面上一片庄严,可心中却有止不住的窃喜。

  像他这等杂血蛟蛇,在浩元水府莫说面谒澜清龙王,便是广海殿前的玉阶都踏不得半步。

  今日竟能为另一位紫府龙王开道,纵使只沾得一丝逸散龙气,也是莫大进益。说句难听的,纯血龙属就是淋他一头尿,那也是顶尖的灵丹妙药。

  许玄在雷车深处静观此景,紫袍中手指轻叩,若有所思。

  这倚江虽属蛟蛇,可看起来地位不高,被那龟相随意驱策,倒是让许玄有些意外。

  ‘龙性好淫,若不是血嗣难育,不知要整出多少奇形怪状的族类,这等混着龙血的妖类,恐怕也只是奴隶仆从。’

  可海中龙宫的一个小小仆役,放到岸上江河里也能称霸一方。眼前这倚江虽然卑微至极,但在其他水族面前,还不知如何跋扈。

  雷车破浪徐行,沿着瀚水玄光凝成的道路前行,紫电逸散,让周边海水化作雷浆,掀起滚滚天音。

  海渊之下,浩元水宫巍然盘踞,古朴玄妙,颇似仙道府邸。

  整座宫阙皆为碧色,青金垒室,白玉作梁,颗颗人头大小的明珠镶嵌在顶,光华流转,将周遭照得通明透亮。

  碧蓝瀚水凝聚成一道水光大道,笔直通向龙宫。雷车在水道上缓缓行驶,倚江在前方毕恭毕敬地引路,不时低叱,喝令两旁的水族肃立。

  水道两旁,嶙峋石峰与玲珑殿阁错落而立,其间影影绰绰,尽是前来拜谒的妖物,隶属那位【碧海清澜龙王】的治下,甚至可见紫府大妖,也恭立门外,不得擅入。

  ‘这就是东海龙属的气象。’

  许玄透过雷车,遥观宫外景象,心中有些波澜。

  如今天下妖类最为强横的势力,非东海龙宫莫属,两位龙君坐镇,其中一位还是金丹后期的【元瀚】龙君。

  更别提龙属寿命悠长,又有那天下前列的洞天【大墟海】,底蕴深厚,不知有多少紫府后期乃至巅峰的龙王,更不知深藏多少神妙灵器、古代之宝。

  要不是生育子嗣困难,恐怕这四海都要彻底沦为龙属的私产。

  前方一座海峰之上,忽见幽暗的壬水玄光涌动,内里传来一阵神通威压,感应到雷车驶近,似有波动。

  许玄灵识扫过,见峰顶银色殿宇中盘踞一尊紫府妖王,修持壬水,堪堪炼就一道神通,于宫外献礼。

  此妖眉峰如刀,凶光暗藏,身形魁梧如岳,一袭墨色长衣,上纹幽鲸沉峡、长云坠海之象,遮遮掩掩地窥探而来。

  正是幽鲸一脉的妖王,紫府初期的重漭!

  他原本正在殿中饮酒作乐,和几名蚌女搅和一处,忽见宫外紫电流转的雷车驶过,眼中精光一闪,慌忙掷下酒盏,踏浪而出,竟直直拦在雷车之前!

  “不长眼的——”

  倚江惊怒交加,本想破口大骂,正要呵退这敢拦龙王尊驾的狂徒,可待到他看清来的是位紫府大妖后,浑身鳞甲一紧,后半句喝骂生生噎在喉中。

  “拜见溟度龙王!”

  这妖物赶着上来,倒是让许玄心中有几分冷意。

  昔日幽鲸一脉曾盘踞天池,侵占福地,可是对龙庭没什么善意。

  这些年幽鲸频频示好,欲在天池周遭留下,曾献灵物,却被斥退,连许玄的影都见不着。

  他可还记着,此脉对溟泽并无善意,残害鲛人,杀伤水族,在同石人道的争斗中更是临阵脱逃,打破了双方默契,有乘渔翁之利的意思,让人生厌。

  “来者何妖?”

  雷车中的语调冷漠,辨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幽鲸一脉从未入他法眼。

  重漭心头骤寒,但念及眼下恐怕是觐见龙王的唯一机会,仍强压惶恐,厚着脸皮,恭声再拜:

  “下臣重漭,昔年曾随王驾征伐石人,不知王上可还记得.”

  “原是尔等。”雷车内传出的声音陡然转冷,隐显厌恶,“为何阻本王车驾?”

  重漭慌忙伏低身躯,几乎叩首于水光大道上:

  “我幽鲸亦属壬水之类,族中仅有二法,历来都是用血炁魔功补足,最多不过修到紫府中期,道途断绝。”

  “乞请王上肯开尊口,收下我族,愿为龙庭驱策,只盼.能续上前路。”

  许玄心念微动,他昔日曾目睹云沧施展手段,正催动过一件血炁古器,其威能专克艮土法躯。

  而那位紫府中期的妖王,确实也只显露过两道壬水神通,为【湮分绝】和【定风波】。如此看来,最后一道就是以血炁补足。

  “原来如此。”雷车内的声音似有所思,“你兄长道途既断,所修又是何种血炁法门?”

  “回禀王上,乃是【源血契】,有自血炁中得契成誓之妙,如释道宏愿。”

  “修行此法.”许玄的声音陡转,如若寒风,车畔紫电流转,“你幽鲸耗用了多少血气?”

  重漭微微愣住,可还是反应过来,忙回道:

  “我幽鲸终究是水族之属,岂敢大肆屠戮同族?只往南疆巫国寻了血食,收割约莫十万凡人断不敢污了王上玉座!”

  ‘该杀。’

  许玄心中升起一阵凌冽的杀意,这幽鲸实在不堪,眼下将这丑事张扬到他眼前,还想入庭,简直是痴心妄想。

  “滚吧。”

  他声音漠然,让下方的重漭一怔,却不敢再纠缠,只得灰溜溜地走了,缩回那银色殿宇之中。

  远处水宫深处,一股熟悉的天罚气息骤然升腾——正是社雷神通【司天劫】!

  这神通有司掌天劫、定罪降罚之威,此刻一道极隐秘的劫罚之气悄然落下,缠绕在重漭身上,这幽鲸却浑然不觉。

  许玄心中顿生疑思,面上不动声色,只下令继续前行,暗自思忖:

  ‘社雷紫府,怎会出现在这水宫?’

  雷车继续驶向龙宫,倚江妖将经过先前那一闹,神色愈发惶恐,心中早将那幽鲸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唯恐身后龙王迁怒于己。

  所幸雷车中始终一片沉寂,并无问责之意。

  一路再无波澜,终行至水宫那宏伟的碧玉龙门之前,只见两侧各有金鲤腾跃,光华流转。

  许玄步下雷车,身后的倚江则躬身退去,引着墨溪将雷车驶往偏殿等候。

  他沿玉道徐行,两侧侍立的蚌女纷纷垂首拜伏,珠光莹然,呼声不绝,过了片刻,便已行至主殿,满目皆是流转的碧蓝水光。

  主座之上,一位身着波涛玄纹白袍的男子正含笑望来,木角白鳞,气度渊渟岳峙,起身相迎,朗声笑道:

  “久候血亲,快请入座!如今仅差那位金乌,便算齐了。”

  殿中无水,如若岸上,神通光华流转不息,最夺目的当属一道艳红真火,其光如轮,悬于半空,有去寒化湿、固本培元之意。

  真火宝轮之下,端坐一位身着大红宫裙的女子,气质华贵,颜如朝华,此刻正望向许玄,唇角隐有笑意。

  然而她周身内蕴的恐怖真火神通,却让许玄心头微凛。

  ‘紫府后期。’

  真火光辉之后,另一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投射而来。银白雷光跃动,熟悉的劫罚气息弥漫,引得许玄侧目望去。

  偏席之上,端坐着一位眉眼深邃、银瞳如电的青年。他腕间隐现黑鳞,身披重墨雷纹法袍,腰间悬着一杆玄铁雷锏——其上黑白交萃,谪刑变化,带着浩浩天威。

  墨麒麟!

  许玄心神微震,目光正与那墨麟青年撞在一处,刹那间,无形的紫电与银雷于空中相击,迸发光辉,转瞬散去。

  却听那墨袍青年淡然一笑:

  “这位就是溟度龙王?家父和龙庭的阳湖大人是故交,如今见着溟泽贵血,倒是遂了我愿。”

  主座之上的东方澜清恍若未闻,见对方提及那位阳湖龙子,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轻咳一声,看向外界,问道:

  “龟相,临昼前辈怎还未至?可有消息送来?”

  自殿外慌忙奔出那龟相,此刻手捧一道金书,恭声道:

  “王上,洞渊里传来消息,那位正从西海赶来,有些事情耽搁,恐怕无法如约赴宴,要迟上不少,说是不必等他了。”

  “可惜.”

  东方澜清神色稍凝,他似乎未曾料到这等变故,可座下的那宫裙女子却是轻笑道:

  “杨临昼倒是个忙人,澜清,今日可是你的喜事,你父王何在?”

  大殿之中,气氛忽地变冷了,东方澜清只笑道:

  “父王另有事务在身,入了海界,如今瀚明一脉,另由老大人主持。”

  “不谈这些,今日当欢宴才是,我等大圣血裔,不知有几次机会能像这般聚上一聚。诸多仙灵,都已绝了”

第498章 纠虔刑

  广海殿中。

  流辉氤氲,灵韵四溢,四位大圣血裔各踞白玉宝座,殿中气氛一时古奥玄深,若有道气流转不止。

  座上三妖似有旧谊,反倒是许玄新近融入。那墨袍青年眸光如电,大袖微振,率先开口,看向一旁的溟泽龙王。

  “吾名远嘉,麒麟一脉,祖庭落在昆仑,溟度道友的威名我早有听闻。”

  许玄眉眼一挑,淡然回道:

  “原来是麒麟仙种,难怪.我见这一身社雷神通,当世稀少,神异非凡。”

  二人互相换了名号,并未多言。

  东方澜清看向许玄,转而又望向那宫裙女子,笑道:

  “这位是【长穆幽海龙王】,广泽大人的嫡血,为天池之主,凤女想来也听闻过。”

  真火升腾,高煁笑意轻快,看向许玄,神情和善,让人只觉如沐春风。

  “混溟剑仙威名赫赫,如雷贯耳,岂能不知?”

  她语带些调侃之意,风姿动人,续道:

  “今朝有幸与君共席,待到数百载后,怕是要遥拜紫光,瞻仰仙仪了。”

  “愧不敢当,凤女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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